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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仍旧听得一愣一愣的,黎医生见那傅作翊此时已万分心急,倒是十分知趣地失赔道:“我回头还得给小姐配些药,小姐好生养着,我先走一步。”说罢便要去拿那桌面儿上的药箱子,关雪却骤然扯住他的衣袖,将手一扬直指傅作翊,问:“他是谁?”那黎医生突然诧异,道:“关小姐,他是总司令。”关雪依旧不为所动,只紧紧攥住黎医生的衣袖:“什么总司令?我不认识这个人,医生千万别走,我自己一个人是会害怕的……”
那傅作翊轰然大惊,顷刻间仿若置身刀刃,纵使天崩地裂他亦无法承收这毫无预兆的千刀万刮,见她泪光淬淬似只溺水的小兽,好似那一角小而薄的衣袖就是她唯一的救生浮木。他心中猝然抽痛起来,宛若身后有股强大的力量驱动着他蓦然走上去,一伸手便握住她的手,冰凉感立马迎上来,他从来都不曾发觉她的手竟这般冷。关雪见手中落了空,心底顿时生起来一阵巨大的恐惧,他手劲很大,手指慢慢收拢,她只觉骨头都快叫他捏碎了,挣扎着又是咬又是踢:“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关雪!”
傅作翊见按制不住她,情急之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任她一拳一拳重重地打在自己背上,便是死也不肯放开,这个曾经视他如命的女子,曾经倚仗着他虚无的爱才得以生存的女子,如今竟要将他活生生从她生命里剥离开去了么?不,他们是注定要苦苦纠缠一生的人,他绝不允许她想爱便爱,不想爱便不爱,他即便死后要下地狱亦要她一同陪葬……
傅作翊已经记不得自个儿是怀着怎么样一种惆怅若失的心情离开的小琼楼,一步一步都是疼痛的,沉重的,如履钢针,好容易才踱步回到的军政办公室。
那鳄皮沙发依旧簇新,隐隐透着兽野香,他猝然跌坐在上边儿,才发觉倚角处不知何时多的一道裂璺。可他如今哪里有心思去为这道不足挂齿的裂璺暗伤神,耳窝里仿佛有无数口大撞钟连击互碰着,震得他的脑子快要炸裂开来,好似那黎医生的话还尚在耳语:“关小姐这般状况在外国心理学上是有解释的,依我看她心里很可能受了极重的创伤,才叫她一时不敢直面正视,我是医生,病人对医生有一种无可言喻的信任感,至于其他过去的人和事她选择了用遗忘来逃避。这例心病在国内外也并不鲜见,如今她情绪极不稳定,总司令凡事都由着她些,闲时找找话茬儿,那关小姐还是康复有望的。”
此时他只觉心力交瘁,自问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这厢甄茜余惊未定又不愿待见府内其他下人,那厢关雪突患忘症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得一干二净。他头痛欲裂,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假若区区十指足够遮掩这纷扰不休的俗世,他情愿永远自欺欺人地在虚世末日里换取一丝苟安。
肩头的镀金军徽依旧明艳刺目,书案的电报文件胡乱撒落一处,他尤未回过神来,那新换上来的台式电话便已铃铃作响。傅作翊此番只觉头昏脑涨,如此一来更是怒不可遏,抓起话筒便是破口大骂:“再吵我就将你们都他妈枪毙了!王八糕子!如今竟一刻也不能让我安宁。”电话那一头的人原是知晓那位主的脾气,此刻亦被吓唬住了,仅是唯唯诺诺一一汇报着要事。
那傅作翊嘴角一沉,道:“师长过来再说。”
他因着已三日不曾寐眼,如今又是道不出的憔悴不堪,那陆军师长端详了几分,双手给他拱上了“戏馆枪杀案”的证物,道:“属下在现场只寻到了这根被切断的主电线,想是歹人太过奸诈狡黠,除此之外再无落下任何蛛丝马迹。”傅作翊捏住那根切口平整的电线来回*细细斟酌着,转念一想,又问:“梅先生的伤如何?”那陆军师长如实回道:“人已经醒了,伤势也稳定下来了,如今正安排在属下府里养着。”他颔首道:“这次多亏他舍命来救,师长好生顾着他,待他伤好些再派人送他回去。”那陆军师长答应了一声,又迟疑着开口:“不过……那梅先生倒有一事相求……”他紧了紧眉头,说:“但说无妨。”
陆军师长脸色稍缓,见他亦有意闻其详,便依照梅龙的话如实道来。傅作翊一面听着一面点着了一支雪茄,一口一口吐着烟气,朦胧中他的眼深不可测,明亮得足以令天地失色。陆军师长娓娓道着,那梅龙之意便是托师长启示他能否在傅家军中寻个薄职,因着此回受伤颇重,更甚伤及丹田之处,唯恐日后摔了其宝轩戏班当红武生的衣钵。
傅家军的戎兵素来是军校出身,即便是最不堪一击的哨兵也得经过严密的训练才可入职,此番若是破例招名戏子入营不免会落人口舌,细想一层,其实那日在宝轩戏馆他已察觉梅龙眉朗星目绝非平庸之辈,尔后又在突如其来的乱枪扫射中舍命相救,如此一来,倒像是事有蹊跷,他一眼望便望到案上那根断电线,总觉此事不简单,想必是有人盘踞于暗处默默操纵着一切,于是他顿然将烟头摁熄在玻璃烟灰缸里,低沉启齿道:“此人不可信。”
那陆军师长微略一怔,他原也是受人所托,顾虑梅龙曾救总司令于水深火热之中,平日里自然对他客客气气,想着自个儿也是老兵老将,年老权薄是迟早的事儿,若能办妥此事,梅龙日后若是扶摇直上,这流水人情还是不敢忘却的。那陆军师长不防他说出这样一句来,兀自咬唇,心里却是没了底,竟不知如何接下话匣子。
傅作翊正色道:“不过……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这子弹倒是挡得实实在在,咱们行军打仗的最重知恩图报。这样吧,师长回头给他安排个无关要紧的虚职便是了,即便他居心叵测,叫他在我眼皮底下也不敢无法无天。”那陆军师长忙附和说:“总司令说得极是,属下想起司令府里倒是置着一空位,回头自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第五章】(2)欲将心事付瑶琴
【第五章】(2)欲将心事付瑶琴
“戏馆枪杀案”在盛京传得个沸沸扬扬,总司令在宝轩戏馆死里逃生一事则被报纸大肆报道,一夜之间谣言四起。此案也由于毫无踪迹可寻终归只能草草了之,毕竟事关人命,陆军总司令傅作翊日前便电联了盛京当地的警察局,委任其局长继续展开跟踪追查,一月之内务必揪出幕后黑手。
此案调查得如火如荼之时,梅龙的伤亦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日便是那陆军师长安排他在司令府就任守门步兵的第一日,虽是小兵小卒的职务,可这出“苦肉计”还是顺水推舟令他涉足了司令府,当初若不是关雪执意要与傅作翊共存亡乱了原定计划,他也毋须依照李民坚所言替仇人档枪来接近傅作翊,等待下一回的伺机行动。
如今宝轩戏馆已因作为案发现场而被警察局查封,他失了住处唯有暂时在士兵集营地落脚,待晚上轮班时方才随军进入司令府接令站岗。据同一师的步兵所言,他所负责把守的地方便是那栋在司令府里有凶屋一说的已故三姨太旧居——小琼楼。
如今已是黄昏时分,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盛京的落日虽及不上蒙古草原的浩瀚壮丽,可绮欲浅浅,余辉溶溶,难得多了几分江南韵味的浪漫情怀,午夜梦回时直教人芳心暗许。
梅龙方才交接下师内的任务,依据上级指示,所有守岗士兵除绝对服从派遣顺序之外,必须绝对遵从军部法规,严禁站岗时坐卧,倚靠,无故子弹上膛等违规行为。岗台里的他一身藏青色呢制戎装,眼看虽颇有军人的风采,心里却只细细端详着现下的处境,傅家军素来军容整肃,司令府还特设了原为站地里勘察地形所用的看台,每日晚上七点之后便会由哨兵轮流站岗,因而周遭的动静大可一目了然,然而唯一的死角便是眼前这栋偏离了看台中心的小琼楼。
梅龙定定地凝视了那小琼楼许久,恍惚间好似有位白衫女子从里头推门而出,蒙古人因为擅长打猎目光尤其锐利,他一眼便认出她是关雪,自上回在宝轩戏馆险历枪林弹雨至如今少说已有一月之久,他原本还因为她的杳无音讯心中恻动,如今见她这般子亭亭玉立倚栏杆的姿态,虽是遥遥望一眼,已是心泛涟漪,他托着毛瑟步枪那只手隐隐紧了紧,仿若当日她在北门监狱狠狠咬下来的这一口还暗暗作痛,却是极愿意一辈子就这么痛下去,即便撕心裂肺亦是心甘情愿。
他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残阳一层一层晕染开去,正是款冬开好时,可那是小骑楼独一无二的布景,小琼楼的阳台素来无花,她有的只是这些肆意绽开在砖缝里的满天星,如同最不值一提的杂草不待人怜惜。
她伸出手去,摘下一朵黄色*便蓦地往嘴里送,他微微一怔,他承认他不懂女人不解风情,因而也不懂这心如蛇蝎的女人为何总爱做这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不懂她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也有温娴恬静的时候,却已不知不觉迷上了这般砰然心动的感觉,好似抽丝剥茧般,一丝一丝蔓延开去。。。。。。
夜里极静,因为入了冬,北风沙沙从半开的窗子里灌进来,吹得纱帐一鼓一松,极似个在不断深呼吸的胖小倌儿。屋内依旧开着一盏小壁灯,灯光黯淡却柔和,关雪鼓着鳃帮子去吹那枕上蓄起的白色棉絮,齿间宛若还余了满天星的残香。
忽然窗外嘎吱一声,她心中一紧,猝然回过头去,却见那壁影里竟映出一个偌大的黑影,她素来胆大,屏着气息渐渐迈开步去,腰背处藏了一支手枪,咔嚓一声子弹上膛,那黑影忽尔鸣叫一声骤然飞起,她“啊”地一下大惊出声,蓦地往后跌去,却冷不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梅龙不由得紧了紧手臂,她赫然仰起脸来,可是四下里光线极其昏暗,她隐约只瞧见了他的脸部轮廓,却好似熟悉又陌生,心下一紧,扬手就将那手枪直直往他后颈处举去,却冷不防被他一手拽住,紧紧反扣在后。
“放开我!你是什么人?”
那梅龙“哧”地轻笑一声,圈在她腰间的手又收拢了一些,问:“你是要我先答你还是先放开你?”她原是腰肢楚楚宛若扶风弱柳,他的手劲又极大,竟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似越挣扎一分便越靠近他一分,饶是如此,她依旧不肯罢休地极力挣扎着。那梅龙见她这般困窘的姿态不禁好笑,顷刻间玩心大起:“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那么久不见,你不牵肠挂肚,我还朝思暮想呢。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你竟还问我是什么人,听好了,我是你心上人,龙——哥——”
话甫一出,关雪骤然一怔,竟不胡乱挣扎了只静静由着他抱住,却是喃喃念着如同梦呓:“龙哥?”
他们隔得那样近,她轻轻呼着气带着淡淡的满天香味道,他身上的戎装透着新装的簇新香气,宛若摇曳着一株*的依兰花,令他迷醉令他癫狂令他情不自禁令他欲罢不能,她的唇薄薄的施了一层蜜陀,迷离灯光下竟出落得如此妩媚诱人。他猝然吻上去,她惊得身子一震,他却霸道地辗转吸吮她舌尖的甘芳,她一颗心砰砰地乱到了极点,手又被他狠狠圈禁住,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她好似依稀记得在一间置着*图屏风的厢房里曾有一个人也是如此霸道地吻过她,那个人束着一身极其英挺的戎装,却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朦朦胧胧的一片模糊。
那疙瘩上的黑影赫然展翅一声鸣叫,她如梦初醒般蓦地清醒过来,心中一紧竟狠狠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