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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疙瘩上的黑影赫然展翅一声鸣叫,她如梦初醒般蓦地清醒过来,心中一紧竟狠狠咬下去,他猝不及防一声吃痛顿然放开她,她却冷不防跌出去一个趔趄,枪蓦地甩飞出去,啪嗒一声整个身子正巧撞上壁灯按扭,满室的透亮轰然鼓鼓囊囊地侵入眼来,她的唇角沾了他的血,妖娆诡异的鲜红,只极力呼吸着大片大片的清新空气。
咫尺瞬间,那梅龙受痛之下却只骤然退下去两三步,极其无奈地抿了抿受伤的下唇,见她贴着墙跟气喘吁吁看着自己,他倒戏谑地开口:“今日见你摘花的样子,原以为倔驴子也有变温顺的时候,不想你竟是头野豹子,咬完一回又一回。”
话甫一出,关雪眼中轰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霸道的吻,英挺的戎装,莫不是他便是她心中一直空缺的人,他便是她酣梦里奋不顾身去救的人,可她方才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是她的心上人。她的眼神迷惘而疏远,渐渐湿润起来,原本绷得极紧的一颗心缓缓放松下去只怔怔地回视他。
梅龙见她精神有些不济,前头只听闻她受了枪伤,却不晓得余下的事,问:“关雪,你怎么了?”
她心中隐隐恻动,他竟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她不记得她是如何涉足潇湘楼的,只记得她有一个叫小雪菲的艺名,好似除了她心上人之外无人知晓她叫苏尔瓜尔佳。关雪,她不敢肯定,仅是零零星星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压得她头痛欲裂,她试探地开口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是我心上人?”
那梅龙微微一怔,眼眸深遂似井仿若洞悉出了几分倪端。
关雪见他并不作答,心下一急:“我受过极重的伤,醒来之后脑筋时常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四下里很黑,廊道很长很长,我跑得很快好似要去救一个人,一个很要紧很要紧的人……”
那梅龙见她言语之间思绪忒乱,心中微微荡出异样的情素,君子良心与感觉萌动苦苦纠缠,他侧过头去看那立在窗柩前舒翼的雄鹰,它也只是无神地盯着同一处,他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眼见便要唾手可得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毅然走上去捏住她的肩头将她深深拥入怀中,轻声如同耳语:“小雪,是我对不住你,当时我身处险境,枪林弹雨,你一心要与我共存亡,可惜四下里很黑,你听见惊叫声就本能地挡上去,救下的却是司令夫人,我为救总司令也负了极重的伤,如今才得以来见你。”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好似果真煞有其事,她的心此时慌乱到了极点,脑子里空白一片,好似叫人活生生挖去了记忆的器官,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傻了一般由他搂着。梅龙见她眼中的迟疑,嘴角一沉,伏在她鬓边正色道:“你若不信,我自有法子去证明。”
说罢便骤然解开领口处的衣扣子,脱下上身的戎装,坚实的皮肤大片大片暴露在空气中,她不由得脸一红,羞怯地撇过头去,他却执起她的手按在腹部才愈合的枪伤上,她的指尖轻轻触着那翻在伤口外的新肉,却是颤抖不已,她一颗心也颤抖不已,淬淬坠下泪来:“我也挨过子弹,我清楚那该有多疼,我答应过要与你共存亡,我只怕来不及所以跑得很快很快,一心只想着去救你……”
她愈说愈急切,好似生怕他不相信,他原以为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掉眼泪的,见她灵秀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每一根睫毛都覆着充足的水气,随时都会滴落下来,心中一疼,只轻轻婆娑着她的脸,却已渐渐发觉如今的她仿佛与以前的她大不相同了,脱胎换骨令人疼惜,宛若活生生一尊无比轻薄晶莹的瓷娃娃轻轻一捏便会“砰”地四分五裂。
迷离狭小的屋子如同画眉的鸟巢,简单却温暖,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纷扰,只余了一室“小别”后的情意绵绵。关雪的手缓缓攀上梅龙的肩,俩人低低地说着话,她问他傅家军这般军纪严明,他是如何先离岗然后进到小琼楼的。他却只将下巴一抬,她顺势望过去,他说是因为窗柩上的那头蒙古雄鹰。
蒙古人生于高山草原,擅于训鹰,在各种战役中常以鹰作为勘探敌军的活武器,与军用望远镜同理。严训过的蒙古之鹰行动极其迅速猛捷,轻而易举便可将那些站台上的小喽罗引开去,可惜这头鹰天生眼虞,因而为免死伤枕籍只用于偶尔解困不用于实地战役。
墙上的挂钟当当撞响,街头的老倌儿还在不厌其烦地打着更,已是深夜三点。灯光壁影下那头鹰慵懒地扑扑翅膀,一双绿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跟前两人亲昵谈笑着,却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关雪拿手指在杯里沾了些茶水,轻轻在木桌上边儿描着写着,最后落下了三个字:傅作翊。
她问:“你可知道他是谁?”
梅龙嘴角擒着笑,扬手就抹糊了那三个字,答道:“他不是好人。”
、【第五章】(3)情深情浅皆不见
【第五章】(3)情深情浅皆不见
十一月里,人冷地冻天寒,楼高暮薄,浮云翩琏,情如风恋如烟,陨落了谁的思念。
窗柩依旧半开着,扬扬北风吹得案上的线球碎布胡乱撒成一桌儿,却舍不得关上,遥遥望去好似还能瞧见那凛凛寒风中的傅家军旗,想到那时常拿她当乐子的无赖,心中一暖,两指执起银针细细地替手中一顶新簇的军帽补上最后一线。
想起他戴着自个儿亲手做的军帽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上扬,草绿色的军帽捧在手中却是如何也看不够似的,戴到自个儿头上试了又试,可松松垮垮地戴一回又掉一回,倒是此乐不疲,周而复始地摆弄折腾,却冷不防蹭到了指腹上的旧伤,她“嘶”地一声捧起食指来呼着气。旁侧铁架上那头鹰倒忽悠地舒舒翅膀,一副事不关己的倨傲模样。关雪心中不痛快,拿起毛线球便扔过去:“绝目,都怪你!”
虽然看不见,它却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她气一上来便兀自咬唇,托着腮忿忿地回想起数日前的光景。
那一日,梅龙方才换岗便心心念念着要去小琼楼,因着那傅作翊一大清早便亲临练马场进行阅兵与大规模的军事演练,被派遣夜里站岗的步兵或多或少有些招架不住,此时才立了两小时的军姿便已有些昏昏欲睡的憨样儿。梅龙因着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长年牧马打猎,身子骨自然硬朗不过,兼之小琼楼周遭的防卫又极其松懈,心中揣摩了几分,适逢同师的“战友们”打盹儿的空隙便窸窸窣窣地离开了岗位。
他一步一步踏上小琼楼的红瓷台阶,裎亮的马靴被沿途开着的壁灯罩得微微泛起银光,廊道两侧均是半高的崎峰石围栏。他在门前轻轻顿足,举手便打起一个唿哨,哨音尤未落,那平日里一入夜便会候在楼顶处随时待命的庞然大物猝然飞过来,翅膀一收就已稳稳立上他肩头。
门前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串铎铃,一朵一朵簇拥着极似那鼓鼓囊囊的石榴花,他微微理了理顶上的军帽,反手便推门进去,嘎吱一声同时亦叮叮当当地响着,不禁隐隐取笑起那些小女人的玩意儿。关雪见他走进来了,倒也不惊讶,只一心一意摆弄着案上的满天香,原是野生野长的植物,她却不知为何欢喜得不得了,硬是将它移植到屋子里。
他一面摘下军帽一面从身后搂住她,问:“见着我也不惊讶,你是如何知道我进来了?”她打趣道:“猜的。”他仍旧不依不饶:“实话实说。”话甫一出,她只好从实招来:“铎铃,外头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听便知。”他不由得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心思?”她的眸子却突然黯淡下去,拿指甲轻轻刮着那军帽的绒线,缓缓开口:“原是没有,可我好似记得以前住过的屋子门前就有过这样的一串铎铃,许是我以前系上去的,如此说来,还是以前的我聪明些。”他因着心虚,平日里不爱她提以前的事,可她却时常有意无意地沾上边儿去,心中一紧,猝然说道:“可我更喜欢如今的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想它做什么。”
他言语间俨然透出不悦之色,此时那头鹰立在两人跟前一张梨花木桌上头,他仿若能从它幽绿却无神的眸子里看到一个自己,灵魂深处的复仇心切竟如此的坚不可摧。关雪倚在他怀中却是心不在焉,那般子宽厚坚毅的身躯本应是宛若摇篮般的安稳舒坦,却不知为何一颗心砰砰的如此慌乱不已,许是因为他温热的气息正若有若无呼在她的粉颈中。她脸一红,却依旧刮着那军帽边儿上的绒线,忽然“哎呀——”一声,那梅龙顿然抽回思绪来,却见她缓缓回过身脸色又是为难又是尴尬,迟疑地赔笑着唤了一声:“龙哥……”
他见势不对,将头一偏,原是那军帽边儿里的线头都叫她给揪出来了,他本对这一身步兵戎装忒不上心,此番见她万般困窘的憨态更是不禁好笑。她见他缄默不语,将脚一跺,嗔道:“都怪我得了吧?你们行军打仗的最要紧这玩意儿,帽亡人亡,回头我给你重新做一顶便是了。”
话音尤未落,指间里的绒线猝然往后一扯,她蓦地回过头去,原是那一刻亦不能安宁的毛什子缠了一爪子的毛线,她心中气结,道:“你这添乱的野东西,敢情我得好生调教调教你。”回头又将手一指,对他说:“我要它!”方才他见她逗鹰的趣样已是俏皮动人,如今的浅嗔薄怒更是扣人心弦,故作为难道:“这东西性子倔,你得叫它心甘情愿跟着你。”他说这话好像她“逼良为娼”似的,见她细细端详着,又补上几句:“它叫绝目,一生下来便是瞎的,倒也不用看见这世间善恶了,平日多半不与生人亲近。”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却骤然将手一咬,伸出食指去放在它颔下,笑问:“绝目,你可愿意跟着我?”绝目嗅到了血腥味,下意识地往下琢去,他冷不防她竟如此伤害自己,心中一紧,忙迎上去拦截:“你干什么!学佛祖割肉喂鹰么。”指尖丝丝渗着血,她却是莞尔一笑:“你瞧,它答应了。”他赫然抬眼望去,那绝目一下一下琢着她指里的鲜血,仔细一瞧恰巧是在俯首点头,他心里像是窝着一锅沸水,滚烫得似要翻*来,见那尖嘴都快琢啃进肉里,一颗心刹那被灼得极疼,忙拉过她手来,又是生气又是责怪地骂道:“你傻啊!我宁可它啃的是我这颗心,也不许你伤自己半根手指头。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若再敢拿自己的肉来喂它,我便要了它的命!”
我宁肯它啃的是我这颗心,也不许你伤自己半根手指头,以后你若敢再拿自己的肉来喂它,我便要了它的命……她心想他那般玩世不恭的男子时时刻刻透着如同苍鹰般的桀骜不训,若不是个团长职位应该也是个旅长,竟甘心屈职于一名傅家军的守夜步兵?她承任她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为什么,他越是不想她提过往的事,她便越是死心不息要填补空白的记忆。他就好似一道覆着层层厚茧的迷团,他眼里明明有终年不化的惆怅,到如今她仿若都还对当初的相逢相认浑浑颚颚,可他又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不容她去潜心质疑。
那绝目忽地鸣叫一声,她蓦地抽回思绪,见它耸着翅膀去揉那顶上的绒毛,脑袋一侧一侧的,敢情是在梳虱子吧。关雪见它这般爱美的逗趣样儿,倒是想起忘了问梅龙它是雄鸟还雌鸟,随手在旁侧摘下一朵满天香给绝目戴上去,再拿粉盒里的小镜子凑到它面前,笑道:“你瞧,是不是很好看?”见它一愣一愣偏偏头,她方才记起绝目原是看不见的,花再美对它而言还不如一条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