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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什么。
“妈妈,明晚坚爷的票子我来接……”,那金花妈妈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关雪便取出一袋钱来,她双手接过如得珍宝,问:“这是……”关雪又吐出来一圈烟气,道:“找那胡同里的文师傅做一套蒙古袍,余下的钱你便拿去吧。”金花妈妈虽是诧异万分,但心里明白这“闺女”的心思向来缜密,她摸不着也猜不透,到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于是也不多问,踩着小碎步快快下楼使人去办妥此事。
那金花妈妈前脚刚走,原本已揉捻成团的报纸就又被关雪摊开来,接着一小张一小张地撕下,拿烟枪去烫。那薄薄的纸张瞬间生出一簇火苗,在半空肆意燃烧,直至焚成灰烬。她的眼如同一口幽深的湖,底下隐藏了道不尽说不出的悲伤。那染了红的嘴唇妖娆媚惑,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字字如同夏日闷雷:“傅作翊。。。。。。我自有法子让你来见我。。。。。。”
、【第一章】(1)落花有意随流水
【第一章】(1)落花有意随流水
月如盘磬,昨宵楼头残梦,今别楼高竹槛凉,难得潇湘红灯高挂。
这夜方才吃过晚饭,胭脂巷就热闹起来,从巷口一路张灯结彩至巷尾,街道两旁还有小贩在吆三喝五着卖风味小吃的,如此活色生香的景致倒有些扰人清梦了。此时,窗外也不乏隆隆的汽车声,准是来客人了,随后纷杳而至的脚步声更从楼下一路传到楼上去。
根据行规,他们得将手中的票子转交给妈妈,再经妈妈一一核对才可进来。就如买猪肉得有肉票,买大米得有粮票,既是“正当”行业,那么嫖妓也得凭票。小姐们纷纷聚在前方的舞池大厅招呼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而昨日新进楼的一批嫩苗子则被妈妈安排到阁楼跟艺娘学歌舞声乐。
此时,后方一间厢房的门被来人敲响,“进来。”
“哎——”金花妈妈答允一声便推门而进。
那关雪将最后一缕乌发绾至耳后,再从胭脂盒里拿出粉盒来,细细扑上。忽听见身后的妈妈“哧”地笑出声来,道:“今儿个怎么辫这样奇怪的发型?小雪菲,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关雪放下粉扑,转过身子来,只问:“衣服可做好了?”
“诺。”那金花妈妈双手奉起让她瞧,“这可是连夜赶做出来的。”关雪接过来,却无半分欣喜之色,眼若秋水里倒添了几丝惆怅。
那金花妈妈晓得她得准备换装,识趣地走开了,走前吩咐道:“我先去招呼着,你手脚快些。”想想又说:“我知道你念着总司令,可那司令夫人不还在么?别想了,这世道多存几个钱才是真的。”她“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怔怔地瞧着手里那套做工细致的蒙古袍,若有所思。
大厅里开着壁灯,柔暗地投下来,有了几分温柔乡的味道。厅内的酒席虽设了五围,却因来者不少,桌子一路摆到长廊上边去。阄奴还搬来了麻将桌子,引得一屋子的人拍板叫凳地搓着麻将赌钱。那金花妈妈命人撤去酒菜,回头便有乐师捧了二胡和口琴来奏琴吹笛,真真正正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样的绕粱之音。几杯下肚,大家都有些醉生梦死,因着饭后还有鸦片作甜点,所以更是乐得想“飘”。
席间那位看着四五十岁上下,衣着光鲜的男人便是北平赫赫有名的鸦片商人——李民坚。他一手把玩掌中的两颗玉石球,一手拿着那长长的鸦片烟枪,只是两眼专注地凝视着同一处,并不喜作声。其余的人便像众星拱月般将他围在中间。许久,才听见他朝旁边的金花妈妈低沉道:“金花,雪菲呢?”
这话刚落下,厅内的壁灯就“啪”一声冷不防地暗下来,横梁柱上挂的红灯笼,虽是廖廖几个,倒是活生生添了些如梦如幻的浪漫调子。廊道间的梅雪添香屏风里投出来一抹曼妙身姿,转眼间已有一位身穿蒙古袍的女子旋舞而出。先是拍了三下响掌,四下里立马安静下来,回头又跟乐师交换了眼神,才笑着奉上去一条长长的哈达:“让坚爷看笑话了,雪菲特意为爷跳上这支舞,爷就凑合着看吧。”坚爷虽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细密的金链子一直蜿蜒耳后,却怎么也掩不住这眼前一亮的吃惊,但很快又平复了下去,只吃着烟赞许地点点头。
关雪微略颔首,乐师便奏起激情亢奋的蒙古歌谣,大漠儿女的如火热情顷刻间就被点燃。她如今是赤着脚的,娓娓长袍下一双玉足隐约可见,脚踝还绑了一串银铃,动起来呤呤噹噹的,极似那邻家女孩的爽朗笑声,轻灵飘逸中又不落骑马拉弓的稳健姿态,叫底下的人看得个个拍腿叫好。
一曲过后,大伙儿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倒是那坚爷还保持着方才的坐姿。金花妈妈拿了福寿膏替他点上,又挥手示意乐师们退下去。此时,关雪却捧了一碗米酒邀他喝下,双手拢合道:“他塞音百奴(蒙古语:安好),远方的客人请您喝一杯草原的佳酿。爷喝了雪菲的酒就得答允我一个要求。”坚爷一愣,方才明白刚刚原是喝了一碗邀礼酒,便说:“说吧,但凡我能做得到,都答应你。”她附耳过来,轻声道:“我只要爷暂时扣住市面上的鸦片,三日之后再放出去,非但不亏钱还赚钱。爷可答应?”坚爷细想一下,觉得并无损失,扣住货物再高价卖出,确实有利无害,于是点头答应了她。
虽说扣货三日,这会子才刚过两日,该来的人就已经坐不住了。因着已是黄昏时候,天又下着溟沐细雨,落日余辉投在胭脂巷内倒生了一种奔波过境后的暖意。
黑甸甸的汽车划过两旁的小贩摊子,轮胎却冷不防让那个凹进去的小洼颠了一下,水凑巧泼在了某个不走运的后生脸上,“哪个不长眼的?这卖钱的剪纸全湿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不料那汽笛声戛然而止,车子缓缓退了回来,驾车的人摇下窗子,对他怒斥道:“吵什么吵?妈拉个巴子!里面坐的可是总司令。”
此话一出,可把那后生吓得呆若木鸡,心下一紧,只觉手脚不听使唤地*去,头垂得低低的,好似快埋到颈脖里,一时间竟连一句道歉也说不上来。此时,后座的窗子也被缓缓摇下,接着一袭西服袖子从里头伸出,修长的手因着常年打仗不免生了厚茧,两指之间夹了一张钱票,那人有着极好听的声音:“对不住了,这账算我头上。”低沉得似西藏鼓音,一字一句又如沐春风,暖人心脾。
他这样说,那后生虽不好意思却也不敢抬头,就着躬腰的姿势,只颤栗着手接过钱票,忽听见他开口道:“叶副官,开车。”抬头时,窗子已被摇上,那后生默默地看着车子扬长远去,心中竟不知是畏惧,还是敬仰。
汽车一路越过前头的小贩摊,最终停至潇湘楼前。那叶晓阳虽对总司令与小雪菲的暧昧绯事早有耳闻,却不敢支声,不过是与傅作翊相当的年纪,倒深谙世事,只一昧借着照后镜观察那傅作翊的神色。
墨色的午夜天光洗却了尘世一日的繁华喧嚣,此时,车内的光线极昏暗,镜中的人却目光锋锐,好似夜隼那般沉默凝视着这骑楼上一道半开的窗柩,那道剑眉隐隐颦蹙,透出不悦之色。许久,才听见他敲那软皮座的声响,只是低沉道:“你先回司令府。”
“是!”叶晓阳重重点头,见傅作翊正开门下车,他亦眼明手快,当先一步下车替总司令去开门,尔后又目光遥遥地目送傅作翊上楼。
那金花妈妈见总司令来了,也不问拿妓票,眉眼俱笑着迎上去:“哟——闺女们瞧瞧,是总司令来了。”傅作翊向来不喜脂粉味,而这楼里除了扑鼻的女人香,还混杂了极浓厚的鸦片味,他冷冷一瞥,问:“关雪呢?”
“关……关雪?”那金花妈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您是找小雪菲啊?在里面呢,门前挂着一串铎铃那个房间。”傅作翊不爱这故弄悬虚的艺名,再没看妈妈一眼,疾步走过长廊,一双擦得极裎亮的鳄鱼皮鞋停在门槛前。他扬手就推开那扇门,铎铃随即便叮当作响,这般清脆倒有种难言的悦耳。
刚推开来一条缝,“砰——”响耳的一声,他身侧置的一只手绘珐琅彩瓷就已呯呯坠下,陶瓷渣子刹那碎了一地。眼前那黑洞洞的枪口还冒着屡屡青烟,开枪的人一袭红艳旗袍,坐于大理石凳,朝他嫣然一笑,尔后缓缓垂下枪口,声音宛如糯米:“贺喜总司令凯旋归来。今个儿雪菲这里置了一桌子好酒菜,总司令可赏脸与我……叙叙旧情?”
傅作翊见她这轻浮的性子一点也没改,嘴角一沉,并不作声,只大步迈开去,走到关雪跟前,居高临下地看她,一如当年。
“宜生。。。。。。你可记得这柄手枪?十年前你拿它亲手枪弊了我阿爸……”她嘴角微瑟,声音颤栗宛若一丝拨动的琴弦,心中虽痛却依旧不肯罢休地说下去:“进潇湘楼时,你说送给我是为了保护我,怕我万一有个好歹,其实我晓得。。。。。。一直都晓得你不过是要我记住这丧父的痛,好叫我一辈子活在族人的鲜血里苟延残喘!”她愈说愈激动,别在胸前的一朵襟花亦剧烈起伏着。
那傅作翊则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不耐烦地开口道:“我来只问你一句,李民坚扣货三日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到底,他竟用了“到底”二字,虽是疑问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独断。关雪明知道此事逃不过傅作翊的情报二处,于是别过脸去,浑身孱弱得似泄气的皮球,微微张口:“是我干的。坚爷喜欢我,所以才答应……”
“苏尔瓜尔佳。关雪!”他是真的怒了,额前的青筋暴跳,眼里闪着光芒似要喷出火来,一字一句便如雷霆万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甄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关雪见他竟吼出自己的真名来,蓦地起身反驳道:“我哪里知道她有哪些富贵病!你心里分明有我,为何嘴上说的总是她?”关雪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敢承认自己堂堂一个陆军总司令竟喜欢上一个妓娼,十年前他舍不得杀死她便是最好的凭证。如此执拗的一个人,却浑然不知这不堪一击的凭证,也许轻轻一触便会轰然倒塌。
那傅作翊微微一震,目光忽然收敛了冷峻之色,他心里只端详着,他们军人向来不跟商人打交道,若为此事跟李民坚大动干戈甚是不值,于是沉沉叹了口气:“小雪,甄茜疼得快没命了,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
关雪知道那甄茜犯起病来,若不拿鸦片去迷乱神志定会生不如死。但这一刻,她顾不上多想,时隔八个月,如今只想牢牢攥住眼前这个男人,就像在泥沼中拽住救命的稻草。她痴痴地看他,觉得那双明眸里只余了茫然一片水气。心中一动,缓缓扶住那宽敞健实的腰身,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味,而他亦拥她入怀,她发上有隐薄的海棠香。
关雪伏在男人鬓边,鼻间的气息呼入耳中,痒痒的,似有一尾轻羽有意无意地撩过,她道:“你答应我只抽出这一晚来陪我,我自会将福寿膏拱手奉上。”
她这样说便算答应了,那傅作翊心里隐隐恻动,炙热的吻几近疯狂地落下来,温热的气息划过她粉颈每一寸肌肤,都似滚烫的铁烙,在她的眉眼,她的鬓前肆意掠夺。而她亦狠狠地回应着他,在他唇齿间辗转斯磨,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背中。他吃痛地低吟一声,只想吻得更加深入,似丧失理智般,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向那蕴着万般诱惑的芙蓉帐,她亦甩着小腿,踢掉了脚上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