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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甫落,众人面色皆变,谢道宗压下心中惧意,问道:“王兄的意思是?”
王逸之露出一丝苦笑,道:“你们自己看吧。”
众人再看张九师的胸口,却发现左胸心脉处出现一个极细的口子,除此之外,再无伤口。
三痴和尚默念一句佛号,沉吟道:“想不到,竟有如此绝顶高手潜入江东,实是我等之患。”
听得他们的话语,风神秀眉头一挑,问道:“不知几位前辈所言,竟是何意?”
和尚面色微微发白,回答道:“唯有修为达至练剑成丝、真气充盈周身三百六十窍的境界,才可成为绝顶高手。观此书房,全无争斗痕迹,可见张兄乃是被人一击毙命。便览天下九州四夷,剑道之上,只有三个人能够做到。”
“是哪三个人?”叶初尘不禁出声问道。
“听雪楼上代宗主,庄无道;蜀山禁地还珠楼主;还有一位,藏剑楼,剑宗独孤。”
叶初尘与风神秀面面相觑,只因这三个名号在过去的三十年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三个人皆是昔日天榜前十的存在。
而同样以剑道闻名如王逸之,剑痴之辈,在这些人未出之时,可算第一流人物,却全然不是这些天榜前十的对手。
那这三人谁有可能是凶手?或者说,近些年来,有谁晋升到绝顶高手的层次?
就在此时,有急切声响起,却是张渝传话进来。
“王大人,王家有急信来报。”
众人目光“刷”的集中在王逸之的身上,后者面色微变,道:“进来说话。”
只见一个干练的中年人从书房外疾步走了进来,满脸的冷汗,不知是什么急事。那人看了看满屋子的人,面色发白,只道了一声“大人”便跪在地上。
见此情景,王逸之沉声道:“这里并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那人深吸一口气,四下一扫,支支吾吾说道:“大人,王府库藏,那……那三把名剑……”
“名剑?名剑怎么了?”王逸之脸色难看起来,此时他的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包括那日周家送来的名剑承影,共有三把剑已告失踪。”
王逸之不禁后退一步,喃喃道:“刀狂死,名剑失……”
谢道宗闻言面色一变,道:“是剑宗。”
王逸之收摄心神,苦笑道:“藏剑之易,再加有本事瞬杀刀狂,除了藏剑楼的剑宗,还能有谁?”
听到此处,一旁风神秀忽然说道:“以诸位大人所见,张大人被杀与刺客一案是否有所联系?”
乍闻此言,场间诸人皆是脸色一白,谢道宗惊道:“刀狂与东瀛人素有仇怨,此事或有可能。可藏剑楼缘何又与东瀛人由此瓜葛?莫不是一场交易么?”
风神秀与叶初尘对视一眼,突然想起那日长江之上所遇盗剑之人,只听他又说道:“实不相瞒,在赠剑之前,便有人意欲盗走承影剑,只不过及时被叶兄发现了。而我观他身法,似乎也出自东瀛流派。张大人又正巧在我寻到他之前被杀,我想其中必有莫大关联。”
一番话,再次引动谢道宗、王逸之与醉僧三人心弦,面面相觑之时,忽听得叶初尘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剑宗出手,是否代表藏剑楼亦插手刺杀一事?”
空气忽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似在沉思,这件案子里背后牵扯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张巨网,竟压得吴国四大家族也喘不过气来。
直到一声尖利的喧声,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
第二十六章:临安初雨
“谢将军与王大人可在里面?”
风神秀闻言微讶,在此等重要时刻,居然还有人有胆子高声呼喝,看来此人绝非一般。果见得谢道宗与王逸之神色微变,相继走出书房。
只见书房之外,小道之上正站着一位头戴高帽、身着大红袍子、面色苍白得异乎寻常的男子眯着眼盯着他们几人。
谢道宗道:“原来是李总管,本司俗事缠身,未曾远迎,想来总管大人不会怪罪吧。”
李总管顶着公鸭嗓子,道:“谢将军身兼神威营统领与监天司司首之职,忙碌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本总管此次却是带着王上口谕而来。”
谢道宗故作惊讶道:“王上口谕?李总管且与本司道来,本司一定洗耳恭听。”言语之间,似乎并不把这人放在心上。
李总管冷哼一声,再说道:“奉吴王口谕,兹闻二公子刺杀一案未破,今又得知张爱卿死于无名,特命监天司司首并神威营统领谢道宗全力督查此案,神威营则暂由副将统领,望谢将军尽早解决孤之烦忧。谢将军,您,听清楚了吗?”
这一道旨意,似乎隐隐表示了吴王对谢道宗怠于公孙琉遇刺一案的不满,谢道宗此时却是不得不接,这件事现在已经不仅关系到王室内部,更牵扯到江东士族的利益,张九师更可能因此而死,他已不能再撒手交给风神秀和叶初尘这样无关于江东势力的人了。
李总管宣旨方退,王逸之吁出一口气,对着谢道宗说道:“想不到,吴王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看来吴王对江东士族已经渗透很深了。”
谢道宗叹道:“卧榻之地,岂容他人安眠?吴王的势力一直与江东士族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所以刺客案才必须谨慎行之,由风小子你们处理再好不过。可现在,却是不同。”
叶初尘闻言奇道:“江东势力盘根错节,东瀛人刺杀吴王二公子,是否想引起你们的互相猜忌呢?”此地唯有他不是江东人士,故而跳出这个圈子,竟又有这样突发而来的奇怪想法。
王逸之闻言一愣,但细细一想,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若是吴王和士族如此容易被挑拨,那吴国早已不复存在了。
众人回到书房里,再看倒地的张九师,皆是面露悲色。
笼罩在这种气氛之中,连风神秀与叶初尘竟也遗忘了一个不起眼却极为重要的线索。
……
……
淅淅的小雨悄悄洗涤着临安这个城市,似乎要洗去三月里那些不起眼的阴暗。
然而阴暗的存在有时候就在光明的一侧,寻常人又怎么会发觉?
皇宫深院,影重重。
一个高贵美丽的妇人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雨中美丽的风景,那院子里开着的花,却不是三月的桃花,而是一朵朵鲜艳的海棠。
海棠花开的比临安的桃花更盛更艳,如同这位妇人着的红色宫装一般,似要夺去群芳的颜色。
雨中娇艳欲滴的海棠花,美得不可方物,只听她低语道:“这场雨后,海棠花定会开得更加艳丽。临华殿的王上,你还坐得住吗?”一双薄唇透出的清冷语调,已透露出她与当今吴王公孙名的关系,她正是吴王正妃慕容冰,一个令公孙名一见倾心的女人。
她那端坐临华殿的夫君,堂堂的江东之主,却令她忽然冷笑起来。她的冷笑中,竟带着三分得意,三分惋惜。令人不由深想,江东的女主人身份,对她而言是否足够?
慕容冰斜睨着西窗剪影,忽然淡淡道:“只需做成这件事,你的条件我自会满足。”
帘子里人影浮动,若隐若现,半晌之后,却已消失了。
慕容冰又望着海棠,嘴角的笑意渐浓。
雨还在下,似乎也没有停留的意思。
……
……
乌衣巷下着雨。
深宫诡影,似与这乌衣小巷没有丝毫联系。
只有一阵同样的雨,在下着。
行人在屋檐躲雨,感叹着这春雨来的正是时候,江南的烟雨总是美丽而朦胧的,总是令人想入非非,他们在笑着,在想着,快乐着。
陆三爷却不是很愉快,这样烟雨朦胧的春日,本应该是个好日子。然而这样的日子里他太容易想起另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位如梦幻一般的女子。所以他在叹息,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叹息着,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知道某个人的离去会磨灭你多大的心志?
他身材颀长,面容虽文雅,唇边的胡渣却显得十足的沧桑,一袭儒袍,一把纸伞,飘零的雨,一滴滴击打在伞面,脚踏在乌衣巷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陆三爷抬头看天空,看烟雨,有些惆怅,有些惘然。
他轻轻叹息着。
乌衣巷的角落没有行人躲雨,没有少年少女的嬉戏,他已很久没有把这段路走的这么仔细,就像走完了一段故事一般。
那确实是一个故事,他以为故事里没有别人。
然而他错了。
雨中有人在笑,笑声低沉。
他抬头望小巷尽头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穿素衣、手执玉笛的男子。
是他,陆三爷心中不由一震。
那男子嘴角的笑意不禁多了几分,只听他静静道:“一别十年,别离兄可好?”
别离正是陆三爷的名字,他也正是名声在外的剑痴……陆别离。
陆别离的心绪好似去到九天之外,他呆立半晌,缓缓道:“玉笛飞卿何相问,有亲故诉别离。你问我,我也想问你。”
他忽顿了顿,神色间仿佛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般,再说道:“轻烟在哪里?”
那男子低低叹息一句:“谁说剑痴的痴,不是痴于情呢?楼主既然选择离开,自有一番计较,你又何必自寻苦恼?”
陆别离眼中似乎再也藏不住那股思念,嘶哑的嗓音中透露出的感伤,谁也该听懂一些。
“一帘幽梦玉生烟。轻烟不愿见别离,别离却甚是挂念。”
男子的脸色也似泛着一股迷恋之色,显然这个叫做“轻烟”的女子,定与他们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在这春雨中立着,江南烟雨,纸伞故人,谁能体会?
一滴雨忽然落在男子的脸上,他摇了摇头,忽然间轻轻踩在雨水上,人影微斜,竟然淋着春雨飞奔向茫茫青山。
陆别离依旧撑着伞,他也忽然动了,烟雨小巷中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了。
也不知过来多久,也许只是一个刹那,这乌衣巷里又有了人影,这次却是一个黄裙女子的身影。
“这一段故事,一定非常迷人。”她露出的浅浅笑容,也带着几分羡慕,“幽梦楼楼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不仅让三叔痴恋不忘十年,更让温飞卿甘愿驱策十年。葳蕤真是十分好奇啊。”
她伸出纤细的手,享受着这寻常烟雨打在手心里的异常感觉,自语道:“世家的力量太大了,三叔的离开也许会是正确的选择吧。”
第二十七章:极于情者极于剑
三月十五。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许久,依旧未休。
山雨空濛,小院的景色亦空濛。
风神秀在第一时间回到这个地方,可他所想的人依旧不在。他本应该想到此刻的她绝不会轻易出现的,现在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所以他只好坐在小楼听风雨。
风声微微,雨声淅淅。
风雨中有故人来。
“我以为你一定在喝酒。”叶初尘说道。
风神秀笑了笑,忽然认真说道:“每一个下雨天我都会喝酒。”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喝呢?”
“因为我在等送酒的人来。”
“他一定会来?”
风神秀又微微一笑,道:“他已经来了。”
叶初尘也不禁笑了笑,他果然带了酒,美酒。
两人忽然大笑起来,麻烦虽然太多,但什么时候都该笑一笑的。
饮下一杯酒,叶初尘站起身来,走到小楼的窗前,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