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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找来关湛鑫好吗?”她问。
他……是啊,多想见他一面,整整八个月,她的思念成愁,但……怎么能够,他不想要她的打扰,他痛恨她的无聊,她的自尊骄傲呵……叹气……她的血压逐渐降低。
“羽沛,回答我一声,让我找他过来好吗?”
摇头,医生护士的严肃面容在眼前晃过,她知道,自己正在死亡边缘徘徊,如果这是她人生最后一段,她希望带着尊严离开。
血压持续下降、心跳变得微弱,脊柱麻醉的羽沛叹气。她不要他来,不要再受同样的难堪,别人看不起她,她偏要比谁都看重自己。
“出来了,出来了!”护士们惊呼,第一抹笑颜展开qi书+奇书…齐书。“是个小男生!”
“羽沛,妳听得见吗?我们的小雨滴出世了,有没有听见他宏亮的声音,他很健康、他很高兴和妈妈们见面!”
微点头,羽沛笑了,再撑一下,再撑一下下,她马上可以看见她的水水,水水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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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听过初次怀孕的夫妻间对话?
做丈夫的对妻子说:“我希望生个像妳一样漂亮、一样温柔的女孩子。”
做妻子的说:“才不要,我希望生一个像你那么勇敢、能干的儿子,将来才能保护妹妹。”
每每,夜里醒来,梦中的这段对话总濡湿枕畔,梦中,她看不见丈夫的脸庞,梦中的妻子往往自言自语,假装丈夫在身边。
护士抱来小雨滴,用力睁眼看他,真漂亮,有爸爸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还有他爸爸嘴里若隐若的冷笑,真糟糕,才出生,连年岁都计算不到,就有了爸爸的讥诮,往后啊,这人际关系恐怕要人费心情。
“羽沛妳看到了没,好帅气的小子,以后我们家门口,会有女孩子大排长龙。”殊云说。
羽沛没有力气点头,但身为母亲的骄傲,她有。
再次听见婴儿哭声,水水出生了,一样宏亮的哭声,只不过斯文很多。这样很好,她希望生个像初蕊一样甜蜜柔和的小女孩。
艰难伸手,她想握住殊云的,要看女儿、她要看女儿一眼,可是眼睛逐渐模糊,她努力集中意识,却愈来愈分不清周遭来往人们。
殊云……妳在哪里?
快抱水水来呀,我快看不到她了……张嘴,她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产妇在大量出血,快通知家人买血袋。”是医生权威的声音。
“殊云……”她用尽力气唤人。
下一秒,她的手被握住了,一双和自己同样冰冷的手扣住她的。
“替我照顾……”不过短短四个字,竟然让她气喘连连。
“照顾水水和小雨滴吗?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我一定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爱护我们的小宝贝,但是请妳、请妳为我们坚持,请妳活下来……”殊云哽咽,面临死亡,她经验丰富,但她从未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羽沛听不见了,她听不见殊云的声音。
她觉得很冷,黑暗笼罩四周,生命力一点一滴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去,她的小雨滴、她的水水……才出生多久的小婴儿呵,她怎能放心,她还没抱抱他们,还没亲口对他们说一句我爱你……
病房外,殊云哭着被推出来。
“怎么了?羽沛怎么了?”初蕊拉住她的手连声问。
“羽沛情况很不好,我不晓得怎么办,灵涓呢?”殊云问。
“刚刚护士出来,要我们去买血,灵涓去了,告诉我,羽沛的情况有多不好?小孩子呢?”初蕊满脸焦虑。
“水水和小雨滴很健康,可是羽沛大量出血,医生用止血箝也止不住大量涌出来的鲜血,何况她还有严重贫血。怎么办?我们就要失去她了……”殊云抱住初蕊,泪水不止。
“不会,不会的,我们不会失去羽沛,她会健健康康活下来。”初蕊急道。
初蕊祈求上苍,不要再有人死亡,她已失去自己的孩子,那痛……是最最沉重的苦楚啊。苍天若有灵,请为水水和小雨滴留下他们的母亲。
“我不知道了,她要我照顾水水和小雨滴,那是在托孤啊,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殊云慌心。
都怪她,知道羽沛的身体不适合生产时,就该坚持她拿掉孩子,是她太自私,自私地想要孩子为她们带来未来与希望,才让羽沛把孩子留下。
她是刽子手,是她同意羽沛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孩子的生存。
灵涓回来了,她一走近,连声问:“羽沛怎么了?”
“灵涓,我想通知关湛鑫过来。”这次,她决定不再顺着羽沛。
“情况……真的走到最后?”殊云的话让灵涓吓到,她迟疑问。
“我想,是的。”
她不愿意承认,却又怕不承认,让羽沛这一路……走得孤独……
“好,去打吧!”灵涓说。
她明白,羽沛始终爱着关湛鑫,然而骄傲不允许她承认,只是呵……走到这里,骄傲还能帮助她什么?
“我先跟爸爸要电话。”殊云的父亲和关湛鑫颇有交情,她见过湛鑫两次面,都是在应酬场合里,所以当羽沛提到水水和小雨滴的父亲时,她马上知道谁是关湛鑫。
电话拿到手,殊云拨出号码。
低沉冷淡的一声喂,殊云没有太多描述,开门见山说:“羽沛在新台医院手术室,她……快死了……”
“妳说什么!”如雷的爆吼声响起,震痛了殊云的耳膜。
殊云不怕,她用力说:“请你过来见她最后一面。”
第八章
他总是对她生气,从见她第一面开始。
那时,他认定羽沛必须为辛羽晴做的“坏事”付出道义责任。
接下来,他对她与湛平的形影不离,对他们的过度亲昵感到愤怒,虽然他尽全力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安排,他本来就该还给湛平一份爱情。
最后,事情发生,所有的情况乱了轨,他对她吼叫刻薄,他用尽办法伤她、逼她,企图将她逼回湛平身边。
他压抑爱情,否定欣赏羽沛,他让自己在忙碌的事业间麻木感觉,一直到“自然”闯进他的生活圈。
她说,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你不晓得下一分钟,它将送给你什么。
他没回信给她,只是嘲笑“自然”的幼稚,因他正是精准控制自己和许多人“下一分钟”的上阶人物。
她说,倘使可以选择,她愿意变成野姜花,生长在路旁,也许贡献不大,但她能让地球变得美丽,能静静安慰旅人的寂寞心情。
他还是嘲笑,笑她的选择太渺小,要是由他来选,他会选择成为无所不能的神,他要主控所有的欢喜悲哀,不准任何悲哀侵犯他的家人。
她说,她的能力太小,没办法在手中掌握整个世界,但她在心中创造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她悠游自在,她幻想幸福快乐,这样的她,现实生活里的遗憾被弭平了,不快乐被抛开了。她想象一个爱她的男人,想象自己在他的宠爱中无条件任性。
他和她不同,他掌握了一个世界,却无法创造虚幻世界,他发号施令、他威权震人心,所有人都怕他、羡慕他,他拥有许多东西,却无法让自己幻想幸福,现实生活的一切总让他挫败。
他控制得了股票上涨,却控制不来湛平的悲剧,他创造得了金权社会,却创造不了幸福永恒,他可以得到无数女人的心,却必需放弃他最欣赏的那一个,他用愤然对待羽沛,他推开她同时推开自己的幸福。
他很疲累却不敢承认,他想放手歇歇,却逼自己一天一天往上攀登权势山峰,逼自己别开头,假装看不见自己的眷恋。
叹气,手拂过她的脸庞,他握住被单下面的手,一样苍白、一样冰凉,她的身体失却温度。
坐到床边,半俯身拥紧她,他愿意把温暖送到她胸口处。
当他开始想象“自然”的时候,偶尔,想象的甜蜜微微渗进胸口;偶尔,他尝到她说的幸福。
可是那日,她的伤口、他的心痛再加上她的冲动,他们揭开“自然”的真相,粉碎他的想象,原来连“自然”都是他必须放手的对象,这个认知简直叫他气疯了。他怒斥她,说她的行动简直无聊,他恐吓她,不准再打扰他的生活。
问题是,他对她再坏,都骗不了自己,他对自己的压抑到达顶点,一直以来,他可以藉“自然”的来信安抚自己的不平心,然事实掀开,失去安抚源,他的压抑变成不可能任务。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在半夜跑进她房里,偷看她沉睡面容;他没办法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不追着她的背影走;天天天天,他更加没办法忍受她对湛平的体贴与温柔。
在这种情况下,喻菁出现了,急病乱投医,她需要一个丈夫保有事业,而他需要一个女人转移心绪,他们一拍即合。
他们试着亲密、试着接吻,却总在笑闹中结束。明明登对的两个人,偏偏搭不上感情顺风车,即使订了婚,他们仍然跨不过门槛。
要不是羽沛离开,要不是羽晴出现,和湛平的爱情进入圆满,也许他会花一辈子时间把戏作足,结婚、生子,在假装的幸福里过日子。
他找她,用尽所有的能力。
八个月,他的心灼了洞:八个月,他分不清楚酸甜苦辣;八个月,他的愤怒节节高升,无名火气烧乱了自己一手控制的世界。
然后一通电话,电话里的女人居然告诉他,羽沛要死了。
不准!他没点头,她怎么可以死,他才不要见她最后一面,他要见她很多很多面,直到相看俩相厌。
起来。他在她耳边一句一句恐吓,但是,失效了,他的恐吓再对她产生不来效用。
“妳要高傲到什么时候?”叹息,他问。
她真的很骄傲,说不见他就不再见他一面;说退出他的生活,便彻底退开,毫不留恋。她骄傲得欺瞒怀孕事实,骄傲得决定孩子只能有母亲、不能有父亲,面对这么骄傲的她,他该怎么办?
“醒来,我们有太多的事必须谈清楚。”
他动之以情,但她惩罚他似的,始终不肯睁开眼睛。
为什么?她已度过最危险的七十二小时,医生说她早该醒了,为什么不醒,她是生气或伤心?
“妳醒来,我承诺,这回主动面对爱情,我会把真实的想法对妳说清楚。”他软声哀求。
她不醒,是不肯相信他的承诺?他是一诺千金的男人啊!
“羽沛,醒来,妳一醒,我马上带羽晴来见妳。”
微微的,她的睫毛轻颤,是听见他的声音了吗?湛鑫狂喜。
太好了,她终于听见了。原来,现在能叫醒她的不是自己,是羽晴、水水或者小雨滴。懂了,他改变方针,起身,他将她抱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沉睡。
“水水前天喝下十五CC牛奶,喝没多久竟然吐奶,护士说她肠胃不好,如果有母奶喝,情况可能会改善,可是妳不醒来,谁都帮不了水水。”
他故意吓她,母奶问题他花钱解决了,现在一餐,水水已经能喝近四十CC奶水。
她被吓到了吗?有!他看见她的睫毛搧啊搧,再一次,他抓住她的弱点。
“小雨滴和他老爸一样,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动不动就哭闹,气得育婴室里的护士小姐很想打他。灵涓说,要是能把妳录的录音带送进去给他听听就好了,问题是,护士小姐很难沟通。她说,想听妈妈的声音,不会叫他妈妈自己来给他唱催眠曲?
我很担心,这个动不动就爱呛声的小家伙,会不会哭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