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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漪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出房间,将顾凌徵的呼唤甩在身后。
或许……或许他……
竹屋内,慕初正细细地将新采的嫩叶洗净,化风为刃,将干净的叶子切碎。蓦地心中一丝疼痛,风刃划破了手指。他凝视着指尖那道细小的伤口慢慢愈合,心中了然。
“劫数……”
他喃喃着,缓缓步出竹屋,来到石桌边坐下,饮下一杯新酿。
亭漪早已将平日矜持抛到脑后,她不顾撞到了多少路人,也不顾山腰上横生的枝桠划破了脸和衣服,直至站在桃花林中,她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可是印象中这片桃花林是没有这么大的,透过层层桃花,应该可以看到熟悉的竹屋……她心中愈发慌乱,愈发无法辨清方向。
“障,破。”伴着一声低语,亭漪眼前的事物明朗起来。几丈外,一抹苍翠掩在深深浅浅的粉红色彩中。是竹屋。
慕初仍是一袭素白衣裳,静静伏在石桌上,察觉到亭漪已从迷障中走出,抬头向她望去,纤长眼睫下,黑曜石般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眼神……亭漪读不懂,只觉得那样的眼神映过来,两人之间仿佛隔了无重的时间与空间,不可企求,不可碰触。她缓步走过去,却觉得每走近一步都是亵渎。
那人,是仙人啊……
慕初见她双眼红肿,发丝散乱,脸颊上更有几处树枝划出的伤痕,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明丽可爱的模样。他微微叹口气,走到亭漪身边,指尖轻轻触碰着她脸上的伤口,以术法使之愈合,又整理好她凌乱的头发与衣衫。打点好一切后,慕初执起她的手,说:“走吧。”
“去哪里?”亭漪下意识地问。他的手好凉……
慕初耐心答道:“去救楚沉。”言语间依旧淡漠。
有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眼角。“那,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流泪?”
这是……眼泪?原来是这么苦涩的味道。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他,知道他会好好待你,知道你们日后会幸福。这就够了。这样,我在乎的人,就都幸福了。
楚沉醒来时,只觉得过往一切皆是虚梦。
亭漪守在一边,见他睁开眼,怔了片刻,眼中忽然滚下泪来。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泪水早已失控。楚沉撑起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颤动的背:“没事了,丫头,我没事了。”
在他温暖的怀中,亭漪终于哭出声来。
“唔。”楚沉突然抚上胸口,突如其来的举动使亭漪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只是觉得胸口有些痛,没事的。”他安慰着亭漪,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待他得知是慕初解了他的毒后,那股不安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阵铺天盖地的痛。
“该死。”楚沉掩住胸口,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突然将亭漪推到一边,飞快下了床向门口走去。亭漪未来得及拉住他,转眼楚沉已出了房门,那速度竟是连寻常人都比不上,完全不似一个初愈之人应有的样子。
“楚大哥!你要去哪里!”
玄衣男子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八、劫数
千年为劫。
慕初倚在一株桃树树干上,恍惚忆起自己在这座山上怕是早已过了千年。
那个名为夏幽的明艳女子曾伴他一段时日,嘲笑他活得单调无趣,不懂人世欢乐。但也会来喝他酿的酒,给他讲些山下的事。后来她离开了,那是他还不懂什么是难过。
之后便结识了楚沉和顾亭漪。
夏幽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切莫动情。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只要动了,就足以使你万劫不复。
“迟了。”他微叹。将头靠在坚实枝干上。透过重重桃花可以看到湛蓝的天。清风依旧,他却早已做不回那个淡漠的散仙。该结束了。
“初,你在哪?”他来了……桃树分辨出了那人的气息,正要将迷障破开,慕初却摆了摆手,引导着她们将楚沉困在其中。
那呼唤仍持续着,一声一声,最后净是狠厉。“慕初,你若再不出现,我就一把火烧了这桃花林!”
听到此处慕初不由笑了。体内的气息莫名一滞,他掩住口轻咳几声,有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流出。
“你舍不得的。”他终是无力再维持林中的迷阵了。
阵破,楚沉立刻飞奔至他眼前,蹲下身来。
慕初抬头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不真切的样子。“我本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他淡淡勾了勾唇角。抱歉让你背负上我的命运,可我别无选择。
“别了。”慕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无数光斑自他体内飞散出来,消逝于天地间。楚沉看得呆了,这是……待他回过神来,眼前那株桃树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绯红衣衫的美丽女子,小心地将慕初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墨色的发铺在一地桃花上,流水一般。楚沉才发现慕初的头发竟是这样长。在那光滑墨色映衬下,他的肤色极白,仿若上好白瓷,唯在唇上有一丝艳丽血色,是……刚咳出的血?楚沉张开口刚要说些什么,那女子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向下触到慕初眉宇间,轻轻地揉开微微蹙的眉心。
天地间只余下桃花花瓣落地碎裂的声响。慕初枕在那粉衣女子的腿上,像个熟睡的孩子。
只是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身体就渐渐的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女子慢慢收回手指,眼中泪光闪烁。
那是双绯色的眸子,有些妖异。楚沉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凝视着慕初方才所在的地方,竟没察觉到女子靠近。苍白冰冷的指顺着他的咽喉慢慢滑下去,直至他有些松散敞开的衣襟。
“你……”
“别动。”
不知何故,他竟真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女子单薄的指尖触到他的锁骨,有些凉薄的温度。她挑开楚沉的衣襟,在他左侧肩颈处,赫然是一处粉红色的桃花花瓣状印痕。
“这是什么?”楚沉皱眉问道,他记得自己身上不曾有过这样的印记,而且,这印记让他有些心慌难过。
“果然……如此。”女子扯出一抹笑,却满含凄苦的味道。
“你可知道,这山本叫做珠遗山。”女子无视楚沉错愕的神色,自顾自地讲下去。
“相传千年前有仙人在此处遗失了心爱的宝珠,寻了三年也没有找到,这山由此得名。不过,只怕这名字早已被后人遗忘了。其实那珠子在坠落的瞬间就融进了一株桃树的精魂,这株树因此获得了近千年的修为,很快修得人形,位列仙班。”
“你定然已经猜到,这散仙便是慕初。想来,这还是你给他的名字。”
“三百年前我才有了自己的意识。百年来,我只求他能真正看我一眼。我那么努力地修化人形,最后,竟还是因为得了他的散出的一点修为,才修得人形。他还是,没能看我一眼……”
“就算是含笑,那株没有感情的扶摇,他也一直用疼惜的目光注视着……”
“日日看你们饮酒谈天,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么?你们人类总是说仙人无欲无情,到头来又是怎样?他竟连性命都送予你了……”
“若是能求一个来世,我也定会去寻他。只是他这样消散了,有没有来世都是未知……”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日后你我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语毕,粉红衣衫的女子已成风而去。
楚沉分明见到了自她眼角滑落的泪。
“如今,他竟连性命都送予你了……”
忆起方才的话,楚沉只觉肩颈处的桃花印痕灼痛得厉害。他伸手挡住自己的双眼,颓然跪在一地花瓣上。
“怎么会这样……”
亭漪寻上山时,偌大的一片桃花林已经凋谢完全,只余下一片光秃秃的枝干,无限凄凉。她心中焦急,直至看到在石桌边兀自饮酒的楚沉才稍稍放下心来。与楚沉身边坐下,楚沉却似看不到她一般,仍是一杯杯地饮着。亭漪看不下去了,伸手夺走他的酒杯:“楚大哥,你的身子刚好,不可以喝这么多酒。”
楚沉不语,拿起另一只酒杯,倒上酒便要喝。亭漪有些恼怒,抢下那只酒杯,扬手将酒泼在楚沉脸上。楚沉终于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空荡荡的眸子里慢慢溢出泪来。
“他走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最后竟然是我连累他至这般境地。呵呵……我还对他说,每个轮回都会过来陪他……哈,可笑……”
自他颠三倒四的言语中,亭漪理出了些许头绪。她环住楚沉颤抖的肩,落下泪来。“你还有我,还有我……”
☆、九、终章
之后,楚沉和亭漪住在了山上。他们在慕初的竹屋旁又搭建了一栋木屋,保留了竹屋原本的样子,只是定期清理打扫。好像这样,那个人就还会回来一样。
那片桃花林枯了三年,最终还是渐渐开出了花朵。
桃花,竹屋,清风,美酒,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只是人已不再。
自慕初离开后的第二年,楚沉开始酿酒。甚至用了慕初堆放在竹屋里的离魂草。那日的酿出的酒他没有让亭漪知晓,趁她下山时方才酌饮一杯。苦涩。而后强烈的腹痛折磨了他一个时辰。多亏了这仙人的体质,若是普通人的话,早已一命呜呼。楚沉却想起慕初那日玩笑般的话,原来,那么痛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
他发觉,慕初留给他的不仅是生命,还有千年的修为。偶尔会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那天,夏日桃花,白衣寂素。每每想起这些,肩颈处的桃花印痕会有浅浅的痛。他甚至不知道上天能否施舍给慕初一个轮回,让自己对他道一声歉。
亭漪会经常下山采买些物品,顺便带回她三个哥哥的问候。对于她,楚沉总是觉得亏欠。这么好的一个女子,自己给她带来的却只有难过,他不配。
也曾劝说亭漪下山,她还年轻,总能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亭漪听后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才答道:“楚沉,我不会后悔。我认定了你,你休想逃开。”话音未落自己却先哭出声来。
他将那个哭泣的女子拥进怀里。那便这样吧。他想。
某日亭漪梳洗时发现鬓发中多了一线刺目的白。怔怔地坐了许久,她推算了一下,这已是她在山上的第十三个年头,她早已不再年轻了。那日亭漪躲了一整整天,楚沉寻到她时,她还在哭。
“亭漪,亭漪。”楚沉唤着她的名字,将一只手放在女子的肩上,目光中满是忧虑。
“不,不要看我。”亭漪哽咽道,慌乱地想挣开楚沉的手,不想对方用了巧劲按住她肩膀,越发挣脱不得。她终于尖叫出来:“我会老的,楚沉!我已经开始变老了!”你叫我今后如何用一张苍老的脸面对你……感受到楚沉的手有一丝放松,亭漪挣脱出来想逃,却被对方狠狠锁进怀里。
“亭漪,”楚沉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句话送还给你。我已经认定了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休想逃开。”
几十年岁月如烟散。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躺在床上,俊朗的玄衣男子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日,寻慕初来救你,我——并不……后悔……即便结果是现在这样。”亭漪突然开口道。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藏了一辈子的话,一定要让楚沉知道。“我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