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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语贤闻言不由心花怒放,俯首亲了一下他的面颊:“既是如此,让她走也好。过两日,子岩寄几箱笼财物给她家,就当是她下次的嫁妆,让她体体面面再嫁……若看到合适的男人,也为她多留心就是。”
冯子岩再度点头,若有所思道:“语贤,这一次是这样……但是,我们终究都要成婚。”
甄语贤渐渐不笑:“不是。我这一生,没有打算成婚。”
“虽然我也觉得没有必要,不过,这样是不可以的。”冯子岩明显内心纠结挣扎著,“冯家就我一个单传男丁,爹娘在世的时候,都盼著我留下子嗣……语贤同样是单传,说是这麽说,家里想必也是一样。”
甄语贤扳过冯子岩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子岩,你要做什麽事情,相信都有你的理由……所以,你有想要娶妻生子的那天,我也绝对不会阻止。我只要你知道,我从没有想过和别人在一起。”
“只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在一起。”
在从白云观回来的那一日,在决定舍弃了所有,用生命去博弈的那一日,就已经很明白。
冯子岩听他这麽讲,心中不由大为感动,仰起头,吻上了甄语贤的唇:“语贤……无论如何,今生今世,我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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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日之後,忽然有消息传来,巡抚带著一队人马,进入冯子岩所管辖的城市。
巡抚管辖著整个省,而冯子岩只是管辖著这个省当中的一个城。顶头上司到了,冯子岩自然是要去迎接。
结果穿戴整齐,带著一个小厮到了驿馆,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巡抚,而是巡抚手下的一名金牌捕头。
面对巡抚的直系手下,冯子岩同样不敢怠慢,於是请他们到茶楼喝茶。
那捕头倒也不拒绝,领著四五个手下,跟冯子岩去了茶楼。
一众人坐下,喝茶吃点心聊天,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後,那捕头忽然开口:“大人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此行目的。”
冯子岩点点头,茫然道:“是,请讲。若有下官帮得上忙的地方,定当鼎力协助。”
捕头望了望窗外的日影:“这时候,我带来的那些人马,应该已经在大人府中。”
“大人上了锁的卧房,应该已经被打开了。”捕头微笑,“里面若真有重犯,应该已经被逮起来了。”
冯子岩心头顿时如遭重击,刚想站起身,捕头却呛啷一声抽出腰门佩刀,将锐利刀锋横在冯子岩的脖颈上,正色道:“有人告大人为官不正,私藏重犯……如果不是,那就最好。如果这事是真的,恐怕大人的仕途也到了尽头。”
冯子岩咬牙看著他:“原来你设计我。”
捕头笑了笑:“大人不必著急,我们这就一起去大人府上。”
……
许四姑抱著包裹,站在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看到冯子岩被一群带刀捕快包围著,朝府衙的方向走去。
这是怎麽回事,她再清楚不过。然而,却完全没有想像中的快意,只觉惆怅郁结。
纵然报复了,又将如何?
不爱依然是不爱,依然要擦肩而过。
但是什麽都不做,就这样离开的话,究竟意难平。
无论怎麽样,都不好过。
惆怅间转过身,忽然看到街道一角,摆著个小小卦摊。摆摊的是个老道士,鹤发星冠,仙风道骨的模样。
女人总是爱求巫问卦的,特别是在这种惘然无助的时候。她踌躇片刻後,走到卦摊前,开口道:“道长,问卦。”
老道士点点头,望了她一眼。从袖筒里掏出个装著铜钱的龟壳,拿在手里晃了晃。
她站在老道对面。不知怎地,恍恍惚惚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三个铜钱在桌面上撒下六次,成六爻卦法。
老道士朝她笑了笑:“是吉卦。”
又道:“贫道只送女施主六个字。莫悲怨,休执著。”
许四姑错愕片刻後,心中似有所感悟,在老道面前放下一小块银子,便转身离去。
老道望著她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
因果轮回,欠债终须偿还。而胸中若有一点执念未消,死前不得超度,更是哪怕历经千百道轮回,终究再次经历前生挣扎苦恼。
执念若到了往生仍不消解,挣扎苦恼便继续不休,直至反复,直至洪荒的尽头。如烙印,如诅咒,如影随形。
所以人若有执念,大多不是好事。
如她,与她的前生。
虽说人性本就反复,错过一次,下回仍要从头再错,这是无可救药的事情。然而有些人,具灵性慧根,有牺牲忘我之心,只因情之一字,便在轮回里纠缠挣扎,不免令老道士看得扼腕。
如他,与他的前生。
……
她这一世,应该已学会放下,往後不会再历此磨折苦难。
他呢?
十
冯子岩被一群带刀捕快簇拥著,来到了自己的府衙内,卧房门前。
卧房门上的锁已被砸开,几个捕快正进进出出。
看到眼前这幕,他的心一下子凉了。想必,甄语贤已经在屋里被堵个正著。
谁料有捕快走到他们面前,深深一躬道:“屋里没有任何人。”
冯子岩顿时愣在原地。
甄语贤怎麽会不在?怎麽可能不在?
直至那捕头朝他说“抱歉”,带著一众捕快离开,他都没反应过来。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迈开步子,朝卧房内走去。
卧房内被翻得一片凌乱。他慢慢走到床沿处坐下,用双手撑住了额头。
为什麽这样?为什麽竟是这样?
眼前这幕场景,比甄语贤被捕快们抓住,还要令他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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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几天,冯子岩如同活在炼狱里。
他完全失去了甄语贤的消息,甚至不知道甄语贤是活著,或者已经死去。
他身为父母官,虽说依旧保持著仪容整洁,保持著平常的生活习惯,却迅速的消瘦憔悴下去,令人望之心惊。
直到这天,他收到朝廷直接发来的公文。
公文上面居然说,甄语贤贩私盐一案,经查实乃是错案,不须再追究。
当然,错案错在哪里,甄语贤为何要贩私盐,上面是一字未提。
得到这封公文後,冯子岩便命令手下去撕贴在城门上的悬赏榜单,又令人将这个消息传布下去。
只是例行公事。不过,想必城里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很高兴吧。
做完这些事後,冯子岩又独自来到卧房,在床沿处坐下。
甄语贤是在这个房间里消失的。总觉得,他会在这个房间里再度出现。
冯子岩坐了一阵子,在枕畔摸出一本没看过的新书,倒在床上开始看书。
是的……书能让他忘记一切,也只有书了。
看了一阵子以後,果然神游忘物,进入那个异世界。
……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双大手伸过来,抽去了他手上的书本。
骤然被打扰到的冯子岩抬起头,瞪向那个人,气道:“你做什麽?!”
甄语贤风尘仆仆的模样,站在他对面,好脾气的笑著:“喂,该吃饭了。”
接著伸出手,摩挲著他的面颊,低声道:“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样子。”
冯子岩瞪著他看,看著看著,眼睛中便渐渐浮现出一层泪雾。
下一刻,冯子岩忽然紧紧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失声哽咽:“你去了哪里?!这些时,你究竟去了哪里?!”
甄语贤伸出手,抚摸著他柔滑的长发,叹道:“子岩,你是在担心我麽?”
“当然担心了!”冯子岩抽泣著,“你就那样忽然不见,外面满是捉拿你的悬赏通缉令……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会发生什麽事!”
“喂,那些悬赏告示,可是你当初命令贴的。”甄语贤哭笑不得,扳起他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
要不是因为那些通缉令,他也不必躲起来,不见冯子岩,将一切放在暗处进行。
“我是很想偷偷派人撕掉啊。”冯子岩擦著眼角,“但是巡按的金牌捕头还在城里面,根本就没办法下手。”
所谓骑虎难下,就指的是这种情况了。虽说当初,是自己引来的老虎。
甄语贤笑著揉揉他的发:“所以说,现在一切都好了,子岩再也不必担心。”
冯子岩点点头,欣喜之余又开始觉得疑惑:“但是为什麽呢?为什麽语贤会忽然不见?”
“因为我会神仙法术啊,老爷。”甄语贤笑著转移话题,抱住冯子岩吻了上去,“老爷可记得,幼时曾救过什麽小动物?我便是那小动物所化,来报答老爷恩情的。”
冯子岩想了想,扑哧一笑:“是,我记得八岁那年,在放生池放生过一只小王八。那王八的背壳上,还刻著我的名字。”
说完,便伸手去扒甄语贤的衣裳:“脱了衣裳,来让我看看啊,看看背上可还刻著我的名字?”
两人嘻闹著,双双扭做一团。
冯子岩想要问的话,也就这样被暂时抛诸脑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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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冬季来临,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甄语贤仍旧是甄家的大当家,富甲天下,受人景仰。冯子岩也仍旧做他的知府,断案办事。
只有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改变。
甄语贤会经常带一两本新书到冯子岩的府上拜访,然後顺便就在府衙里住下,和冯子岩同寝共眠。
而甄家有什麽事情,比如说店铺开张,红白喜事,冯子岩都一定会以好友的身份到场。
比起之前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形,可说是一在云端一在地。
冯子岩和甄语贤,可以说都很享受这种状态。
这日府衙内无事,甄语贤说好要来,却还没有到。冯子岩坐在燃著红泥小火炉的偏厅里,捧一本书读得入神。
火炉之上,温著一大壶女儿红。
身著灰鼠袄,戴皮护耳的师爷走到冯子岩旁边,恭声道:“大人,我这就要走了。”
冯子岩抬起头,将书放下,站起来朝师爷抱拳:“先生在这府衙中,劳苦功高,上上下下都离不得您,真不想放您走……然而如今高堂病重,回绍兴也属无奈。只希望先生此番回去能尽快办完事,早日归来。”
接著从袖子里拿出一封银子来,递到师爷手中:“聊表敬仪。”
说完,便去披了自己的白貂裘,扶著师爷出了偏厅,要将他送至府衙门口马车处。
冯子岩以君子自居,向来对人宽厚谦和。
从偏厅到门口,一路上师爷看了冯子岩好几次,次次都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直至到了马车前,师爷才下定了决心,朝冯子岩开口道:“在下此去,是决计不会再回来了……有一事,不讲有愧於心,更有愧於大人如此厚待,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冯子岩笑道:“什麽事,但讲无妨。”
师爷犹豫片刻,凑到冯子岩耳畔,低声道:“这府衙里上上下下,包括我……都是甄大当家的人,受到他的控制。”
冯子岩听闻此言,如遭雷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怔在原地。
“是的……大人之前,把府里能换的人都换了。”师爷低声叹著气,“但是,经过甄家布置,换上的仍旧是甄大当家的人。甄家势力非凡,通天彻地,他们才是这座城真正的主人,历任知府,不过都是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