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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除了羡慕,又能如何?”杜放鹤神采飞扬的说:“细细想来,你我之间有一点共通之处是其他夫妻难以企及的。你遭逢船难以致丧失了记忆,一切须从头开始适应,可说是一个全新的人;而我,少年轻狂以致铸下大错,被送往关外交由严师磨练,五年的刻苦生活使我脱胎换骨,也算是全新的人了。我们这一对‘新人’遭遇如此离奇,打著灯笼也找不到更相配的,不正是佳偶天成,命中注定的一对吗?”
秦媚雪呵呵而笑,甚是欢悦。他可真能吹呀!若说今日的杜放鹤已是脱胎换骨的新人,那么可以想像五、六年前的杜放鹤是怎生吓人了。
“请教阁下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杜放鹤迟疑一下,仍是决定不说,反正他不可能放她离开他身边,应该很安全才是。
“成亲以后我再告诉你。”
沉醉于情爱之中的媚雪,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顺从了。
优美的一夜,属于有情人的夜。低幽的笑谈,呢喃的爱语,编织著未来的美梦,累了,打著呵欠闭上双目休憩,坐著睡上一觉。而舱房里的龙湖等人,不至于不知趣的硬要凑上一脚作三人行、五人行,只见秦药儿由小窗偷偷观赏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将目光移至龙湖脸上。
“学学人家吧!师兄。”她实在很想骂醒他:“我终于明白为何依你的条件却到今天连个老婆都娶不到,因为你用情不专。你自命风流,甚至以风流名士自得,其实是好色、人品不端。须知这‘风流’二字,原本指的是高洁清贵的仪表和态度,是由内在的修为散发出吸引人的外表风采,却被你们这些喜涉风月场所的男人弄反了它的意思。喂,师兄,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
龙湖爱困的打个呵欠。“师姊所言极是。”
“你干嘛叫我师姊?”她怪道。
“你像个师妹吗?我还以为是我老娘在教训我例!”
“忠言逆耳,自古皆然。”
他翻个白眼。“你说完了吗?我要去睡了。”
“你真没礼貌,我还没说到主题。”
“天哪!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主题?真受不了你,我要去睡了,有话明天再说。”
她一把拉住他。朱旅星见机不对,自个儿先溜了。龙湖羡慕加记恨的目光狠瞪著姓朱的背影,以为他是战友呢,却也是不讲义气的。
“师兄,你来瞧,”秦药儿不由分说的拖著他一同偷窥那一对有情人相亲相爱的模样,意味深长的说:“看见没有?一个专情的男人自然能融化冰封般的少女心,激起少女回报同等的热爱。这般的男女情爱正是天地间最美最真的至情,你不觉得吗?”
“好像有点道理。”龙湖摸摸下巴,不得不认真回答:“第一眼见到大姑娘,感觉她像玉雕成的人儿,美绝人寰,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没想到剥卸矜持外衣的她,温热得足以沸腾男人的心。唉,其可惜!当初我应该加把劲追她,把威远侯留给你……”
“我才不要!嫁给他倒不如嫁给你。虽然你性喜女色,人品不端,对师妹也凶巴巴的缺少爱心,而且又很笨,连续三次‘钓夫’计画均宣告失败,这责任都归咎于你无识人之明……总而言之,你的毛病我数上三天三夜也数不完,难怪没有女人肯牺牲自我下嫁于你;不过,若要我在威远侯和你之间挑一个,我还是选择你比较有保障些,至少毋需适应官宦人家比裹脚布还长的臭家规。”
天底下也只有秦药儿有胆子将“青龙社”的少主贬损得一文不值,却又说宁愿嫁他。龙湖简直弄不明白是他比较大还是她比较大。
“我警告你,药儿……”
话未完,但见朱旅星一路猛打喷嚏的走进来。“哈啾!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房间……哈啾、哈啾、哈──啾!”
龙湖和药儿笑不可遏,看人打喷嚏实在好笑。
“我的房间有怪味……哈啾!我一闻就……哈啾!”
秦药儿的眼里闪著恶作剧的光芒。“你们贵族的房里不是都要薰香吗?是你自已说的,所以我特地为你点上一炉特制的瑞脑香。”
“特制?你……哈啾……加了什么?”他的手几乎没离开过他的鼻子,好痒呀!
“药儿,你别胡来。”
“师兄,这人不讲义气,你仍要帮他讲话?”秦药儿的笑容令朱旅星联想到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心里毛毛的。“小王爷,我这特制的瑞脑香可是千金难买,天底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若不是最近鸿运当头、万分荣辛的结识你这位大贵人,我才舍不得拿出来胡乱使呢!”句句是好听的话,却句句是反话。“其实我的独家秘方说穿了不值一晒,不过是添加了少许天山羞丽花的花粉。为什么叫羞丽花呢?因为此花见不得美丽的人,它的花粉会使接触到它的人鼻子发痒,不住打喷嚏,拚命揉鼻头,任谁拥有一个大红鼻了,还美得起来吗?”
她撇了撇嘴,终于大笑出来,直指著朱旅星的红鼻子笑弯了腰。龙湖理应骂她两句胡闹,却也忍不住为之喷笑。
“你……你这个……哈啾!哈啾!”
“我怎么样?”想她秦药儿岂是好惹的,害人也照样害得理直气壮。“你活该!谁教你勾搭我师兄出去召妓狎游,简直无视于我的存在,哼!”
报了仇,她心情大好,大摇大摆的回房去睡了。
朱旅星制不住罪魁祸首,便将箭头指向龙湖。
“别瞪我,不关我的事。”龙湖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外走一边搁下话来:“好男不跟女斗,这个女的如果姓秦名药儿,那么奉劝你一句,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吧!”
一肚子气没地方出的小王爷,虚活二十载从没这样吃鳖过,看来江南对他是大不利之地,有必要重新考虑杜放鹤的提议。
当清净的黎明醒来,吹了一夜晚风的朱旅星才感觉鼻子舒服了些。早起的多儿乖觉地为他送来面汤、茶水,服侍他梳洗;待他喝过热茶,脸色明显好看了些,多儿卑怯的问:“公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媚雪小姐和杜公子是什么关系?我今天服侍媚雪小姐,那往后……”
“回京以后他们两人就要成亲了,你当然也跟著过去啊!对了,他们两个不会在外头谈了一夜的情话吧?!”
“不,杜公子早已送媚雪小姐回房,如今也该起身了,婢子去服侍媚雪小姐,婢子告退。”多儿低头退下,她一直是那么卑微,不敢拿眼看人。
不多时,晴空丽日,西湖上浮著一层薄纱似的蜃气。
一直记挂著欣赏西湖日出的秦媚雪,发现自己在床上醒来,且错过良时,好不著恼。
“小姐,太阳每天都出来,明天再看不也一样。”多儿为她梳发时说道。
“这倒是,多在船上住几天,十部会答应的。春秋时期,范蠢带著西施泛舟五湖过那神仙生活……唉哟!”发根作痛,媚雪回身嗔视多儿,多儿哪敢看她,早吓得跪倒在地,不住陪罪。
“好了,好了,也不是严重的事,我不怪你。你别老像惊弓之鸟,好吗?”
“什么鸟?”多儿不懂。
“算了,有空再教你,快帮我梳好头发,不能让十郎笑我贪懒。”
“不会的,杜公子待你那么好。”
媚雪对镜一笑。多儿为她插戴珠钗和金步摇,镜中映出一张幸福的美丽面孔,她转过脸来接过多儿递给她的热茶,喝了半杯,耳边突然传来森冷的声音:“杜放鹤的未婚妻应该是上官琳,你知不知道?”
媚雪惊疑莫名,眼前站著的分明是可怜兮兮的多儿,怎么口气、神态骤然间变了?好陌生,好冷漠,她心中油然生起惧意。
“你在说什么?怎么……啊!”她腹间一阵剧痛,弓身捧腹,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不该出现的,你不但抢了人家的未婚夫,更因此使得原本可以讲合的两家再度蒙上不幸的阴影。”多儿冷眼看著媚雪痛苦的倒在地上,脸上无半分怜悯之色,似在看著一只虫儿挣扎求生。“方才我试探了你,如果你表现出对杜放鹤根本无意,我或可饶你一命,可惜,你分明已爱上杜放鹤,享受著他对你的热爱。既然你已离不开他,我只好大发慈悲,解脱了你。”
“救……救……命……”秦媚雪如处于炼狱中,无力求援。
“你受死吧!阴曹地府才是你该去的归宿。”
多儿若无其事的离开舱房,回复卑怯的模样。
杜放鹤迎面走来,问道:“小姐可醒了?”她点点头,他也不多看她一眼,迳自去敲媚雪的房门,多儿突然放声大笑:“你敲断了手,她也不会来给你开门的。”不等他追来询问,她已跑上船头,“扑通”一声跳下水。
反了,反了!杜放鹤惊觉不对劲,撞开媚雪的房门,她横陈于地,面色泛青,嘴唇发黑,已奄奄一息,只差一口气了。
“阿媚!阿媚!阿媚──”
她早已失去知觉,任他喊破喉咙却再也感应不到。杜放鹤整个人慌了、乱了,脑海中再无别样主张,手忙脚乱的掏怀取出临行前师父赠予他的一瓶解毒丹,也顾不了对症或不对症,倒出一把就要塞进媚雪口中。见她牙床紧闭,待好不容易撬开了,却毫无意识,以致没法子吞咽丹药。杜放鹤急得发狂,一把药全纳入自己口中,细细嚼烂了,低头喂进媚雪嘴里。
“茶,乾净的。”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堆人,递茶的正是药儿。
她虽不明状况,但见地上的瓷杯碎片,也猜得到八分。
杜放鹤一口饮尽茶水含而不咽,再慢慢喂哺媚雪,她喉咙微动,吞进去了。
接下来,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第六章
多儿下水之后,游了半哩,上了一艘官舫。
“黄姑娘来得好快。”立在船板上迎接她的是一名将近五十岁的男子,留著长发,一对小眼睛闪著精明狡狯的光芒。
“刘管事,我要见二小姐,劳你通报一声。”
“以这副模样?”
她转身抹去易容之物,不多时,现出一张还不算太难看的女人脸,约莫二十六、七岁,因为身形娇小,扮成稚气未脱的可怜小姑娘竟不露丝毫破绽。
“没教人识破吧?”
“‘九面狐’的名号是叫假的吗?我黄影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算我失言。请!”
刘管事一击掌,立刻由暗处走出一名小厮,引领黄影先去换乾净的衣裳,再带她至船厅,通报一声,让黄影自行进去。
厅内的布置十分奢华,富丽的景象照理应该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然而,任谁见了堂上居中而坐的那名姑娘,皆不得不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彷佛离幽冥鬼域不远了。
“二小姐。”黄影方才的气焰全消失得无影无踪,特别恭敬的问安。
“站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人?怕我突然扑上去把你啃得尸骨无存是吗?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上官琳一脸的愤世嫉俗,讥讽怒骂:“你怕一个残废?怕一个两脚不能动的残废,还是怕看清楚我脸上的疤痕?它们很丑对不对?我偏偏要你看清楚!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一个女人比你更难看,你不再是天下第一丑女,只能排第二了,哈哈……你笑啊!你怎么不笑?连笑也不敢笑,不愧是天生的奴才胚子!依我看,你不该叫‘九面狐’,改叫‘九面鼠’吧!胆小如鼠,哈哈……”
她忽笑忽怒,阴阳怪气,令人捉摸不定。
黄影按捺自己,不想使自己陷入和她对立的局面。面对著上官琳,面对一张破损的容貌和残废的双腿,黄影油生悲怜之情,琳姑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