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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却要他在其中取舍,保哪一个?
无论失去哪一个,都是剜心之痛。
让他怎么舍得……
“将军,没有时间想了,再晚下去……”
就当秦书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吧,秦书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什么了,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秦书大声喝道:“保大人!”
“婆婆不好了,许是刚才夫人生小将军的时候过于紧张,这会儿……夫人她,她,她血崩了……”
秦书话刚落,随侍慌忙跑出来大声道,秦书闻言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在地上,眼看稳婆又放下帘帐进去了,绷着力气颠颠倒倒跟着稳婆进了帐,这回谁也没有拦着他。
帐中全是血腥味,比刚刚燃过兵火的战场还要浓烈几分,秦书一眼就看到了香伶,她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稳婆正同她说着什么,她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到秦书,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然后声如蚊蝇,叫了一声夫君。
秦书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眼里只有香伶苍白的脸,和她身下露出一角的浸了血的锦被。
“我在这儿……”
连呻吟的气力都没有了,香伶痛得连连发抖,锦被遮着,秦书看不到那情形,将香伶半揽进怀里,让她靠在左肩上,右手指着稳婆道:“你出去!”
稳婆不动,看着香伶,香伶眼神倔强,张口疼得说不出话,摇了摇头,吸了口气道:“孩子……”
秦书拨开她汗湿的头发,将脸紧紧贴在她腮边:“我们不生了,不生了,我们不要他了,香伶,我们有一个孩儿就够了,你别离开……”
香伶看着秦书,面带笑意,似安抚似欣慰。
“香伶方才很开心,侯爷没有抛弃香伶,可是上天,已经替侯爷做了最好的选择……”香伶低喃,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香伶……”
一遍一遍唤着名字,秦书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那根簪子,香伶真的很喜欢……”
香伶说着,身子猛一颤,全身痉挛。
稳婆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托着婴孩剪去脐带,身边的随侍小声告诉香伶:“夫人,是位小姐,生得和您一样漂亮呢。”
约是时间长了,孩子脸色有些发紫,稳婆连拍了几下,她才哭起来,声音细细的,哭了两声又安静下来。
忙碌一番,众人都退了下去,帐中只剩两人,秦书紧紧抱着香伶,声音沙哑:“你那日说过,以后你总是在的。”
香伶靠着秦书喘了几口气,声音很小:“香伶要失言了,对不起。”
“是秦书对不起你,嫁给我这些年,跟着我在西北军营里,苦了你。”
香伶红着眼摇摇头,眼泪打了个转才落下来:“香伶很庆幸,能嫁给侯爷,香伶永远都记得,那天在燕京侯府里,侯爷掀了香伶的盖头,对香伶说的那番话,香伶从来不曾后悔嫁了侯爷……”
“别说了,香伶,别说了……”秦书抵着她的额头,香伶气若游丝,两人呼吸相闻。
“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香伶的时间,不多了……”
每个字都要停顿一会儿,秦书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外面天还没亮,不知哪里来的风,将帐中的蜡烛吹熄了一根。
“在侯爷的心里,可也有过香伶半分吗?”香伶轻声问,带着期盼。
“有,何止半分?不止半分。”这一路陪伴与扶持,秦书都记在心里头,哪怕没有爱情,也有亲情。
香伶笑笑:“已经足够了,香伶知道……只是,我们还缺了一点时间……”
秦书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沉沉的:“我知道,我都知道……香伶,你别离开……”
香伶喘了一大会儿气,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开口声如细丝:“香伶想,……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
秦书心中悲恸,喉头哽咽:“好,你说。”
“就叫如心吧,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儿子的名字你也一道取了罢。”
香伶摇头,眼角落泪:“就叫颜如心……,儿子的话,就让他来取吧……”
这个他指得是谁,两人心中一清二楚,秦书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是如此聪慧的女子,善良温婉,体贴人意,秦书此生何德何能娶她为妻?
“香伶……”
“侯爷,香伶很困了,很想睡一会儿……”
“好,我抱着你,睡吧。”秦书扯了扯锦被,将她抱进怀里。
香伶闭上双眼,声音很轻:“侯爷……”
“嗯?”
“保重……”
话音落,手无力垂下,秦书一把握住,然后收进锦被里,桌上的几根蜡烛燃尽,天也要亮了。
秦书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她安静地阖着眼,像睡着了一样,清丽的脸容在晨光下依旧苍白,只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秦书自此之后,再不能听她在身后小心翼翼温声细语唤一句:“侯爷。”而后他回头,她低眉垂眼羞涩一笑。
她咬着唇,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又倔强,鼓起的大约是这辈子全部的勇气,抬眼看着他:“侯爷,香伶想要个和侯爷一样的孩儿……”
她抚着肚子,满面温柔的笑意,欢喜得像是个小女孩儿:“侯爷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在大帐中等他征战归来,见他受了伤,忍着泪满脸凄惶:“侯爷怎的如此不小心?伤得这么重……”
那是他第一次送她首饰,她拿着簪子瞅着他:“侯爷有心了……”后又张张嘴,终是作罢,那簪子她小心收在首饰盒里,一回也没舍得用过,秦书还以为她不喜欢。
……
很多很多。
还有昨天她有气无力躺在血泊里,那一句细如蚊蝇的:
“夫君……”
他听到了。
秦书听到了,香伶。
在秦书最凄惶的时候,是你陪着秦书,可是在你最凄惶无助,面对死亡的时候,秦书却无法同样陪着你。
你给了秦书那么多,给了他家一般的温暖,给了他两个孩子,还给他一路的陪伴与扶持,秦书却无法陪着你,或者偿还你。
……甚至知晓了你的好,却连爱你都做不到。
你说得对,我们只是还欠了一些时间。
现在秦书能做的,只是帮你立碑,来日黄泉之下,要如何见你?
主母已逝,军中上下自发三日素缟。
秦书看了香伶最后一眼,香伶静静躺在那里,面容依旧清丽,还特意给她换了件粉色衣衫,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怀抱琵琶,坐在矮桌旁,面色不惊,身后是粉色纱帐随风而扬。
从三十七年到如今,几年都要过去了,当初谁也没想过,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秦书手掌翻动,匕首便拿在手里。
洪飞失声喊道:“将军!”
匕首一闪,一绺青丝便捏在了手里,众人松了一口气,秦书将那一绺发和香伶的挽在一起,因为左手不灵光,一只右手极是费劲,挽了好几次也没有挽上,赵俭凑过去:“将军,我来吧。”
秦书摇摇头,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挽上了,然后退在一旁,负手而立。
结发为夫妻,无论怎样,香伶都是他唯一的妻,甚至到了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她本来的名字。
齐钟韩承信用火把将柴点燃,火光渐渐包裹住了香伶的面容,秦书不忍再看,转身回了大帐,榻上并排的襁褓中,一儿一女犹自睡得深沉。
秦书看着小儿女出神,外头传来动静。
先是稀落落的一个人,然后声音渐渐大了,最后几乎是整个营地的人都跟着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
一曲《薤露》,长长的挽歌,在军营上空回响,一遍又一遍。
床上的孩子似有感应,大的嚎啕大哭,小的也开始嘤嘤哭泣,秦书一只手拍拍两人,颜如心哭了一会儿再次睡去,大的那个却睁了眼睛,盯着秦书看。
小小的一团躺在襁褓里,粉雕玉琢,眼睛黑亮盯着他,秦书看着看着,鼻子又是一酸。
☆、第一二三章
如心一出生心肺便不好,有时哭得狠了,小脸便会发紫,秦书每每被吓得魂飞魄散,老军医也因此搬到了隔壁大帐随时待命。反观大的那个,哭声震天,唯恐别人听不到一般,康健得很。
没了香伶的大帐,总觉得空荡荡的,秦书偶尔会出现幻觉,听到那一声侯爷,下意识回过头,身后却没有人。
这么长时间来,到底是习惯了。
十月二十一,香伶走的第四天,秦书在帐中收拾遗物,众人在一旁看两个小家伙。
做了一半的针线活还放在线筐里,小小的上衣上,老虎的图案绣到一半,虎头鞋还有一只没有缝完,里面还放着香伶自己画的各色花样。
一件一件规整好了,小心翼翼放起来,又打开香伶平日里放东西的小箱,里面全是近来做的小孩子衣裳鞋子,十来件,男女都有,下面压箱底还有一件缝完的斗篷,看模样是她做给自己的,只是没来得及给他。
盛衣裳的木箱里也只放了一半,四季的衣裳加起来还盛不满,看起来空落落的,首饰盒里除了那根玉簪,只有四五件首饰。
一个侯爷的妻子,最后的遗物加起来,也不过这么盛了这么个箱子,从前在燕京的时候,未嫁给自己之前,也断不至于这样,到底是委屈了她。
秦书看了一会儿,将箱子合上,咔嗒一声上了锁。
转身要往里间走,却不期然看到了另外一个小匣子,秦书愣了愣,两年了,没想到赵俭放在了这里。
正出神的空儿,里面齐钟大声招呼:“怀远,快来……”
秦书看了看布满尘土的匣子,将它捡了起来,弄得满手是土,当初他随意递给了赵俭要他拿远些,没想到赵俭居然放在了这角落里。
该尘封的,就让它继续尘封吧,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怀远……”齐钟怕他睹物思人,又叫了一声。
“来了。”秦书应了一声,满是尘土的匣子又被放回了原地,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尘封一段秦书不敢提起的过往。
“怎么这么急?”秦书过去,见两个小家伙都醒来了,一个在挥舞小拳头,韩承信不时捏捏,另一个安安静静,齐钟满脸爱怜瞧着她。
齐钟抬起头问秦书:“洗三都过了,咱西北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风俗,两个娃娃还没有取名字,你想好了吗?”
秦书猛然想起,他是忘了来着,但更让他觉得头皮发麻的是,这事儿有些不好说,怎么说面前的齐钟韩承信都算是他的长辈,万一……
“愣着做什么?取了就取了,没取大家就一起取一个。”韩承信笑。
秦书支吾了一会儿:“那个……取了……”见齐钟看过来,又立刻补充道,“香伶给女儿取的。”
韩承信何等精明的人,见秦书这模样,挑了挑眉:“名字?”
“如心……”
也没什么不妥,韩承信心道,刚想笑着夸两句,说两句吉利话,可是秦书接下来的话让他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秦书瞥了瞥两人:“……颜如心。”
说完果见齐钟韩承信都怔住了,两人笑意僵在脸上,然后渐渐就变成了皮笑肉不笑,最后干脆就是只龇着牙,连伪装也伪装不下去了。
“那个……”
秦书试图解释,可事实摆在那里,又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哼!你倒是好大的胸襟,自家妻子拼了命给你生下的女儿,就这么冠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