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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还是那个凄厉的口哨,苏不问如疾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中。天边透出了微光,照在这一院的屠杀上。明细珠捂住左千山的伤口,路清章包扎好了左千山的断臂,又忙着为周素越清理。
邢落一看向安滁西,“你们追到那个人了吗?”
安滁西阴沉着脸,没有回答。还是路清章说道:“那个人轻功好生厉害,我们两个人连他的影儿都没有找到。”
周素越一脸不可置信,“难道说这苏不问背后的人比他还厉害?”
“也不见得。”路清章替她绑好伤口,“他可能只是轻功比较厉害。”
“不。”安滁西忽然说道,“他的笛声没有因为我们的追逐有丝毫慌乱,而且,最后那声口哨,我想并不是因为我们才吹出的。”
“你的意思是…”邢落一问道。
“这个人不可小觑。我们还是大意了。”安滁西沉思片刻,“据我所知,武林中并没有这样的后起之秀可以有如此的轻功。”
路清章问道:“难道也是前辈?”
大家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邢落一突然说道:“有一个人,她的轻功非同一般。”
“你是说…”安滁西忽然看向他,“不,应该不是。但是……”
“如果现在能找到华儿就好了。”邢落一微微一叹,“她见多识广,或许知道。”
安滁西却产生了一种疑问,这个苏不问背后的人有可能是她吗?他突然抓住路清章的肩膀,“路清章,你说最后一粒蓠芜是你吃的?为什么?”
路清章疑惑不解:“我当时被慕容兄弟折磨得奄奄一息,碧鸿仙子将蓠芜喂给了我。”
“你确定那是蓠芜?”
“我想应该没有哪种药比蓠芜更好吧,何况当时我都觉得我都要死了,是碧鸿仙子救了我一命。”
“在你吃蓠芜之前,蓠芜一直在她身上?”
路清章点了点头,“我怕放在身上会被慕容兄弟搜到,碧鸿仙子武功绝顶,放在她那里很安全。而且,我很信任她…”说着他眼神射出冷芒,“安滁西,你不会怀疑苏不问背后的人是碧鸿仙子吧?我敢肯定不是她,碧鸿仙子不是这样滥杀无辜的人。”
左千山突然□□一声,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句,“我左千山也相信绝不是她。”
安滁西松开了路清章,看向别处。
邢落一忽然说道:“华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没有理由的事,她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
“万一,倘若是她,邢落一,你会帮她还是杀了她?”
“不会有这种倘若的。安滁西,我不允许你这样毁谤她。”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谁都说不准。”
“那就拿出真相来。”邢落一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周素越因为那冰冷却热情的眼神心神晃荡,他对所有人都是不远不近,然而,唯独只有对她,才是热情的。而且,是没有理智的。
“安滁西,你要怎么证明?”周素越问。
安滁西瞥了她一眼,“你很希望是碧鸿仙子?”
周素越淡淡一笑,“我只是好奇一个被众星捧月的女人,如果被证明只是一个恶魔,你们会如何自处?”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几年虽然我都在帮里,但江湖上的事也都有所耳闻。碧鸿仙子,足以令所有的女人嫉妒如狂,她有这个资本。”
路清章冷笑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明细珠忽然问道:“碧鸿仙子的脸已经好了?”
“怎么她毁容过?”周素越反问,“可惜我竟没有看见她灰头土脸的样子。”
“碧鸿仙子一身光华,即使毁了容,明珠也难掩夺目。”路清章道,“若不是如此,我当时又岂会一眼便认出是她。”
安滁西眸色一沉,他猜中了自己的爹会给她下毒来桎梏她,却没有猜到她会孤身一人面目全非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时候她的确是挺惨的。可是,这路清章救了她。“够了,休息片刻,明日启程去蝶影宫。”
翌日,安滁西一行人便上路了。无咎帮伤亡较之朱雀镖局情况稍微好一点,至少苏不问还留了一些活口。但是害怕苏不问再一次返回,周素越将帮内余下的人分散海上以保存实力,自己则同邢落一一起。
蝶影宫地处偏僻,一路翻山越岭,行程颠簸。幸好几人也是江湖上的佼佼者,自然车马劳顿对于他们也不算什么。
突然,两辆马车同时停住了。一个碧绿衣裳的蒙面女子立在前方嶙峋的岩石上,眉眼微笑,如弯月,似星辰。脚蹬雪白的长靴,一尘不染,好像从九天之上踏云而来。腰间一块碧玉镶嵌在碧色的流苏中,宽大裙摆撒着点点墨荷,在微妙的山风中开出了超凡脱俗。
邢落一一掀车帘,便迎了出来。他手挽住她的细腰,呼吸之间,都是她的呵气如兰。那双从没有边际的深邃的眼眸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彼岸,仿佛在这一刻之前的时光都是虚度,仿佛平凡的僧人霎时见到了佛的普度众生,生命的每一条脉络都是充实的。
毫无疑问,能让他如此的人,只有碧鸿仙子游华说。
☆、他已为父
游华说也像最初抱着他一样抱着他,这个人,从来对她都是不离不弃的。曾经她那样的伤害他,可他还是在自己危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身前,并且从来没有问过她究竟是对是错。若有一个人从心底里觉得亏欠的,穷极一生,也只有他最让自己心惶。
“你们还下不下来?”安滁西的声音极大,装着怒气,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嫉妒。
邢落一这才抱着游华说缓缓降落,“华儿,我们这一路很凶险,你怎么来了?”
游华说笑道:“落一哥哥,你当我三岁小孩呢!苏不问的事情江湖上人尽皆知,我想着无咎帮和蝶影宫都有你相好的姐姐,琢磨着你肯定会来趟这浑水,所以来找你。”她的语气俏皮可爱,一如当初谷底的那个小姑娘。
“什么相好?”邢落一戳了戳她粉嫩的额头,“只是朋友。”
“好啦,我知道了。”
安滁西拳头紧握又松开,又紧握…这对奸夫□□是在考量自己的耐心吗!同样愤恨的,当然还有清醒的周素越。她美眸杀机顿现,顿失,顿现…
路清章好像有一丝失落,跳下马车,走到游华说面前,“华说,你来了。”
邢落一皱了皱眉,瞧见游华说的神情,终究没有说什么。
“路大哥,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落一哥哥,当初我落难的时候,幸好遇见了路大哥。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路清章,谢谢你。我邢落一欠你一个人情。”
路清章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神色早已黯淡,“没什么,这是我自愿的。”
安滁西终于忍不住吼道:“你们是要在这里聊到明天吗?”
路清章温和地说道:“华说,上车再说。”
结果,是一个很尴尬的场面。路清章为了照顾周素越三人,他们四人坐第二辆马车。而现在,游华说,邢落一,安滁西同乘第一辆马车。安滁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游华说脸上瞟过,想找出一丝旧情的痕迹。可是好像,他和邢落一完全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因为游华说眼里,只有邢落一一人。
安滁西轻咳了咳,“碧鸿仙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华说才抬眸看向他,两双眸子里包含了太多,有嘲讽,有无情,有漫不经心,千万般刀割都不动声色。“我说了是来找落一哥哥的。”
安滁西冷笑:“落一哥哥?不知道是谁去年嫁入了我安家,大喜之日对她所谓的落一哥哥绝情决意了呢…”
“别阴阳怪气的。”邢落一抢在游华说前头冷冷道,“你我都很清楚,华儿只是为了演戏给安世华看。就连你亲哥都没有当真,你叫什么劲?”
“你……”安滁西瞬时憋得脸红,没想到这个木头人居然言语如此犀利,一瞥到那个女人低笑得花枝乱颤,怒火陡升,又道,“呵,我倒是不叫什么劲。只是一个与我大哥同床共枕了月余的人,你邢落一居然也看得如珍似宝,顶上帽子的颜色还真是鲜艳!”
“安滁西,你别太过分!”游华说顿时气急,可惜有人比她还早一步。邢落一直接抽出悲烟剑刺了过去。可是没想到,安滁西竟然丝毫没有躲闪,悲烟剑直直插入了他的胸口。邢落一也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没有躲开,但念在他眼下暂时是自己的同盟,连忙抽出悲烟,心头也还是生了些悔意。游华说眼里怒火霎时熄灭,看着那汩汩冒出的鲜血,不由得大喊:“停车!安滁西,你这是疯了吗?”
安滁西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若是还手了,你们两个一起上,也是同样的结果。”
游华说瞪了他一眼,“知道这样就不要得罪我们。”她上前点了他几处大穴,“落一哥哥,你去叫路大哥来,他处理这些伤口比我在行。”
邢落一睥睨着安滁西,还是点了点头。他刚走,安滁西忽然抱住游华说,隔着面纱吻了上去。
“啪!”游华说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子,美眸瞪着安滁西嘴角流出的一丝鲜血,转身跳下马车。
“华说,他怎么了?”路清章问。
“他和落一哥哥切磋,不小心被戳了一剑。”游华说顿了顿,“路大哥,你坐这辆马车,我坐后面。”
路清章“哦”了一声,进了马车。
邢落一目光灼灼注视着游华说,“华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游华说忽然抬头看着邢落一,四目相对,她只觉得自己在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的倒影龌龊卑微,就像从未见过阳光的植物突然被艳阳照耀,无所遁形,很快枯萎。
“安滁西说的那些,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落一哥哥,我知道。”游华说转身看向别处,“对了,在江湖上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打听到你的仇人?”
“那天夜里苏不问来袭,他好像知道我爹的一些事情。”
“落一哥哥,假如你报了仇,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华儿你愿意,我们就一起回谷底。逍遥世外,不问红尘,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自从出谷之后,见到了太多杀戮和人心险恶,我已经倦了。”
“那,落一哥哥,倘若我现在和你回谷底,你会放下仇恨吗?”
邢落一走到游华说背后,抱住她,“华儿,我知道你也有你的理想,不要为了我而放弃,再都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吗?”
一旦船只驶入了深海,再回头,恐怕已是百年之身了。到那时候,落一哥哥,你可会后悔今日的宽容和仁慈?可惜,命运的轨迹早已注定,你们都是不断重合的光线,而我,独独走向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端点。相交的时候只有一刹,但那一刹,足以令我此生汗颜。
还没到蝶影宫,就见到沿途迎面而来一片又一片的蝴蝶,伴着浓郁的花香,实在令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一座巍峨的宫殿孤寂地伫立在竹林掩映之间,“蝶影宫”的石碑稳稳地扎进土里,与周围的环境毫不相称,显得格外的突兀阴森。
花奴领着两列宫中弟子迎了出来,她朗声喝道:“你们是谁?居然敢闯我蝶影宫!”
邢落一掀开车帘,“花奴,是我。”
花奴的神情立时变化,她挥手示意属下去告知谢芜意,然后几近卑微地走上前来,“邢公子,你终于来了。宫主一直都在等你……”其他人也纷纷跳下马车,花奴一见安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