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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帝跟自己说,只是不喜欢看那个人下跪而已。
说圈禁实在有点委屈了尚武帝,除了上朝时的大殿,皇宫几乎没有禁止顾岸涉足的地方。
其实顾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尚武帝每天在三里宫停留一小点的时间,总是尴尬地搭不上话,尚武帝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会让他如此窘迫。小多子说,陛下不开口,顾公子是永远不可能主动找陛下的。
“你……如果觉得闷得话,抽出时间朕可以带你出去。”
顾岸偏头看了看突然说话的尚武帝,道:“哦,不必劳烦陛下了。”
“呃……”尚武帝握紧袖上的衣料,“你一个人的话朕是不会答应的。”
顾岸闻言,倏地笑了笑:“我知道。”
尚武帝心里有点难受,即使那个笑他很喜欢,但不该是说出这种话时露出的:“朕不是故意要关住你……”
顾岸噙着笑,不置可否。
“其实大安的风景很好的,都城内看不到,但往外走点,到了东江,望川,都是有名的地方,冬天去可能有些冷了,但到了腊月会下上整整两天的大雪,第三日出去的话开门便是一片银白”西项偏南,极少会有漫天的大雪,“要是再近一点,都城郊外有座化阳山,满林的竹子……”
顾岸愣愣地望着一直说个不停地尚武帝,自西项回来后,他接触到的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此时这人仿佛露出一点当时他在屋顶看见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我在都城住了很久了,怎么从未听过化阳山?”
尚武帝显然没料到顾岸会接他的话,狠狠地怔了怔,随即语气欣喜道:“那是朕小时候偷跑出去时发现的,除了城门往西二十里,被前面一个小村落挡住了,所以鲜少有人知道。”
“是那个住了里族人的小村?”
“你也知道吗?”
尚武帝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顾岸不由得想到那个偷偷躲起来抠鼻子的皇上,不禁笑道:“曾经在那小住过几天。”
尚武帝掩饰住内心的狂喜,本以为提及国土触了顾岸的禁忌,却不想那人居然冲他浅浅一笑。小多子说得真对,顾岸果然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虽然只是平淡无奇的内容,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尚武帝听着顾岸平和的声音,暗自将那句“来日朕带你游遍大安万里山河”吞下肚去,来日方长,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把极尽所能地对他好,并不想逼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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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闹不反抗的顾岸让尚武帝连着开心了好段时间,但渐渐的他又低落起来。尚武帝当然不是奢望着顾岸能主动爬上他的床,但不近不远不冷不热地相处着,只有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耐。
尚武帝尝试着去亲吻过顾岸,可是看见那人惊愕却又隐忍的神色,心里就被狠狠划上一刀,尖锐得痛。
即使再自欺欺人得再厉害,他和他之间本就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他甚至不知道顾岸是不是恨他。他能做的只是将顾家人看得越来越紧,但越这么做他心里就越发难受。
尚武帝开始变得狂躁,也越来越强制顾岸的行动。最初或许顾岸给他一个笑他就能欢喜上一天,但如今顾岸忘了跟他请安他便能黑上一整日的脸。
他好像越来越在意这个人了,越发不受控制,然而即使他再不想把骨子里的阴狠展现在顾岸面前,他没法抑制自己不断增加人手监视顾岸。
但顾岸似乎对那些监控全然不在意,依然熟视无睹地过着,渐渐的,宫中便流传起谣言。
尚武帝气恼他的无动于衷,正值选秀时期,尚武帝挑了两名女子,诚惶诚恐地偷窥着顾岸的反应。
这下好了,原本每日还会与尚武帝一同用膳的顾岸,每个眼神都冷冷淡淡,拒他于千里之外。
尚武帝蓦地就心疼了,又是欣喜又是烦恼,当下抛下新纳的妃子,寸步不踏三宫六院。
“那个,顾岸。”
“嗯?”
尚武帝转眼一看那人爱答不理,浑身上下透着股孩子气的模样,哑然失笑。
他从小就不懂什么是爱,也没人对他真心真意地好过,但如今他突然想让一个人感受到他没未体会过的东西。
一旦踏进三里宫,尚武帝便再也不摆出皇帝架子。即使他没办法立即学会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却可以忘却身份,平平凡凡认认真真地去经营他的感情。
顾岸对他的笑容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会主动跟他聊起话来。尚武帝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要一听见顾岸每句话前温温的一声“陛下”,半边身子都酥软了,什么办法都没有。
一时间,狐媚惑主,以色侍人的传言四起,尚武帝气得掀翻了御书房的桌子,他连根指尖都不敢碰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这些狗奴才嚼舌根了!
不过当然,很可惜的是,当尚武帝与那人相处了好些时日,幻灭地发现原先眼中那个脱俗绝尘的人儿都是蒙骗人的假象后,他已经泥足深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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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终上香的时候,尚武帝要离开皇宫在安国寺静修三天,他如今是把无聊的谏言全当成耳边风,毅然决然地将顾岸安置在自己的马车里。
结果那家伙睡了看风景,看了风景睡,简直没把他堂堂天下之主放在眼里。尚武帝将额角的青筋揉开,看着那货兴奋得不得了的表情,努力假笑。
“陛下,山顶上那便是安国寺?”
尚武帝一愣,看了一眼被顾岸抓住的一小片衣角,顿时消散了愠怒,其实多带带他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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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帝一人在安国寺的内堂看着经文,待他发现檀香有问题时,浑身已酸软无力,而随侍身边的奴才们居然也全不见了踪影。
尚武帝张了张口,正要开口呼救,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必叫了,他们都被我支走了。”
一个女人娉娉婷婷地踱进堂内,即使一身灰衣也掩盖不去曾经身为公主的高贵气质。
“柔儿?”尚武帝做梦也不会想到,要取他性命的别无旁人,竟是当初被他一念心软留在安国寺的妹妹,四公主宗柔。
“二哥,你看这是什么?”宗柔凑到尚武帝面前,对他嫣然一笑,摊开手,两只白色小虫在器皿里交缠蠕动。
“二哥。”宗柔轻轻在尚武帝耳边唤了一声,“你说若是我把这牵情蛊下在你我二人身上,会怎么样?”
牵情蛊,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禁物。此物须同一时刻下在两人身上,肉体之间并不会有所牵连,但一人的喜怒哀乐将全然与对方相系。
你若欢喜我便十倍开怀,我若伤心你便十倍身受,若我失去了你,我将心死成灰,万劫不复,活活被心痛折磨致死。这是那养出牵情蛊的痴情人对惊恐的恋人情意绵绵的一句爱语。
牵情蛊是平增痛楚如梦靥般笼罩伴侣的一道诅咒,爱你时为你苦为你乐,厌倦时弃之如履相看两厌,毕竟这世上最容易变的便是人心。
宗柔何其之狠,她要让她的皇帝哥哥悖伦爱上自己,尝尽情伤痴苦,再自刎轻生,让他灵魂随同肉体都陪着她下地狱。
尚武帝神色大变,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曾经爱过怜过的妹妹在他眼前面露癫狂,几近疯魔。是了,他杀了她最爱的胞兄,逼了她最敬的父皇,她怎么可能不恨他。
枉他曾如斯留恋着一分亲情,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再奢望那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尚武帝的眼底染上嗜血的光芒,还未动作,一个熟悉的,让他迷恋的声音从门口荡进。
“陛下。”
尚武帝手一抖,顿失分寸。
顾岸推门,怔愣刹那,几乎没有犹豫,飞身而起,掌风凌厉。
“顾岸,别杀她。”
“我不杀人。”
“别管她了,你过来。”
宗柔哪里是能经得起顾岸一掌的女子,器皿掉落在地,两只交缠的白虫分离开,一只循着鲜活人体的气息爬向无法动弹的尚武帝,迅速消失在尚武帝裸|露在外的小片肌肤上。
“牵情蛊?”顾岸忍不住惊呼一声。牵情蛊成双成对,只种于一人之身的蛊虫寻不见对方,便会自暴自弃,被寄居的人身也再无生还的可能。
顾岸一眼环顾四周,一眼扫到向宗柔爬去的另一只蛊虫,又一眼望住软倒在地的尚武帝,两指捏住地上的小白虫,那活物起先挣扎了两下,转眼便消失在了指尖。
尚武帝震惊地竟然愣在了原地,他回过神来,拼尽了力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爬近顾岸身边。
“顾岸……”
牵情蛊没能同时种下,晚来的那个便要忍受成倍的痛苦,以偿对方的等待之苦。
顾岸一句话都说不出,冷汗细细密密覆盖了顾岸的额头,失去血色的双唇硬生生被咬出了鲜红的血珠。
“为什么救朕?……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尚武帝眼前一片模糊,一眨,成串的泪珠滴在顾岸的脸颊上。
“顾岸……顾岸……”尚武帝哭湿了整张脸,他想他是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无论最初留下这人是抱着怎样的感情,他绝不放手。
尚武帝认识到这点的时候,内心被奋力压抑了漫长时间的火苗冲破牢笼,借着本质中的唯我独尊攀上了顶峰,将理性狠狠地踩在脚下,碾入尘土。
尚武帝想跟他做|爱。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是在什么位置,他想跟他上|床。
……
“你这幅样子好像是要杀了朕。”
“你别怕,我不忍心伤你。我会对你好,好到你也舍不得杀了我。”
……
“冷不冷?怎么又不穿外衣出来?午膳用了么?”
“用了。”
“把衣服穿上。”
“谢谢。”
……
“顾岸!”
“嗯?”
“听人说你病了,怎么回事?难不难受?”
“嗯?……”
“人都死绝了?!小多子!传太医!”
“要不要喝水?是不是很难受?你握着朕,朕的手是凉的。被子不能掀开,会加重的,乖了,别乱动,太医马上就来了。”
“嗯……”
“没事,朕不走,朕不去御书房了,朕陪着你。”
“嗯。”
……
“谁再说你一句男宠,朕诛了他九族!”
“……”
“哼,你是不是很不在意?”
“一个称呼罢了。”
“诶,顾岸。”
“陛下?”
“顾岸宝宝。”
“……”
“宝宝。”
“哦……宗淮。”
……
“你这个色令智昏的昏君!滚开!”
“哈哈!小妖精!别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放开我!救命啊!”
刺啦!
“……”
“陛下,亵衣破了……”
“朕看见了!”
……
“陛下。”
“这是什么?”
“送给陛下的。”
“这……这是朕?”
“嗯,生辰礼物,喜欢吗?”
……
“这是?”
“朕的玉佩,认物不认人,见到此物,如朕亲临。”
“陛下不怕我用它出宫?”
“当然……嗯哼,若你现在还要逃离朕,朕无话可说。”
“哦……那我挂在腰带上当配饰好了。”
“随便你!”
……
“你去哪?”
“陛下,陪我去见个人。”
“见谁?”
“师傅。”
……
“顾岸,你爱不爱我?
“嗯,爱。”
“我也爱你,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