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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镇09斩龙台作者:蛾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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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为了迎接秦灿的到来一般,在他勒马停下、翻身下马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刻,飞飞扬扬的梨花白从天而降,且越来越大,仿佛整个天上的云翳都化作了鹅毛般的大雪落到了地上。
    秦灿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花了眼,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落在山路台阶两旁的雪,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条白缟,那么白,那么刺眼,从这里一直绵延到了山上,就好像大当家娶亲那天一样的隆重,只是那鲜艳的
    红换成了这惨人的白。
    他摇了摇头。
    不会的 ……自己才离开了几天而已,不会这么快就出事的!
    「秦灿!]
    邹叢筠叫了他一声,但秦灿像是没有听见那样,丢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向山阶,却在踩上第一级的时候就因为脚下一滑而摔在了台阶上,他顾不得其他,连爬带摸着往山上而去。
    ***
    「和尚,为什么你们出家人能五蕴皆空,而凡人却要为七情六欲所苦?]
    千宵站在廊上,任着碎雪飘到他身上,沾在他的银丝间,有几片落在他的耳朵上,像是怕冷那样,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将飘落其上的晶莹玉白抖落下来。
    听到他这么问,既醒停下转动佛珠的手指,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就见一天一地的素白间,站着一人白衣银发,一色的白凈衬得那双红色的眼眸格外夺目,就如傲雪枝头的红梅,仅仅只是一点红艳,便已慑人心魄。
    既醒不由一怔,自己早已参透万法皆空,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
    千宵站在外头,侧着脑袋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只是迟迟不见既醒出声,心里约莫有些不爽快,大大的尾巴在身后扫了两下,却是不依不饶:「嗯?你倒是说呀,和尚你不是快要得道了吗?为什么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
    既醒捋起衣摆从炕上下来,走到了门口,抬头,便见白色飞絮绵延不绝,为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盛装,洁白而纯粹,仿佛掩住了所有的丑陋与骯脏,也盖去了所有的恐惧与阴霾。
    但那盘踞在云龙山山头之上的黑雲,也更加稠密了,浓云压顶,像是要将那座山都笼罩进去。
    「出家人也并非所有的人都五蕴皆空,真正五蕴皆空的是佛祖,出家人只是努力将七情六欲搁置身外,不为情动,不为情累,才能更好的了悟佛法高深。心如水,乱则浊,静则清,至清才能见得透澈 ——如此而已。]
    千宵挑了下眉,耳朵抖了两下,接着露出不屑的表情:「和尚,你从未体会过那些情与欲,又如何学会将其搁置身外?]
    既醒被问得愣了一下,很多时候,千宵就是这样用着很坦然的语气和他谈论佛法佛理,一些他尚未参透的疑惑,在千宵嘴里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自己要收他,是凭自己的臆想妄断善恶;之后又说自己不懂情欲,又如何劝说世人放下情欲;而现在,又说自己无法得道,是因为不懂七情六欲,所以不知道如何搁置身外。
    既醒想了想 ——自己一出生便受戒,伴着佛祖青灯长大,悟性极高,又心无旁骛,故而比那些修佛很多年的高僧都要参悟得早,只是仅仅是这样却还是不够。 
    ——万法皆空,却为何为空?
    自己回答不了。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七情六欲,便不知该要如何搁置身外?
    「——不]
    「不是的……]心里所想的同时已然脱口而出:「七情六欲乃生来就有,无人能有例外。]
    千宵听闻,略有些惊讶:「那么,和尚你的意思是,你也有?]
    既醒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一片碎雪兜兜转转,飘落在千宵淡粉色的唇上,既醒伸手过去,手指一抹,那片碎雪落在了他的指尖上,冰晶融化带来了一丝冰冷,而冰冷之外,却在,指尖上留下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七情六欲乃生来就有,无人能有例外,包括自己……]既醒这么想着,也这么回答了。
    「有……]
    ***
    秦灿大口喘着气,就算冰冷的空气也压不住他胸腔里的翻腾,而那条走了无数次的山道,今日却显得那么长,那么长,仿佛一直通到天上。 
    ——鹅毛大雪被覆了周围的一切,和那素白的长绸融在了一起。
    秦灿在心里暗暗念叨:「佛祖菩萨,玉皇大帝,不论是谁都请保佑颜璟,希望他不要出事……]
    秦灿觉得这么想有点自私,但因为之前他见到万老二的手上碰触到过那种黑水,所以潜意识里又觉得也许这白缟是为了万老二而摆的。
    山寨的大门逐渐出现在视线里,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秦灿从来没有这么脱力过,但又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
    山寨里的弟兄看到他进来,都没说什么话,秦灿则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们那般径直往里走,一直走到忠义堂那里,他看到了停放在忠义堂正中间的棺木,紧接着他看到了坐在一旁身穿丧服的虞老大和万老二……
    「不……]
    秦灿不敢想。
    不是他 ——绝对不是他!
    秦灿脚步踉跄地朝着那具棺木走了过去,虞老大一见他人,一下跳了起来,箭步挡在他面前,手一伸拽住了秦灿的衣襟,将他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倒是还有种回到这里了?!]
    无视虞老大抡起的拳头,秦灿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里的棺木,冻得发紫的嘴唇颤了颤,挤出几个颤抖的音调:「让我……见他……]
    但虞老大却没有放他过去的意思:「你还想说什么?当初答应我的全都是放屁吗?]
    ***
    「『灿灿』——!]
    小酒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秦灿回来,哭着从后堂跑了出来,一路跑到他的跟前,抱住他的腿就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他们……他们……杀了三当家……他们说三当家、说三当家是妖怪,然后就……然后就杀了三当家……呜呜呜——]
    秦灿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刚才那些吸进胸腔的冷空气这会儿开始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心口开始有一阵凉意扩散开去,沿着背脊窜到手掌与脚底,他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都被抛进了冰窟里,那么冷,那么透骨,仿佛连心跳都感觉不到,耳边则回荡着小酒酿的哭声。 
    ——「『灿灿』……呜——他们杀了三当家……]
    秦灿像是很冷那样身体剧烈哆嗦了起来,牙关喀喀地打颤。
    虞老大将他的衣襟提了提:「别装了,老三有难的时候你躲得倒是远远的,现在跑回来演什么戏?我老虞真是眼瞎了,才把老三托付给你这种人!]
    虞老大讲了什么秦灿都没有听进去,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棺木,嘴唇颤抖着,重复着那句话:「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失了神一般的「喃喃]了两遍,秦灿手抓住虞老大的手想要将他扯开,但无奈力气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不可能从虞老大手下挣脱,于是秦灿突然狂躁了起来。
    虽然身板看着很弱,但是激动起来的力气也不小,挣扎了两下,衣襟撕裂开来,秦灿根本不管,只往棺木那里扑了过去。虞老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就听「哧啦 
    ——]一声,秦灿外面的袍子被整个撕裂开来,棉絮飞扬,如同外头纷扬的细雪一般。
    秦灿扑倒在棺木前,因为没能收住力气,整个人撞了上去,发出巨大的声响,连棺木都摇了两下,然后 
    ——他看清楚了躺在棺木里的人。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朝思暮想不顾一切地赶回云龙山来,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但他闭紧了双眸,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颜璟……颜璟……]
    嘴里吐出的只是一个个破碎的音调,可是再怎么呼唤,对方都没有反应。
    秦灿的视线从颜璟脸上往下挪去,颜璟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衣服,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穿了一个大洞,大量褐色的血迹将原本藏青色的衣服染成了墨黑,然后这样的血迹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腿上还有好多,刀口和被钝器留下的伤口清晰在目。
    小酒酿跟着秦灿跑到棺木旁,以他的个子没办法看到躺在棺木里的颜璟,但他却越哭越凶:「我让他们不要那么做……呜——但是他们没有人听……三当家好惨……呜——他们杀了三当家……]
    秦灿几乎不能想象那天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他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在朱府的地窟他就曾有过,在见到颜璟从木平台上跳下那个尸坑的时候,自己以为他死定了,于是头顶上的那片天空仿佛整个塌了下来,而现在,他什么都无法感知,眼睛看着静躺在棺木里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胸口里面也停止了跳动,血脉不再流动,甚至连呼吸……也停了下来。
    秦灿就这么看着躺在棺木里的颜璟,看了很久,才有动静,他向着棺木里的人伸出手去,将他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搂进自己怀中,似乎要将他揉碎了嵌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秦灿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却只发出「呃、呃——]的声响,于是脸色憋得通红,像是有什么堵在他的喉咙里一般,下一刻,蓦地将头埋进颜璟尸首的颈项间。
    「颜……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声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凄厉的悲呼,让人觉得那仿佛是心撕裂的声音。
    ***
    雪一直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从云龙山上放眼望去,天地之间被洁凈与素白融成了苍茫一片。
    看着人又将一盘动都没动过的饭菜从忠义堂里端出来,唐冬兰不由沉了一口气,撩起忠义堂侧门的帘子,看到的还是那幅景象 ——
    自那日起,秦灿便坐在棺木一旁的地上,一直抱着颜璟的尸身,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谁劝都没用,外头的风卷着雪片呼啸进来,而秦灿身上还是那天被撕破的棉衣,抱着颜璟的手冻得通红发紫,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仿佛整个人就只剩一具空壳。
    唐冬兰再看不下去,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秦灿披上,手收回来正要起身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视线落在秦灿紧紧搂住的颜璟尸身上,虽然天气寒冷,颜璟的尸身也较常人败坏得要缓慢,但依然有些面目全非。
    她便开口:「大人,人死不能复生……山寨里的人,没有谁不难过的,我们还是应该……早点让老三入土为安。]
    ***
    其实颜璟的头七早就过了,虽然虞老大那天口口声声要让秦灿解释,又不准他靠近颜璟的棺木,但其实迟迟没有落葬,就是为了等秦灿回来,让他见颜璟最后一面。
    见秦灿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身前地上,唐冬兰轻沉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刚撩起帘子走了出来,一件狐裘就落了下来,还带着暖人的温度。
    「天这么冷,你有身孕就不要到处乱走了……]虞老大说着,转过头,用手将帘子撩起一些,透过缝隙看了过去:「他、还是那个样子吗?]
    唐冬兰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了这位大人不少的传言,故而对他多少有些成见……但几次相处,却发现他实则是个至诚至信之人,看他那天上山的模样,我想……他之前会抛下这里突然离开,也许并非他所愿。]
    「老三是我们的命根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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