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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耳根子又能清净了。
“等等,娘再问一件事就好。”她唤住他。
“娘请说。”
“你对皇甫大夫真的无意?”
穆无疾笑容微敛,这一问,问得他哑口无言。
若说有意,娘亲一定会用尽办法将他和皇甫配成双,然而,他……也许没剩多少日子好活,要是将她孤单抛下,他又会是如何的心痛和自责……
他已经不会害怕死亡,但若曾经拥有过她,要他抛下那些,他一定会不甘心,一定会怨天尤人,一定会恨起自己这副破身体,一定会……
无法瞑目。
“那是当然。”
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答案。
“谈什么谈得你一脸不太高兴呀?”
皇甫在穆无疾一回到房里时就嗅到不同以往的气息,他脸上有浅浅的肃穆,镶在略显白皙的面容上格外醒目。或许一般人很容易忽略,但与他朝夕相处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她看得懂他这号神情所代表的意思。
“没什么,交代一些注意身子的事罢了。”他淡道。
她骨碌碌瞧著,明明好像察觉到什么端倪,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被他这派云淡淡风轻轻的笑靥给蒙混过去。
“喝药。”她捧上热呼呼的黑药汁给他,他没第二句话,轻吁几口气将药汤吹凉些便一口饮尽,干净俐落。
“好乖。要不要?”她递给他一块解苦的梅片当奖赏。
见他摇头,她耸肩,塞进自己嘴里。
“你会不会觉得一个快死的人还娶妻是件错事?”他突地问。
“会,大错特错。”她俐落答道。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若是双方都高兴乐意,那就没什么好多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怎么,你娘逼你娶妻呀?”不然他不会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
沉默等同于默认。
“你想娶吗?”她又问。
这次的沉默她就分辨不出来是何意。
“怕拖累人呀?”她三问。
这回他不是抿嘴无语,而是有给予回应,但说出来的语气真是渺茫,“怕留下她一个人。”
“是怕自己死不瞑目吧。”
“对,你说的对。是怕自己连死都无法放心解脱,无法安心地走。”竟被她看穿了心思……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你能长命百岁,你想娶妻就去娶呀,没事儿的,我会努力让你和你的媳妇儿白头到老,包你子孙满堂……我可是堂堂的神医后人哪!”她拍拍胸脯。
真想替她的豪气干云鼓掌叫好,不过他一点也没受到感动,反而被她这几句奋力鼓励他娶妻生子的话给气黯了眸光——听见她急著将他推给别个女人,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索性不理睬她,自个儿摸了几个奏折慢慢翻阅起来——这本奏折他批示过,内容是弹劾某从官贪赃枉法,私吞官银,中饱私尧,并狐假虎威欺压良民,他日前已在篇末写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不容宽贷,十年狱刑定论。
他皱眉,越是反覆看越是火大,操来笔墨,将“十年狱刑定论”给画掉,飞舞挥毫补上:关他个三十年还嫌太少!
不行不行,不能在现在愤怒时看奏折,那会扰乱他应该做出的正确判断,冷静!冷静!
“穆无疾,你也不要老是胡思乱想,是人都会死,又不是只有身体不好的人死第一个,身强体壮的人还不是可能因为小意外而死于非命?如果每个人都学你,那还有谁敢成亲呀?你没听说过及时行乐吗?你有空担心这些又担心那些,不如早早娶个娘子生个孩子,先享享温香暖玉和天伦之乐才快活嘛!”她又在此时此刻火上添油。
“关他个三十年还嫌太少”又被飞快画去,这回改成——关他关到死!
皇甫不是少根筋的笨姑娘,她清楚知道房里气氛不太对劲,所以她不断努力想好词儿鼓励穆无疾,只差没顺口祝他和不知名的未来“穆夫人”永浴爱河早生贵子瓜瓞绵绵万世流芳一辈子相亲相爱缠缠绵绵——但是他看来完全不领情,一张脸虽然没臭得让人想一拳挥过去打扁他,可也相去不远。最后她还没翻出更多激励人心、豪情壮志、前途无量的皇甫语录来畅言一番,他竟然扬唇笑了笑,然后——赶她出来!
皇甫向来都是缠在他左右,无聊时找他说话他一定会理她,现在被人给赶出房门,害她一时之间找不到事做,还在他房门外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腿酸,偶尔听见房门阻隔的另一端传来掩嘴低咳,她就有股冲动想跳窗进去替他拍背,不过被人赶出来实在太窝囊了,她才不想拉下脸求和,至少得要他先开口向她说话她才可能会再理睬他,不然她不要跟他说半句话——哼,女人也是有尊严的!
她决定去逛逛穆家府宅,自个儿找乐子,穆无疾爱咳就让他慢慢去咳,这样他就会体会到身旁有她是件多值得珍惜的事!
皇甫任性扭开头,却忽略了转头那瞬间,她仍是忍不住又瞄瞄紧闭的门板,双唇嘟得半天高——她逛了花圃,也逛了书房,还逛了下人房,最后连马房都逛了好几圈,到后来还是逛回他的房门外。
好吧,她承认,她担心他的身体,说不定在她没盯住他的时候,他又不喝药搞得病情恶化,她只是担心她的病人会发生什么麻烦事,所以她现在偷偷撬开窗子,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倒在桌上或地上一动也不动等她救他……
“皇甫大夫!”
“喝——”正准备偷窥的她弹跳起来,身后是满脸抱歉的小婢。
“吓到你了?”
“你怎么都不出个声呀?!”害她差点吓破胆。
“夫人有请。”
“请我?”
“嗯。”
“找我有什么事?”她不解嘀咕。大概是要盘问关於穆无疾的病情吧。“夫人在哪里?”
“她在茶厅。”
“我这就过去。不过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皇甫大夫请吩咐。”
“这盅汤端进去给你家少爷。”这是她刚逛到厨房里顺便炖的补汤,消火气的。“别跟他说是我炖的,就骗他是夫人要他喝的,可以吗?”她没忘记自己还在因为被他赶出来而生气,绝不承认在关心他,也绝不先低头讨好。
“小事小事,交给我吧。”小婢接过汤药。
皇甫这才一边回视房里一边挪动脚步到茶厅去会穆夫人,欲走还留。
小婢尽责将汤药送进房里,全盘按照皇甫的交代说完才又福身退了下去。
穆无疾打开盅盖,扑鼻而来的味道霎时弥漫整个房间,他动动调羹舀了舀汤料——“能炖出这种东西的,除了她还会有谁呀?”
苦笑著送了一口汤入嘴—一他十成十笃定,是皇甫的手艺。
这汤,好涩好苦还有诡异又不协调的甜味。
五味杂陈的滋味。
如同他现在的心境。
又苦又甜,两种本不该共存的滋味,却又真真切切地同时存在……
第四章
“皇甫大夫,您来啦,奉茶。”
穆夫人殷勤招呼,她才一坐定,立刻就有好茶送上。
“穆夫人是想问我关于令郎的病情吗?”皇甫问得直接,因为急著想回房去偷瞧穆无疾有没有乖乖喝光那碗药。
“那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哦?那么其中最大部分是什么?”在穆夫人眼中,还有什么比穆无疾的病情更要紧的?
“我想请教皇甫大夫一些事。”
“好呀,我知无不言。”快快问完,她好快快回房。
穆夫人先是顿了顿,带些尴尬的笑,“您这段日子照顾无疾的病,又时常替他诊治……他的身体还行吗?”
“行呀,能跑能跳又能喘气,勉强算健康啦。”只是跑一跑会心悸,跳一跳会胸痛,偶尔忘记该喘气罢了。
“不是啦,我想问的是……他能娶妻生子吧?”
皇甫怔了怔,马上会意过来,“哦,你问的‘行不行’是那个‘行不行’呀?”她搔搔头,倒没什么腼腆,直言道:“应该没问题。他只是身子骨比别人清瘦一点,不代表他被阉掉了,想要孩子的话,加把劲就成了吧。”
“可是那孩子偏偏老不听我的话,像他这年龄的男人,哪个不是早就成家立业,他却老拿病情来拖延,我可是想抱孙想得快疯了,而且万一他像那年一咽气……”
“厚,你们真的都当我是破大夫耶,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吗?我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穆无疾挂掉的啦!”皇甫有些动气,尤其是被人质疑医术,更气大伙好像都觉得穆无疾应该要早早嗝掉一样!
“我当然不是怀疑大夫您的能力,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我才想尽早让无疾留个后,也好安心些——”
“这事儿,是你的家务事,应该是你和他去商量吧,找我这个外人谈什么呢?”找错对象了吧?
什么叫留个后好安心些?让穆无疾替穆家留个孩子,他就可以达成任务去死了吗?那个留下来的孩子可以代替穆无疾吗?!
思及此,皇甫不由得替他觉得悲哀,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无权多嘴。
“我若能说动无疾,老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孙子了……”这句话叹息多于埋怨。
“既然你说不动穆无疾,是想拉我一块在他耳边唠叨吗?”
“是想请大夫您帮个忙……”
“生小孩这种事情我可没办法帮忙——”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做这么无礼的要求,您误会了。”再说无疾也信誓且且说对皇甫大夫没兴趣,她不会将主意打在她身上。“皇甫大夫,您可以再替无疾开一些壮阳的药方子吗?”
“我开给他更好,你觉得呢?”皇甫扯唇假笑,完全不跟穆夫人迂回,一把就摸清楚穆夫人婉婉转转到底想要什么。壮阳?摆明就是要让他兽性大发吧!
“对对对,这更好这更好!”穆夫人没料到皇甫大夫这么上道,举一反三,马上将她的计画全吐实给皇甫大夫知道,“我都打算好了,挑了个清秀小姑娘,让她和无疾先圆房,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无疾这个孩子一定会负起责伍,到时就算小姑娘不嫁,他也硬是会娶的,这样我抱孙子就有望了!皇甫大夫,您说这主意好不好?”
“很好呀,依我对穆无疾的认识,他醒来一发觉他欺负了姑娘家,厚厚厚,不就范都不行!”
“是呀是呀,他的性子就是这样!”
“可是他有说他喜欢你安排的姑娘吗?”
“这……是没有,但感情可以培养嘛,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穆夫人说得理直气壮,彷佛设计儿子是她这个做娘的天赋的特权。
“这样好像把穆无疾当成传宗接代的种猪……”先将他搞到发情思春,再放头肥软软的母猪进去,然后一夜风流,种猪从此开始妻管严的悲惨命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穆夫人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皇甫大夫,我们穆家的命脉就全在你手上了!”
全在她手上的才是吧。
但是……对穆无疾下,让他被赶鸭子上架去娶另一个姑娘家,怎么光用想的,就好想大声对穆夫人吼“不”?
她费尽了多大的力量才咽回那个字,咬咬唇,良久不敢再开口,心里的迟疑全锁在眉心。
对穆无疾下……
啧。
好令人嫌恶的一句话。
“大夫?皇甫大夫?”
皇甫抬头望著轻唤她的穆夫人,她还在寻找可以拒绝穆夫人的理由。
要对付穆无疾那种死脑筋的家伙,她也同意穆夫人提的狠招最有效果,绝对让穆无疾毫无招架之力,穆夫人开口请她帮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她又没啥损失,反正只要穆无疾别纵欲过头死在床上,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妨碍,她一样可以拿穆无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