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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岁开始,兰花爹唯一与她交流最多的时候便是让她小小的身子,拿着一把生锈的大刀,一次次挥动。割麦的时候给她固定的高度,所有的麦穗下来,不能高一分,不能减一分。即便是平时,后山那漫天的长草,也是兰花爹给她下的一次又一次限时的任务。
风吹草动,要在摆动的麦穗和长草中准确无误的一刀挥下,分毫不差长度相同,对角度和速度的把握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十年枯燥无味,辛苦至极的练习,这种技能早已成为兰花骨子里本能的存在。
“怎么办?”顾明翰看了布善一眼。显然,此刻兰花受惊的状态已经不足以恢复原来镇定自如的指挥。
六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都有些郁郁。
“能不能直接开车突围?”杨翩舞问。
“别傻了。”顾明翰声音柔和,“红岛忍技最擅长的便是杂七杂八各种低劣下流的暗算手段。受控于车不如依靠自己。”
几人心里都有种极为憋屈的感觉。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林子深处,此刻横七竖八躺着余下的十八具尸体,流沐春的身子悬在半空,正是云魔神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直接把她提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狼头面具,流沐家族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流沐春,此刻眼里是绝望的惊惧。
十六弹指,五个瞬息的十六弹指,流沐家黑风卫的十六名精英便生机尽断。
这怎么可能?例无虚发,这才是真正的例无虚发!再快的速度,在此人的眼前,亦犹如孩童学步。
流沐家自诩例无虚发的暗器高手,在此人面前,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尽管整张脸憋得通红,流沐春第一次从心头到脚底冰凉一片。
狰狞的狼头面具,不及男子冷冽的声音可怕,“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他日你再敢对那名女子动手,只要她伤了一根汗毛,我就让你流沐一族不复存在。我,说到做到!”
云魔神一语言毕,空着的左手突然发出一拳。流沐春艰难地微微侧头,拳头所向的位置,并排而去五棵树木,顷刻之间消无,仿佛从未出现在原地一般。
云魔神言罢,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地将流沐春狠狠扔了出去。
布善他们等了好一会,却发现没有任何动静。
犹疑间,风狼的身子如同一阵风似地出现。啪啪往地上扔了两具尸体,正是死去的流沐武士。
“怎么回事?”布善眼睛一瞪。
“那云梓焱已经先行回去,我跟着上来,在林子里发现了这些玩意,里头还有十四个。”
查看了尸首的伤势,布善突然一拱手,声音朗朗传去:“烈火宗第三代弟子布善多谢前辈解围之恩。”顿了顿,“还请前辈有时间能够前往烈火宗,烈火宗上下,翘首以盼前辈的到来。”
无疑,死因全是元阳指所致。而听着布善的话,众人心里也明了,定是角斗场那瞬间击毙巨震龙的人。
布善一直将兰花送到她的楼下,还想陪着她上去,却硬是被兰花拒绝了。
听到云梓焱已经先行回来,兰花自然不想让布善撞见云梓焱就住在她的家里。
兰花的脸色依旧有点发青,身子时不时地发颤发冷,脑海中全是她手持利刃,对方鲜血飞溅的场景。
一开门,肩膀便被有力的臂膀圈住,整个人被拖入一个暖洋洋的怀抱中。
云梓焱的下巴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磨蹭,声音中带着叫人安心的温暖:“别怕。”
第25章 古门
感受着鼻息间暖暖的热气还有圈住她那双手臂的力量,兰花的心经过一路的颠簸惶恐,终于安定了下来。
兰花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脸颊还在云梓焱的胸膛处蹭了蹭,一种安心和宁静在心窝处缓缓泛开,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害怕。
云梓焱久久没有动作,她惊惶,他也失措了。
想到当时那毫厘之差的生死关头,追赶而上的瞬间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看着那明晃晃的长刀划下,却如同划在他的心上,一阵锥心绞痛。
幸而她无恙,当时的自己,生平第一次,双手竟隐隐微颤。
云梓焱突然一举将她抱起,两人的身子愈加的贴近。而兰花就像狗尾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破天荒第一次没有任何小女孩心性的扭动和推搪,反而自然而然地圈住了他的脖颈,侧着脸颊靠在云梓焱的宽肩上。
“云梓焱,我和你一样都成了杀手,我杀人了。”兰花的声音依旧说不出的低落。
“杀了坏人,你是为民除害。”云梓焱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可坏人,也是人哪。”兰花闷闷不乐。
“干尽了坏事就不是人,是畜生。”云魔神继续循循善诱。
“云梓焱,我平时从来没有杀过鸡,宰过鸭,连踩死一只蟑螂都要大呼小叫纠结半天。云梓焱,我一定是变坏了,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了。”兰花自怨自艾。
冷不防啪的一声,云梓焱在她肉肉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让兰花猛地一个激灵。
云梓焱笑得阳光灿烂,“杀人不眨眼我是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凶我的时候确实是不眨眼睛的。”
“胡说。”兰花拳头一握,在云梓焱的肩上猛地一锤,“吃我的,住我的,嚷嚷你几句怎么了,我还没叫你伺候着我。”兰花挥着小拳头,从内疚恐慌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开始大呼小叫。
只是还没吆喝完,云梓焱抱着她一转身,“今个儿就伺候你洗浴,如何?”
云梓焱就这样抱着兰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这会轮到兰花紧张了,“云梓焱,你干嘛,你想干嘛,你不能趁人之危呀,”
话音一落,云梓焱胳膊一抡,直接把她扛在了肩上。
“你放我下来,赶紧放我下来。告诉你,我可是杀过人的。”感受着屁股上大手的热力,兰花哪还记得什么杀人的豺狼举动,已经完全变回原来的小羔羊模样,“云梓焱,我翻脸了啊,我真,”
余下的话没有说完,云梓焱已经将她轻轻放下,双唇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已经给你放好水,拿好衣服,沐浴更衣,好好放松,一切都会好起来。”顿了顿,略带痞痞的声音又响起:“如果是被我感动到难以自控,洗完了就光着身子到床上等我。”
“滚!”话音刚落,兰花雄纠纠气昂昂一声怒喝,光着脚丫往云梓焱的屁股一踹,惹得后者哈哈大笑,大步走了出去,却依旧细心地带上了门。
洗漱完的兰花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走到厅中。
亮度恰好的橘黄色的灯光下,云梓焱依旧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中还是捧着一本书,一如既往悠然自得,平心静气。
据说橘黄色的灯光会让家里感觉更加的温暖舒心,兰花搬进来的时候就全部换上了这种颜色的灯泡。但其实一直以来,一个人的独处,这样暖的灯光却反倒映衬了她内心的冷清和孤单。
可今天晚上的感觉却再也不一样,即便关了灯,只要云梓焱坐在那里,她的心就有温度。
云梓焱抬头瞥了兰花一眼,眸中带笑,轻轻说了一声,“傻丫头,过来。”
兰花嘟嘟嘴,可还是乖乖巧巧地走过去。
他伸手,她饶有默契地把毛巾递过去,然后坐在了他身前的地板上。
他轻轻柔柔地为她擦拭湿发。
“云梓焱,你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此刻问话的兰花已经没有方才那种强烈波动的情绪。
第一个人,云魔神撇撇嘴,应该是第一拨人才对。
当时云朝出征收服沁勒一族的时候,在他老爹手下活下来共五百名铁勒骑兵,全部死在他的手上。当日他还是手持雷炎刀,刀身饮血过多,凶性冲天,他老爹怕对他的心智修炼产生影响,又从他手上给软磨硬泡拿了回去,丢进了雷炎地心中。
今日听到雷炎刀竟然出现在这个世界,而且咋听起来也有些年月,着实让他吃惊不小。若有机会,他也想看看那雷炎刀,与云朝那把是否一样。
说起刀,云梓焱又忍不住想起兰花今日那极为平稳迅速的一刀。
那一刀,快,狠,稳,准,简直就是一个持刀多年的刀客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丫头没有丝毫的内力,可她的这一刀,却比很多内力深厚的刀客做得更好,绝对不可能是情急之下幸运到极点的自救,她练过,可能连她自己都茫然不知情。
而唯一能够给她这么多年指引和训练的,便只有兰花的父亲。那个据说有一条腿已经瘸了的乡村汉子,很可能便是一位退隐山林的绝顶使刀高手。
“云梓焱,我问你呢?”半天等不到云梓焱的回答,兰花又追问了一声。
云梓焱轻咳一声,“那感觉,还好。”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他总不能告诉他杀了一大片人之后还和军中的兄弟庆功,吃了一个半生熟的大羊腿,喝了两坛酒,兴致颇高,还特地跑了一趟虚刀门,替云小胖胖揍了一顿他的情敌。
这样想想,他果真是个嗜杀冷血的人哪。
听着云梓焱简短而略带犹豫的话,兰花想当然他当时心里肯定又不好受又害怕,“云梓焱,你是一个杀手,你杀完人后会怎么排解自己心里的抑郁和后悔。”
云梓焱有点哭笑不得,能说他喝酒吃肉顺便干干架么?
嘴角一弯,云梓焱轻咳一声:“很简单,找女人。”
本来还趴在云梓焱腿上的兰花猛地坐直了身子。
身后的云梓焱眼睛不怀好意地闪了闪,“杀完人,通常都会血气上涌,这个时候找个女人,会是相当不错的方法。”声音中多了一丝蛊惑:“你也可以找个男人试试,就找我这个现成的好了。”
兰花一转身,愤怒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云梓焱,你当真找女人了?你杀了多少人,找了多少女人?”
这丫头,已经成功地将杀人后的恐惧转化为对那些个女人的敌意。
云梓焱轻笑出声,显然对兰花的反应颇为自得,朝着兰花眨眨眼,“我找的是我娘,唉,忏悔哭诉了一番。”
出征沁勒的那一次,回来之后确实拦着自己娘亲大半天。听说了他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后,娘亲当场就朝他老爹发飙了。说他老爹将他带入歧途,成为一个杀人魔王。那天晚上,据说是一家团聚之后老爹第一次被娘亲锁在门外。
兰花傻眼了,舔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云梓焱,你的父母呢,我从未听你提过。”
想起云朝一家人的温馨快乐,云梓焱的心中轻叹一声。如果没有兰花,或者他现在真会后悔离开爹娘,离开兄弟姐妹,离开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淡淡的感慨和伤感,云梓焱轻声回了一句:“他们不在这里,太远,见不着了。”
听着云梓焱的话,兰花自动脑补成云梓焱的父母已经离世,想着一个手沾鲜血的杀手在自己父母的坟前忏悔和感伤,这样的画面,太悲情太灰色了。
于是乎,兰花做出了一个剧情感十足的动作,她握住了云梓焱的手,说了一句:“云梓焱,你还有我呢。”
气氛似乎开始有了变化,相牵的手,手心那淡淡的温度使得两颗心的暖意渐浓渐稠。
“云梓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看着云梓焱那张好看的脸,兰花情不自禁就问出声。或者在她的心里,一直存在着那种叫自卑的小小情绪,“就是因为我给东西你吃,给地方你住?”
云梓焱噗嗤一笑,刮了刮兰花的鼻尖,“显然你是把我当猪养。”
笑意闪过,云梓焱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正色和温柔,“如果一定要让我说出个理由,”云梓焱沉吟片刻,“有些人相看一辈子依旧形同陌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