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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自己,她本来就很爱喝饮料,上便利商店的次数不少,现在只是比较常去一点点而已。
他好像都是上晚班。那是当然的,因为早上要上学啊。还有,假日他在的机率会比较大一点。稍微知道他家里情况的郭凝纯,猜想他一定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所以才会出来打工。
好伟大喔。她衷心佩服他。
不过,虽然见到了他,但因为没有交集,顶多只能打打招呼,没有什么话可以讲。
发现他在便利商店打工的第二个星期,某日的傍晚,她买了饮料,但没有见到林想歌,她想说不定他没排班,只好站在外面等红灯准备过马路。
天气十分不好,轰隆隆地响起闷雷,原本就有在飘雨,怎料她只是进去便利商店买个东西,没两分钟,雨势说来就来,忽然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郭凝纯站在店外屋檐下,昂首望着这场骤雨。她没有带伞。
只能等雨停了。
外面有些冷,口袋里的零钱所剩不多,正当她挣扎着考虑要不要再进去便利商店买把伞的时候,有只淋成落汤鸡的小狗缓慢地走到她的小腿旁。小狗好瘦好瘦,身上的骨头明显可见。
它一定很饿……而且跟她一样又湿又冷。没有想太久,郭凝纯转身回到店内,在柜台旁的包子机里夹了一颗包子,结账后又走出来。
她把刚刚买的包子剥开,然后将整块肉馅喂给小狗吃,包子皮她没有丢掉,而是自己吃下。
“好吃吗?”她蹲在小狗身旁,笑着小声问它。买了包子,就不够钱买透明的便利伞了,不过,没关系。
有片阴影忽然罩住她,郭凝纯抬起头,只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拿着伞,把伞分给她撑。
“……妹妹,你住哪里啊?”中年男子问。
把伞分给她撑,是个好人吧。她没想太多,站直身,道:
“住附近。”中年男子道:
“一个人住吗?我可以帮你撑伞,带你回家。”
咦!这样太麻烦人家了吧。郭凝纯笑着婉拒道:
“不用啦,谢谢。”
“雨那么大,你要在这里等多久呢……我带你回家,没关系的。”
“真的不用……”她正想摇手,却被人从后方抓住手肘,硬被往后拉退了一步。“咦?”她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站到她前面。
是穿着便利商店制服的林想歌。
她好惊讶。
“郭凝纯,你的伞。”他说,眼睛却看着中年男子。
“我的伞?”她看着他递过来的那把透明雨伞,连售价标签都没拿掉。
她一头雾水。
他将伞塞进她手中,道:
“你忘记带走了,拿去。”
“忘记带走?”郭凝纯只能疑惑地重复他的话。她哪有伞啊?当然也就不可能忘记带走。
她顺着林想歌的视线望向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却忽然悻悻然地走开了。
待那中年男子远离后,林想歌才回过头,看着她,道:
“你……下次看到那个人就离远一点,别理他。”
“啊?为什么?”她完全不懂。
林想歌一脸不悦。
“因为他常在这附近骚扰女生。”
“嗄?”是吗?郭凝纯终于明白了。“可是我已经忘记对方的长相了耶。”应该说根本没仔细看,怎么办?
只见他忍耐地闭了闭眼,她差点以为他要生气了。
“……我还在工作。”他说,转身要回店内。
“等一下。”她向前跨出一步,赶紧唤住他。“这把伞——”
“你拿去用。再见。”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回到便利商店里。
虽然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好,但当她看着雨伞上面的标签,心想,这一定是他买来救她的吧;把她从那个会骚扰女生的人手中救出来,然后还让她不至淋雨回去。
打开雨伞,她昂首看着落在透明伞面上的雨滴,愉快地笑了。
嘿嘿。
第6章(1)
从郭凝纯出现之后,他一直都没去注意她。
甚至曾经希望自己可以彻底忽视这个人。
他其实是可以请她出去的,他觉得她绝对只会笑着接受,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是坏人,只是让她住一个房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虽然的确不是没有带来困扰,但他真的不讨厌她。
只是,渐渐地,他体认到她的存在,即便他别开眼不想看,她还是在那里。在知道她那些接近自己的行为之后,更是无法忽略。
像是,每次回家所感觉到的视线。
虽然他没有抬头,但也能知道她趴在窗口。即使他不明白这样的乐趣究竟在哪里。
这样的情形持续过了几天,星期五下班的时候,他忽然察觉那道视线不见了。
于是,他下意识地昂首。窗口是空的,她不在那里。
原本总是在的,却突然不见了。她没有对他承诺过一定会每天待在那个窗口等他回家,这根本是一件毋需在意的事情。
只是因为他是个不喜欢有意外发生的人,所以稍微讶异了。没想过会被这种事情干扰,林想歌根本不想承认,开门进入室内,放下公事包,像以往的每一天那般,换衣服、吃晚餐、做着自己的事,摆脱掉她。
外头安安静静的,除了一些轻微的风声外,没有多余声响。
他想要一切像平常一样,所以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之前经过编目建立与修改程序的书籍已全部上架,主管另外拿了一份资料给所有人,说是下次采编的书籍挑选。由于馆内人员并不多,所以都可以对采编组提出参考意见。
他坐在桌前研究,审阅着密密麻麻的表单,却并不专心,直到超过晚上十点,他终于忍不住从桌前站起身。
若是郭凝纯回来,他一定会知道;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末感觉到屋子里有她的存在。他往窗外看去,路上几乎没有车,也没有人;这里原本就不是热闹的地方,当夜晚降临时,更显得十分冷清。
百来公尺的窄路,一边是零落没什么人居住的旧房子,另外一边则是工地和农田,虽然有一排路灯,却只有两盏是完好的,其它不是暗无光芒,就是因为故障而闪闪烁烁。
他一直都知道这里是如何的偏僻与寂静,在郭凝纯出现之前。
秒针滴答地走着,他明显地无法勉强自己再继续专注公事。将资料放下,他望着时钟半晌,犹豫许久,还是走到楼下,打开大门。
透天厝的骑楼底下有张老旧的板凳,是前任屋主留下的。林想歌坐上那张有些腐朽的木头长板凳,面向空无一人的马路。
就像台风天那天,没有钥匙的郭凝纯一样。他脑海浮出了那个画面。
天空像是一块厚重的黑布,深沉闇然。
静静地注视着闪烁的路灯,他不禁开始想着,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等郭凝纯?
明明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却被她扰乱了。
他发现了她今天不在的这件事,这个认知,使他体会到,也许只是那么样的微小,但她的确使让生活产生了变化。
他说不出原因,亦无法解释,但是向着夕阳和她并肩同走的那天,他觉得心情很平静。
刚到这里的几个夜晚,他总是独自坐着,虽然现在也是如此,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林想歌望见河堤上有一道人影,不觉站起身来。那人影在要下河堤的楼梯时稍微停住,随即又开始移动,走过故障的路灯下;即便灯光不是那么明亮,也是够让他看清楚那人是郭凝纯。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她竟然过家门而不入——眼看着她就要走远,林想歌起身,跟在她身后,踏上河堤的阶梯。
她在前方一段距离走着,在他想着她到底要去哪里的时候,她终于停住了。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偏着头,从她总是背着的侧背包里拿出画笔和画册;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他。
“咦?”她一脸疑惑,随即讶异道:“哇,真的吓我一大跳,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这应该是他要问的。林想歌用手推了下脸上的眼镜,“……现在很晚了。”
“啊?”她歪着头,似乎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林想歌又道: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他睇着她手里的写生本。
只见郭凝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拿着的东西。
“喔。”她开心地对他道:“我这几天发现有个地方景色很好,刚在那里晃到都忘记时间了。回家的路上,又看到今晚的星星很亮,想要把现在这种感觉画下来。真的很美啊,你不觉得吗?”
他抬起头。星星就只是星星,离得那么远又看不清楚。他向来就是个没有欣赏美丽事物能力的人。沉默了下,他再次看着她,道: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对啊……”她附和地点头,然后好像忽然理解了什么,笑弯眼睛。“原来是这样。放心啦,我穿得很像男人。”她拉着自己的短裤,又指了指脚上有点脏脏的球鞋。
他觉得那跟穿着没有什么关系。既然她自己都这么不在乎了,那他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她笑着和他挥个手,一脸不会有问题的表情,之后,就转头专注在星空和画册上。
他根本就不需要浪费精神担心她。有点不悦的林想歌本应立刻回去,但他转身走开几步后停住,站立一会儿,最终却是一脸恼意和不情愿地坐在离她不远的河堤公共木椅上。
故障的路灯仿佛和星光相呼应,一闪一闪的。
他注视着她认真的侧面,明明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才要走,他却仍然等待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笔收工,一回头,见到他,愣住了。
“咦?”她睁大眼睛,十分惊讶。“你在等我?”她问。
他站起身,只是冷冷地道:
“走吧。”
“哇,你真的在等我!”她赶紧将东西全塞进包包里,然后慌忙跟上他。“我都没注意,不好意思。几点了?已经两点了,天哪!真的很对不起。”她急得连声说,来到他身旁,由于太匆忙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林想歌走下河堤的阶梯,一直看着前方,直到走到门前停住,他才启唇道:
“……因为是周末。”
“嗄?”她不懂。
“你不用跟我道谢。如果不是放假日,我不会这么做。”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平常日,他就不会理会她,他又不是什么特别好心的人。
闻言,她却眨了眨眼。
“喔……”在停顿几秒之后,她上前一大步,站到他面前,非常肯定地说道:
“不,就算明天要上班,副班长绝对还是会在三更半夜陪我。”
他一怔。
“我不……”
“因为你就是这种人啦。”她愉悦地笑说着,超级笃定的语气,然后跟他道晚安,背着包包上楼去了。
林想歌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反驳,却已错过时机。
想着自己根本不是她说的那种人,他进到卧房。隔天,他睡得比较晚,虽然从中午开始楼上就有些声音,但他还是度过平静的一天假日。
那日夜晚,他像平常一般,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就寝。凌晨的时候,却因为听到开门声而醒来。
开门的声响虽不至于吵到人,但是他一向浅眠,比较容易醒过来。他一看时钟,四点半;他坐起身往窗外看去,外面依然黑蒙蒙的。
一个人影走向河堤,那是郭凝纯。
……就算穿着再怎么像男人,她毕竟还是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