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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蹲在原地抱着他小小的身子久久没有放手,仿佛怀里的温度,就是他此时此刻存活于世的证明。
八仙门之葬礼
当天晚上向日几乎彻夜未眠,睁着眼睛盯着房间里各个角落的黑暗一直到天亮。脑海里的思绪搅成一团,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天微微地亮了才累得昏睡过去,但没过多久就被闹钟吵醒。
推着自行车出门的时候,平安街已经被淡黄的晨光照亮。
路灯已经全部熄灭,何岚按照习惯提着早餐站在其中一盏下面等着。向日出来的时候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到对方。而向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在他抬头之前逃走。
如果何岚知道他是不人不鬼的怪物,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就在向日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何岚抬起头看到了他,然后像往常一样,笑着横穿过街道走过来。
“怎么了,阿葵?黑眼圈好深啊!你昨晚熬夜了?”
何岚一走过来就看出向日的不妥,伸手似乎想掐他的脸。
向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啊,没睡好而已。”
何岚的手在清冷的空气里错愕地顿了顿,然后尴尬地收回。
“……现在几点了?”
“哦、对哦!快点上车吧,要是迟到非被老太婆扒了皮不可!”
南京的初春还是带着刺骨的寒意。向日坐在车后座上,一边看着从身边快速闪过的街景,一边嚼着何岚买来的包子。前面的人照旧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不停,他心不在焉地听着。
“阿葵,我带你去探望我爷爷好吗?”
经过某个红绿灯的时候,何岚忽然说。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爷爷生病了,你要去探望他吗?”
“他不是在你老家吗?”
“春节过后家里人就把他老人家接来南京了,说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在那边无依无靠。”
“哦……可是这种时候去打扰他老人家不太好吧?”向日还是有点犹豫。
“不会啊,是爷爷亲口说想见你的。”
“诶?为什么?”
“我跟他提起过你啊,说你是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他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一笑。
“那好吧,什么时候去?”
他们最终决定当天放学就去。听何岚的意思,他爷爷似乎病得很严重,随时可能咽气。
*
向日本来以为要搭公交车或者坐地铁去哪个医院,结果何岚说离学校很近,骑车很快就到了。他有点奇怪,因为学校附近没有什么医院,但还是乖乖地上了车。直到达到目的地他才发现他们去的不是医院,而是某幢民房。
何岚把自行车停好后就带他上楼。长长的楼梯间漂浮着阴湿沉闷的气息,看来这里光照不好,他心里有些纳闷,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跟向日想象的一样,屋子里也同样的阴冷,老人躺在最里面的房间。床边还坐着一位正戴着眼镜在看书的老奶奶,听见声音后,她摘下眼镜抬头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向日。
“奶奶,我们来看爷爷。”何岚对她说。
虽然已经猜到,但向日还是不太相信她是何岚的奶奶,因为她跟他想象中慈祥的老人家根本不一样,光是从眼神就可以看出她对何岚没有一般奶奶对孙子的慈爱。
“何奶奶好,”向日向她鞠了一躬,“我是何岚的朋友。”
她点了点头,把膝盖上的书和眼镜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缓缓站起:“我去看水烧好没有。不要太吵,别影响你爷爷休息。”
“知道了。”
得到回答后,她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何岚走到床边轻轻地叫了一声“爷爷”,躺在床上的人马上缓缓睁开眼睛,好像本来就醒着一样。这位老人家戴着氧气罩,气息很重,每一吸下气都好像扯动全身的内脏。手上还打着点滴,不知道是因为上了年纪还是被病痛折磨,显得苍老而疲惫。他见了来人,伸出手无力地抓了抓妨碍自己说话的氧气罩,何岚立即帮他把它拿开。
“阿岚……”声音也跟想象的一样苍老。
“爷爷,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阿葵,”何岚把向日拉到床边,“他来看你了。”
“何爷爷好。”
老人看着向日,很仔细地看着,把他弄得很不自在。老人似乎想说什么,声音却一直哽在喉咙里,然后把手颤抖着向向日伸去。后者疑惑地看了看何岚,他示意他也把手伸出去,他照做了。
老人无力地抓住向日的手,抓了很久,半晌才叹息似的说:
“朱家的外孙啊……”
朱家即是向日外公的本家,难道说,这位老人认识他的家人?
向日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老人家好像说了这半句话就用尽力气似的,没有再开口,最后慢慢地松开了手,连眼睛也慢慢地闭上。
何岚最后让向日先出去,说有话要跟爷爷说。他出去后,他们爷孙俩谈了十几分钟。最后透过门的缝隙,他看到何岚跪在地上,朝老人磕了好几个头。
后来回去的时候他们一直沉默着。何岚骑着破烂的古董自行车,载着向日从熙熙攘攘的街头一直骑到冷冷清清的大道,身后热闹的霓虹变成明明灭灭看不清楚的光圈。风很大。何岚的围巾没有戴好,被吹得散开来。向日抓住围巾的一端,直起身子把手绕过他的头顶,帮他重新围好。然后他才总算说了这一路上唯一的一句话:“谢谢。”
很多年后,向日还是会记起何岚当时的表情。
当时他完全收敛起平常的嬉皮笑脸,目光含着平静的悲伤,就像去年他刚下火车就来找他的那个夜晚,跟平时根本判若两人。当时向日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何岚的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多变,而是因为自己对他的了解根本不深。当初心姐说“你们感情很好吧”的时候他还愣了愣,而何岚却早已经把他当成“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原来一直没心没肺的那个人不是何岚,而是他自己。
*
四天后的早晨,向日扶着自行车在路边等了半个钟,都不见何岚的人影。那一整天何岚都没来学校。晚上回到家吃完晚饭,他却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一脸兴奋地提议一起出去玩。
“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随便啦,南京这么大你还怕没地方去?”
向日还来不及拒绝就被他拉了出去。
他们跳上地铁2号线,来到熙熙攘攘的夫子庙。
晚上的夫子庙很漂亮,到处是炫目的霓虹和灯笼,即使现在是旅游淡季,还是有很多游客。何岚拉着向日一头扎进人群里,就像个兴奋的孩子,把小摊上的糖芋苗、炒栗子姐、状元豆各种小吃都试了个遍。他们边吃边逛,最后来到秦淮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最后还花几十块钱上了观光船,观赏清澈的河面和两岸缓缓移动的风景。河两岸被红色的灯笼夹着,倒影在水中,影影绰绰的很是漂亮。
一路上说个不停的何岚终于安静下来。
“何岚,你今天怎么了?”向日站在他身边,终于问道。
这时何岚已经收起所有假装的兴奋。
他没有立即回答,看着远处装饰着灯笼的石桥,好久才说:
“我爷爷去世了。”
其实向日也猜到了。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最简单的“节哀”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的侧脸。只见何岚慢慢垂下眸子,然后用手抓起围巾盖在眼睛上。
向日以为他哭了。但是他没有,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露出脸来,说:
“我们回去吧。”
何岚说他不想回家,问向日能不能收留他一晚,后者点头说好。
他似乎很累,等向日洗好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蜷缩在床的半边睡着了。向日蹑手蹑脚地关上灯,也爬上床。还没躺好,身后的人忽然两只手伸过来把他拦腰抱起。
“干、干嘛?!”
向日挣扎了几下,何岚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他把额头靠在他的肩胛上,低声说,“让我就这样呆一会儿。”
向日愣住了,因为他听出了对方嗓音里的哭腔。
何岚把向日抱得很紧,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额头重重地抵在他背后,弄得他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不一会儿,何岚靠着的地方就被温热的泪水沾湿。向日想转过身去看他,却被他的手臂勒得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何岚哭了多久,只知道直到哭声渐渐平息下去,对方还是没有松手,就像溺水的人,下意识地抓着未必能救命的稻草。
*
后来向日参加了何爷爷的葬礼,却不是以何岚朋友的身份出席,而是作为灵异侦探事务所的一员。
这件事说来话长。周日那天,向日按照栗子上次的吩咐一大早就来到事务所,惊讶地发现大家都已经起床了,而且一副穿戴整齐准备出发的样子。
“哎呀,差点把你这小子忘了,”栗子叼着烟对他说,“今天就带你去见见世面吧。”
只见栗子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披着深色披肩,银耳和杏仁也都穿着黑色正装,应该是要去参加葬礼。接着向日被换上同款的黑色正装,跟他们三人一起坐上租来的车,留下小葱和豆腐看家。
在车上经过银耳的解释,向日才知道他们确实是要去参加葬礼,而且还不是一般人的葬礼——几天前八仙门的老掌门在南京过世,全国有名的除魅师都被邀请参加哀悼大会,栗子和她麾下的事务所众人都在宾客的名单里。
向日又问八仙门是什么,银耳简单地说了几句。原来八仙门并不是特指哪个门派,而是除魅界对国内势力最强大的八个除魅家族的尊称,这个称呼自民国就开始流传,尽管后来其中两个家族衰败下去,人们还是继续使用这个称呼。这次死去是二十多年前被推举为各大家族之首的何老掌门。
当时向日还愣愣地没想到那位掌门就是何爷爷,直到看到葬礼现场挂在灵堂里的巨幅遗照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葬礼办的简单而隆重,跟着栗子在遗照前上完香之后,他往旁边的家属席位上瞄了一眼,没有发现何岚。在整个会堂黑压压的人群里也没有看到他。
如果说何家是赫赫有名的除魅家族,那么何岚肯定不会是局外人的身份。他跟他认识了这么久,对此居然一无所知……
向日思绪一片混乱,呆呆地跟着栗子几人,直到眼前闪过两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只是隐隐地看到侧脸,但直觉告诉他,那是何岚没错!跟他走在一起的另一位,好像是白石楠?向日立即转头用目光追逐他们的背影,无奈在场全部人都穿着黑漆漆的衣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照银耳所说,全国有名的除魅师都被邀请来参加哀悼大会,那么白石楠会在这里并不奇怪。只是为什么她会跟何岚走在一起?在学校也不见他们有这么熟……难道说,白石楠也是八仙门其中一个家族的人?
葬礼举行了整整一个上午,向日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两个。尽管抱着满腹的疑问,看来也只好等明天上学跟何岚问清楚了。
*
司仪宣布葬礼结束后,宾客们纷纷有序地离开会场。栗子几人也准备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向日却被两名戴着墨镜的保镖拦住:“向日先生,我们家老爷请你到休息室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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