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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下车窗,当场下令:“小子,你上来开车吧!”
可为闻言,忿忿不平。“爸,你怎能让一个陌生人载你,这太危险了。”
卓非凡凶恶地望了儿子一眼,话中带话道:“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可为怒目瞪视这位令他极端反感的陌生人,却也只能眼睁睁望着车子发动。
“很拉风吧!卓爷。”咒凡谄媚道。“你看!路人都跟着这台车跑呢!”
卓非凡向窗处望去,这台最新的现代车已轰动街坊邻居了!台湾人真是标准的“土包子”,居然跟着车子跑。
卓非凡嘲笑着,那个美国人竟看穿他“好大喜功”的性情,真厉害啊!
也许可以跟“他”合作做生意。
咒凡载卓非凡四处绕绕,沿路造成前所未有的骚动。
直到黄昏,他们才回到卓邸。
咒凡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一开车门,卓非凡便叫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宋——咒——凡。”咒凡一字一字,咬牙地念。
“宋咒凡?”。
“是的,很巧,您的名字也有一个‘凡’字。”咒凡自在地回答。“你几岁了?”
“三十岁。”
“有没有工作?”
“没有。”咒凡摊摊手,满不在乎的模样。
有生以来第一次,卓非凡想多了解眼前这位酷似他长相的男子。
“你刚说你来自美国?”
“是的,美国大学毕业。”
“那你为什么——”卓非凡审视咒凡寒酸的打扮。
“为什么这么落魄是不?”咒凡一笑置之。“我是千里马,正在等待伯乐。”
“此话怎讲?”卓非凡直视咒凡。
“台湾没有好的工作,包括天凡商号。”咒凡笃定道。
卓非凡觉得很有趣,他撇撇嘴笑道:“你是第一个敢说天凡商号不好的人。”
“当然不好。”咒凡双眼炯炯有神道。“全世界的进步国家,哪一个不是以工商业起家?天凡商号还是敌不过美国,仍用人力推车,还用牛耕种……哈哈!甚至连一个会开车的人都没有。”
卓非凡一听此言,当机立断道:“宋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到天凡商号工作。”
咒凡哄然大笑。“卓老板,你的话很有趣!你要我做什么?”他开始“谈判”了。
“做我的特别助理。”卓非凡明白那小子的“话中话”。“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咒凡双眼闪过一丝好奇的光彩,他狡黠的不吭声。
“美国有一位大老板,一直想与我合作。”卓非凡静思半晌。“套句你的话,台湾要进步,现阶段必须仰赖美国人。所以,我准备仰赖你的才气,再加上美国的资源。”不愧是卓非凡,相当懂得“诱之以利”以及——藉机发问。“你认为台湾现在应往何处着手?”
咒凡大笑三声。“你在考我?卓老板。”接着,他正经八百道。“政府现在奖励工商业投资,应先从轻工业发展。”他顿了顿,又道。“不是有美国大老板与你合资吗?那是因为他看中了我们劳工众多,薪资便宜……这是我们的筹码,我们缺乏的是技术,所以,谈判时……”他讲得头头是头,连卓可非也听得频频点头。
他决定,一定要留下这名“宋才子”。
???
夜幕低垂时,咒凡才从卓宅出来,吴易还是像条忠狗一样在原地守候。
咒凡看见他,依然很冷漠。不过,吴易却佩服咒凡已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了。“你好了不起!”
咒凡嗤之以鼻。“你跟我两天了?”
“当然,我还要跟您一辈子呢!”吴易真心真意。“求您教我新的知识——”
“现在不行。”咒凡断然回绝。“我有‘要事’。”他侧眼望向吴易。“给你时间考虑——一年之后的今天,若你还没改变心意的话,再来找我。”
说完,他即拂袖离去。
而吴易,心底早已有了决定——
???
卓非凡兴致高昂地回到家,今天与“宋才子”一席话,他觉得“天凡商号”将会再创造新的颠峰。
他走进大厅,芙莲正在等候他。
面对卓非凡,这位相处已近三十年的丈夫,芙莲不禁纳闷了。“非凡爱过我吗?”她心里好狐疑。
多年来,卓非凡的事业越做越大,财富也越来越多,她可以肯定再也找不到这种无懈可击的男人。
虽有酒家,但他从不喝酒,只喝无味的茶及白开水。他从不会背叛她,虽然有无数的女人试图诱惑他,但没有一个成功。
她常自豪地告诉周遭的朋友:“我的老公对我是最真心的,在情感上他对我是独一无二。”周遭的朋友也对她羡慕不已。
可是,相处越久,她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了解他吗?
“嗨!芙莲!”卓非凡亲切道。“你身子不好,怎么不早些上床休息呢?”他关切地轻拍芙莲的肩膀。
唉!嘘寒问暖的话永远少不了,这套“应付”的台词她听多了,甚至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今天——你忙吗?你——都没去看应为,他被人打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轻声道。
“我很忙。”他没反应。
“你——”她压抑那颗哀伤的心。
“有你照顾应为就够了。”他简单道。“我这么辛苦打拼,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他安抚妻子道。“芙莲,上床休息吧!”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竟为了钱,而不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眼里!为什么他总是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卓非凡,你是冷血动物吗?
芙莲心底忽地升起一股反感。她告诉自己:如果,我今天死了,他会伤心吗?她失神地想。
???
两个月后。
在咒凡辛苦经营下,美国那位未曾露脸的神秘大享与天凡商号签约,成立一家颇具规模的塑胶花工厂。这一切完全由咒凡一人撮合。
这家工厂,未曾花到天凡商号一分一毛的钱,完全是由那位美国大老板投资,更令人不可思议的,利润还是五五分帐呢!
卓非凡一点“该有”的戒心都没有,他只觉得自己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那个美国商人当然应该屈服于他。
???
岳夜欣躺在木板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
住在这么小的地方,她连活动的空间都没有。
三坪大的小平房,连木窗都没有。须臾,她香汗淋漓地坐起身,幽幽叹口气。
身上的盘缠即将用尽,她将何去何从?
她想起了“救命英雄”给她的一百元。
一百元,当然够她度过一阵子。不过,她不敢用这笔钱。毕竟,这是别人的钱,假以时日,她还必须还给人家。
她凝视被白蚁蛀得七零八落的大门,老旧的平宅……唉!难道真要为五斗米折腰吗?
她辗转反侧,用力伸伸懒腰,手肘不小心碰到枕头,金属声响起,她低头往地上一瞧。
是条链子,一条用向日葵花瓣组合的心型链子。
大哥哥!
她轻轻拿起它,双手紧紧握着。
咒凡!你还记得昔日的小女孩吗?
你在哪里呢?
别忘了我们的“向日葵”啊!
岳夜欣穿着一袭简朴的碎花洋装,骑着脚踏车四处瞧瞧有没有新的工作。
她骑到市中心,看见一片建地数百坪的新式工厂,她停下张望,忽地看到公告栏贴着“诚征”二字。
月夜星塑胶花工厂:诚征女工数名,未婚,双手灵巧,不识字即可。
“月夜星”三字,让夜欣的胸口紧缩一下。随即,她自我解嘲,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大哥哥曾经喊的“月夜星”,居然会与这家塑胶花工厂同名。
她八成是想咒凡想疯了!居然会因一个名字而失魂落魄。
???
卓可为惊视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孩。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他对自己说:绝不能放这女孩离开。
“先生。”夜欣轻喊。“我叫岳夜欣。”
“喔!”卓可为回神。“你来应征?”
“是的。”她怯声道。“我来应征女工。”
“女工?你念过书吗?”
“念过。不过,只念到小学。”虽然生活清苦,她还是很勤奋地学字。
这正是当初咒凡的意思。大哥哥交代!你一定要多念、多学、多看,你要成为一个有涵养的女人,夜欣一直遵照咒凡的“旨意”而行,不敢怠慢。
“这就很了不起了。”卓可为上大拇指。
夜欣不需要赞美,她需要的是温饱。“那——我录取了吗?”这才是她最在意的问题。
“当然。”他狂妄道。“你录取了,而且,我还打算升你做会计!”
“真的?”她双目圆睁,十分诧异。“这么快?”
“因为我阿爸是头家。”他自豪地透露他不凡的家世。他要这女孩知道,如果可能,她将会是富豪之家的大少奶奶。可惜,他的“用意”并没有发生效用。
夜欣似乎对他的话并不热络,她只关心她的“生计”。“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呢?”
“下星期一。”卓可为用罕有的温柔口气道:“答应我,你一定要来上班,好吗?”
夜欣被他的温柔弄得不知所措随口道:“我尽量。”不知为何,她好想逃走。
“那我就放心了。”他松了一口气。“再见,夜欣。”
夜欣心想,才第一次见面就擅自喊我的名字?这未免太——
她无法接受这种“开放”的行为。她快速离去。
???
夜晚。卓邸。
“哥!你在想什么?”虽然满身是伤,不过,卓应为还是不当作一回事,他把进口的红葡萄酒端到可为面前。“喝嘛!”
“你还敢喝酒?不想活了,是不?”可为轻斥。“若是被阿爸看见,你准会被他打死的。”卓非凡不喝酒,故在卓家喝酒是一大禁忌。
“是我偷偷买的。”应为眨眨眼睛。“反正,只是单纯的红葡萄酒嘛!”
可为实在拿他这个弟弟没辙,应为在吃喝玩乐这方面,堪称技高一筹。
“哥,你刚在想什么?”
“我——”望着满天星星及高挂夜空的月亮,可为不禁想起那个女孩。“没什么,只不过——”暖暖情意上心田,他突然羞红了脸。
“喔!”应为恍然大悟。“在想女人?”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可为莞尔一笑。
“说,是谁?”
“今天,我在工厂遇见一个漂亮姑娘——”他一五一十道出。“我应该是恋爱了。”
“大哥恭喜你!能让你一见钟情的女孩,一定很了不得,改明儿也让我见见吧!”
看应为色迷迷的神,可为警告:“她可是我的,不许你动歪脑筋。”
“了解,大哥。”应为大口大口喝着酒道。
???
毛毛雨持续下着。
今天,是夜欣上班的第三天。不过,她已打算离职。
说真格的,她很爱这份工作。她沉浸于做塑胶花的快乐世界之中。小时候的“纸”上向日葵,今日终于成真了。
她真的在做“向日葵”,一朵一朵地做着。虽然,它是塑胶的,但她已经很满意足了。她虽从未见过真正的向日葵,但她好佩服引进这种花的人。这个人让大哥哥曾经“允诺”她的话——把向日葵变成真实的。这人真的做到了!
做着“向日葵”,令她回忆起那段与大哥哥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好奇怪!在这里,她竟能感觉到咒凡的影子。
不过,她也很烦闷;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月夜星”塑胶花工厂居然也是天凡商号的产业。那位应征她的男子,是卓非凡的大儿子卓可为,那卓非凡的二儿子……她不敢想就已全身毛骨悚然了。
她想,莫非是上天真要绝她的路?为什么她所做的工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