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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杜若倒真没上心,可有句话不是叫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么?何况说董信的这些也不全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谎言。杜若姑娘对着这些话语也由开始的听若妄闻到后来渐生好奇,再后来,就开始渐渐地观察起董信:他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于是很顺利成章的,董信众帮助下获得得一次可能获取美心的机会,然后就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漫漫追妻路,中间不乏被各种意外打断,被郭家小祖宗们捣乱的插曲,以至于他是到了许都几年以后,才终于完成整个追妻之旅,总算抱得美归的。
而这会儿董信被杜若叫来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老老实实骑马守蔡妩车外,全神贯注地听着车里动静,务必保证能里头有召唤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集市赶到。
好出榆山到阳翟的这一段路上,很是太平。郭奕安安静静地窝杜若怀里不去闹蔡妩,蔡妩腹中孩子也很是听话没有这档口的给母亲添乱。
柏舟按照蔡妩的意思,直接把车停了出殡队伍的必经之路上,蔡妩拉着郭奕出来后,静静地立道旁,目光复杂地看着送葬队伍缓缓而来。最前方一身重孝的戏娴小脸瘦黄,面色憔悴,显然这段日子对她来说极其难熬。蔡妩拍拍郭奕肩膀,郭奕会意。灵棺经过时,很及时地记起蔡妩交代,道旁下跪后以叔侄之礼向着戏志才的棺木叩首跪拜。
前方的戏娴看到蔡妩后,脚步先是一顿,接着张张口,原本就已是红肿未消的眼睛瞧见郭奕举动后又涌上泪水。
蔡妩心一揪,刚想迈步上前,又生生忍住:这是娴儿必要经历的一个坎坷。她作为一个外,无法与她感同身受,再多的言语也安抚不了丧亲之痛。倒不如让她趁着最后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蔡妩并没有加入到送葬队伍之中,而是队伍过去以后,吩咐郭友直接把车赶到了戏家旧府,站府门处等送葬归来的戏娴。戏娴回来时,看到蔡妩很是诧异,接着就杜若心惊肉跳的表情里一把扑到蔡妩怀里:“……妩婶婶……”
蔡妩轻抚着戏娴头发,戏娴耳边轻声说:“哭吧,娴儿。有什么难受委屈的就都哭出来。哭完以后,擦了眼泪,好好走以后的路。别让娘白白为费心。”
戏娴的身子一僵,先是抬头茫然地看看蔡妩,随即反应过来以一种古怪的语气反问:“娘?”
蔡妩没理戏娴语中的复杂,缓缓地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那卷被眼泪打湿的丝绢递给戏娴:“娘是个了不起的,别让她失望。”
戏娴呆了呆,抖着手接过蔡妩递来的丝绢,打开看后,先是愣怔地眨眼,紧接着就手攥丝绢蹲地上抱膝痛哭。杜若看得心头不忍,刚要上前扶起戏娴,就被蔡妩伸手拦住,冲着她淡淡地摇了摇头。
“哭吧,娴儿。这里没劝节哀,也没告诉,爹娘肯定天上看着,他们定不会希望那么伤心。娴儿,这里*怎么哭怎么哭,只有一条要记住:是戏志才和高翠的女儿,可以流泪,可以伤情,却决不许软弱。”
哭声骤然停下,顿了顿,紧接着又再度响起,只是听着比之前更让心疼,更让难受。
蔡妩静静地站戏娴身边,待戏娴声音渐小渐渐平静后拉起戏娴,抽出手中的帕子边给她擦泪边说:“哭累了?那就回去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晚。待明天,让杜若来接去榆山度几日。即便守丧,也不用非得窝这寥少空寂,惹回忆的院子里。”
98、荆州也有风云色
而在荆州,蔡威的府邸门前,一身文士打扮的文进言笑晏然地送走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待那人走远以后,文进收了一脸笑意,眉头紧蹙,双目微眯,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站在他旁边一个蔡府守卫打扮的人,见他如此,也瞧着中年人背影在文进耳边不阴不阳,语气古怪地暗嘲:“那就是二公子那边的人?开的价码倒是比大公子那边丰厚的多。但他也不看看咱们公子是什么人?跟他岳家连宗?亏他想得出来。魏虎那事没出来之前,怎么没见他们想起连宗来?这会儿倒一个个上赶着拉拢公子了?”(作者注:刘琮妻子为蔡瑁的侄女,刘琮岳家即蔡瑁一支,襄阳蔡氏,亦是世族大家。)
文进先是眯着眼睛冷笑一声,随即挑眉拍拍说话人的肩头,压着嗓子提醒道:“阿图,你说话注意些。虽然这里都是公子的人,但保不齐有几个别人家的钉子,到时候你这些言辞万一被捅出去,不是给公子招祸吗?”
萧图满不在乎摇摇头,抬着下巴冲文进得瑟:“放心吧,你说的那些钉子我都派人留意着呢。他们能听的,只能是我想让他们听的。其他的,就是听了也未必有机会吐出来。”
文进微微点头,给萧图嘱咐一句:“那你自己把握些分寸。我去给公子回报。”然后就丢了个只有从颍川一起出来的伙计才看得懂意思的眼神后,默不作声地回了蔡威府邸。
蔡府现在修缮的很不错,不过和蔡威如今被两头拉拢,炙手可热地程度的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寒酸。文进刚府后一扫在萧图跟前的干练模样,脸上挂上了得体温和的笑容,步履稳健,意态闲适地往府中走。。
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正从廊下端着空托盘走过,见他过来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文先生,客人送走了?”
文进笑意满满地答道:“刚送走,这正要跟公子回话呢。哎,青衿,公子他人在哪里呢?”
被称青衿的姑娘指指身后方向:“那不刚去后花园喂金鱼嘛。你要是去的话,可记得帮我看看爷的药吃了没有?”
文进笑了笑抬脚向花园方向走去,在与青衿擦身而过的瞬间就听她以压的极低的声音极快的说道:“红袖刚才已经检查过那人送来的几个舞姬。说是其中有两个身上是有功夫的,虎口处有老茧,应该是擅使长剑。其他的都是一般舞姬。”
文进眼一闪:“比你和红袖如何?”
“看步态,两者皆不如红袖;和我是在伯仲之间。”
“我知道了。我会让公子小心的。”
青衿无声地点点头,然后又挂着笑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去。
文进则在轻叹一声以后迈步向后花园走去。
蔡府的后花园是个很大的院子,花草种的倒是不多,但是有一片特别开阔的人工湖。也不知道是不是蔡威对自家在颍川府邸后院的一种怀念,新府中的后院不设假山,不设花木,只在人工湖上架了一个湖心亭,湖四周竖着一派的箭靶。咋一看这根本不像是花园,倒像是校场。
文进进去的时候就见蔡威正站在湖心亭里,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往水里投鱼食,他身边不远处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盛药的白玉碗,碗里药汁丝毫没动,看来这人对后花园的警卫相当放心,一点也不怕有别人眼睛放进来。
文进扫了一眼亭中蔡威,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到现在都没主母真的一点也不奇怪。他家主子太挑剔不算,就是人家姑娘家见到这样的夫君,能乐意嫁的也不多。不是他腹诽,而是他家主子这样貌实在是俊美的有些女性化了:柳月弯眉和杏核眼就姑且不谈,但秀鼻秀口,加上白皙的肤色和遗传自王氏的乌亮头发,怎么看怎么有一种柔弱静美气质。若不是蔡威身材颀长、身手利落,这长相走大街上肯定招祸。
蔡威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没转身,只是声音微哑地问了一句:“人送走了?”
文进应是后把青衿刚才提起的事汇报给了蔡威,然后就有些忐忑地偷瞄着蔡威的表情:自从魏虎那事出现以后,他家主子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指定是不好受的。升不升官倒是无所谓,只是被多年兄弟背叛,若内里也能真像他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他也不会再府里半月称病,概不见客了。
果然,在他说完舞姬里有人身上有功夫以后,蔡威就转过身来,撑着石桌肩膀耸动的低笑。“奉正(文进的字),你说两位公子前前后后屡屡出入蔡府的事,主公知道吗?”
文进抿抿嘴,最终迟疑地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有所耳闻吧。”
蔡威不置可否地呵笑一声,侧身过去,声音幽幽的说:“阿进,咱们离开颍川有七年了吧?”
文进点点头:“是,七年有余。”
蔡威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脸上现出一种类似惆怅愤怒的表情:“半个月前,这双手亲自射杀了魏虎。阿进,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蔡威手上会染上自家兄弟的血,我一直当他还是那个能和我们一道在提亲时难为郭奉孝的执箭少年。却不料折冲校尉的头衔加三千黄金,就买得他身带荆州城防图去投江东孙氏。”
文进听言身体僵了僵,声音苦涩地劝道:“主子,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蔡威豁然转身,点着自己胸口处:“可我这疼!疼的厉害的很呢!我从来不知道魏虎会这么蠢!这么大胆!我知道他怨我,当年和孙文台一战,是我按下了他射杀孙文台的功绩。对文人小说下载外放风说:孙破虏时运不济,中了流矢。魏虎当时就跟我大吵啊,任我怎么说他就是不明白初来荆州,立此大功遭不遭荆州这些老将士嫉恨在其次,关键是他能扛得住孙文台部下以后发疯般的报复吗?,现在,现在他居然敢投江东,还带着城防布置投江东,他……好!干的好啊!”
蔡威说到最后一句时不知是怒极还是气急,转脸狠狠盯着江东方向,手一挥,石桌上呈药的白玉碗落地粉碎,未动分毫的药汁撒了一地。文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抬头看到蔡威表情后又轻轻舒了一口气:半个多月激愤压在心底,当真不好受的紧。这会儿真发出火来,也能让他们心里踏实些。
“主子,人各有志。或许魏虎他……您别太在意了。”
砸完药碗的蔡威淡淡地摇摇头,声音不重不轻幽幽地说道:
“当年离颍时,连你在内,一共有三十七人随我南下。从豫州到荆州,一千四百余里,一路上病没伤亡九人;初平三年攻伐之战中阵亡七人。兴平元年因孙策起兵事未及时汇报,获罪黄祖,被处死一人。”
“痛过、悔过、恨过。魏龙病逝颍阴时,我想以身代之。余力阵亡时,我想着如果我不带他出来,他不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死在战场。向光被斩首时,我已经分不出是恨不得一剑砍了黄祖多谢还是怨自己没能耐护住向光多些?到魏虎在我对面跟我摆开阵势用我教过他的箭法指着我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当着众军笑出声来。”
“蔡威自负自幼聪敏,天资过人。以为天大地大,也不过如此。等诸多事情发生以后才发现自己当年何其幼稚。小时候二姊给我讲过哪咤闹海的故事。那会儿听这故事觉得无聊透顶,昏昏欲睡。现在想它倒有几分意趣之处。少年得志不走几步流血路,不狠狠地痛到骨髓里,怎么可能打掉一身傲气,一身自负?”
蔡威说完低头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就在文进惊讶的目光中蹲身下去,一块一块的捡起被自己打碎的玉碗,然后眨眨眼,想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跟文进云淡风轻地说:“哦,你刚才说二公子送了舞姬?咱们府舞姬不少了,若是再收就养不起了。这次最后一回,下不为例。我记得红袖没入府时曾经有学过几天歌舞姬的本事,那就把她们都交给红袖吧。”
文进愣了愣,随即适应蔡威这种忽然转换话题的本事,有些迟疑地请示:“舞姬是可以交给红袖?那连宗那事……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