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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安稳的心,骤然又提了起来。
蔡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然宛城里,曹操可以不失败,那么官渡里,袁绍为什么不能够同样不失败?谁知道她这样的蝴蝶到底引发了什么,如今的好多事情已经全然不在她预料之内:比如,她几年前,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儿子有一天会在许都围着原本该是蜀国五虎上将的马超欢快地叫:“孟起叔父”“孟起叔父”。
这样的想法让蔡妩脑子有些发懵,她颤抖地捏起孟珊给她的信,失神地坐在桌案后,手撑着额头,在巨大的压力下,头一次感觉到惶恐与无助:官渡上,袁绍是可能赢的,许都是可能兵败的。她和孩子们……也是可能被俘虏的。她的奉孝……是可能死的。
蔡妩愣愣地坐在那里,眼盯着封纸,脸现茫然。过了好一会儿,蔡妩像是突然想通什么一样,猛地站起身:“不行,不能这样!不该这样!”说完蔡妩“唰”的一下拿起信,动作利索的把东西塞回信封,然后整整衣服,把来信放入袖中,微抬了下颌,挺胸抬头向司空府走去。
傍晚司空府后院里并没有多少人,但是蔡妩来后不久,守门的就发现自家夫人开始一波一波往外打发人,然后又是一波一波的官家夫人被请进来。丁夫人所在的花厅不多时就聚集了数十位的夫人,搭眼一瞧,全是曹公心腹的后院。而花厅外竟出奇地把守了一堆的侍从,别说是有听墙角,就是单单看一眼里头什么情景都能被立刻驱赶出去。
一众下人被这阵势弄得满是好奇又心有警惧,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不敢多问什么。
那天许都那几十位夫人到了月亮将出时才各自上车回家,而头一个进府的蔡夫人则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跟着那些夫人们一起回自己府邸了。
蔡妩到家的时候,只觉得一身的疲惫,撑了撑额头,才往正厅方向走。还没走近,就听到两股截然不同的对话声,一边是她小儿子郭荥跟左慈那老神棍颇让人黑线的对话:
“这个绿豆糕是荥儿的!你不许动!”这是郭荥宣示主权的声音。
“这金丝糕是老道儿的,你也不许动!”这是左慈宣示所有权的声音。
“不动就不动!回头我再让娘给我做新金丝糕的!”
“老道儿也让妩丫头做新的绿豆糕!”
“我是让我娘做是因为她是我娘?你为什么也让我娘做?因为他也是你娘吗?”
“……你娘是我徒弟!徒弟你懂吗?”左老头儿语气有些抓狂!
“不懂!徒弟是什么?”郭荥声音很是无辜,带着求知的好奇。
左慈气急败坏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个笨蛋!徒弟就是你娘!记住了?”
这回郭荥答的无比认真:“记住了!”
门口的蔡妩忽然觉得,里头这番对话,不比她刚才在司空府进行的那场少费脑子!
而另一边郭嘉和华佗的对话则简单许多,基本就是华佗一个人在训斥郭嘉,大意是:你们年轻人啊,都不知道事有轻重的吗?都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吗?都不知道万事孝为先吗?一个个仗着自己年富力强就不知道*惜自己身体,折腾出毛病受苦受累的可不止你一个!你家里哪个不得跟着操心担忧?哪个不得心疼不忍?
老夫先前看着你还算是个机灵的,怎么脑子里竟是些没谱没边的事?你跟左元放待的时间也不长呀,你都快比他还不着调了!要不是看在你今天认错态度还算好的份上,老夫今天非抽你大嘴巴!
郭嘉声音弱弱地回复:“是是是,华公教训的是。嘉知错了!”
“你真知错了?”
“是是是,真知错了。以后断不敢如此了。”
“知错了还愣着干嘛?”
“啊?”
“腕子拿来。给你把脉!”
华佗训斥人的戾气一收,立刻又恢复成那个菩萨心肠的神医,蔡妩在亲耳听到华佗训人后,终于得承认,左慈这人有时候说话是有依据必须要听的的:比如他曾经跟她说华佗只会为一件事发火,但是发起火来会非常可怕。现在想,左慈果然是个实诚人,这是大实话呀。
蔡妩进门时候,看到的就是郭照跟郭奕躲在一旁角落,一副“我不认识这几个人”的表情,郭荥跟左慈一老一小兴致勃勃地讨论“论“徒弟”跟“娘亲”的关系”这一奇葩话题。最左边郭嘉像只鹌鹑一样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被华佗拿着脉门,见到蔡妩来,也只是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连起身打招呼都不敢。
等到饭菜上来,一顿饭吃完,华佗消了火,和颜悦色开好药,然后又告诫一堆注意事项后,带着几分告诫瞪了要熬夜去书房的郭嘉一眼,才步履轻缓地走向自己客房。
而郭嘉估计是真被他念叨怕了,被他这一瞪,居然真缩回脚,拉着蔡妩往卧室去了。
蔡妩眨着双杏眼跟在郭嘉身后,很是疑惑地问他:“我记得你脸皮挺厚的,你会真的怕挨骂吗?”
郭嘉瞟了她一眼:“我不怕。但是我怕他给我在开的药里放点东西,调剂下药的味道。”
蔡妩恍然:敢情你还是怕喝药!
“哎,刚才听华老先生说,他从冀州来,给你带了信?”郭嘉顿下脚步,等着蔡妩跟上后神色莫名地问道。
蔡妩咬咬唇,从袖子里抽出郭图给郭嘉的那封信递给郭嘉说:“公则先生有一封信是封在孟珊姐姐给我的信里一道送过来的。给你的。”
郭嘉微蹙了蹙眉,接过信快步走进卧室,在灯下直接撕开验看。等看完后,郭嘉垂下手,单手负后,看着灯花,神色莫测,一言不发。
蔡妩来了来他衣袖,有些担忧地问:“公则先生在信里给你写了些什么?”
郭嘉低下头,轻叹一声,把信纸往蔡妩面前一递:“你自己看吧。孟嫂子来信,恐怕也有提到这些。”
170、彪悍也会传染的
蔡妩疑惑地接过信,展开一看,不禁有些发愣:郭图的信写并不长,但遣词造句也很隐晦。若不用心思细看,根本不知道他要表达的什么意思。可是读懂以后又会发现,其实郭图信的内容跟孟珊非常相似,只是说的委婉又晦涩,像是在忌惮什么一样。
蔡妩眯缝着眼睛,把信拿到灯光下边看边思考,看完以后,蔡妩也跟郭嘉一样沉默不言了。
郭图在信中以一种极其理性地口吻分析了冀州和许都如今的形式,结论却没说明。紧接着他就摊了两条路给郭嘉:要么趁着战事未起投诚袁本初,以做内应。要么带着妻儿远走他乡,离开是非之地。只是信尾时却说郭嘉曾经来过冀州,若当真认为本初公为明主,那时自然就会留下,既然后来离开,他便没指望郭嘉回过头来。未免战场相见,他还是建议老友选择第二条道。
好一阵安静后,蔡妩抬起头,从身后抱住郭嘉,把脸贴在郭嘉后背上,透过衣料传递的温暖声音轻缓地说道:“奉孝,你不会离开许都。”
很平常的一句话,本该是疑问,却偏偏带了万分的笃定。
郭嘉扣住蔡妩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些暗哑说:“昔年在冀州,公则、仲治他们与我送别时,公则曾言:万般相见好,莫逢在沙场。如今看来……沙场相逢,是……免不了了。”
郭嘉说完就隐忍地合上了眼睛,低下头,沉默不言。
蔡妩也默下声,向搂孩子那样把郭嘉抱的更紧:她知道他在为难,不是因为许都是否危险,不是因为是否投诚袁本初,只是因为郭图那一封信。一封站在朋友立场,劝他远离危险的信。那样一封用词隐蔽的信,被封在女眷来往的书函里,被一个走方的大夫从冀州带出。躲过层层政敌,费尽万般心机,一份沉甸甸的义气被摆在眼前,却只能咬着牙,忍着疼,推开这份好意。蔡妩不知道他刚才点头时抱的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她怀里这人刚才说话那一瞬间,身子都是僵直的,声音都是带沙带哑的。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在颍川时同窗无数,友人却只有几个。到现在更是物是人非,干戈寥落。因着各为其主,因着各有所忠,他一下子就要与三个故友站在沙场两侧,中间横亘着利益、忠诚、信仰和家国,补不上,填不满。除非一方肯放弃,否则昔日故交,再无对弈畅饮之时。
蔡妩觉得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转移郭嘉注意力,却又发现其实自己真的是个嘴拙的,竟然想不到该告诉他什么才能让他不再想现在这事。世上有种人很奇怪,明明看着最洒脱,骨子里却偏偏最执着。明明糊涂着得过且过的幸福,却偏偏会选择明透清醒着痛苦。
蔡妩觉得郭嘉就属于这一类。因为看透,所以清醒。因为在乎,所以痛苦。
郭嘉摩挲着蔡妩的腕子,良久的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问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你没在府中?可是去司空府了?”
蔡妩点点头。
“是在担心什么?”
蔡妩咬着唇,转向郭嘉身前,手攀上郭嘉脖子,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奉孝,我们会赢。”
郭嘉愣了愣,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点点头说:“是。我们不会输。”
“你不会骗我。”
“从来不会。”
蔡妩抿抿唇,一下靠到郭嘉怀里:“不管你骗没骗我,我都当你是认真的。我们会赢,必须得赢。因为……我还没有给你当够媳妇儿,我还不想那么早改嫁。”
蔡妩话音刚落,就觉得环在自己腰侧的郭嘉的手狠狠一紧,把她整个人一下子禁锢到贴到郭嘉身上。郭嘉伸手轻抬起蔡妩的下巴,用一种凶巴巴又恶狠狠地口气告诉她:“阿媚,你这话简直是我的噩梦。”
蔡妩毫不示弱地抵着郭嘉胸口,口吻郑重而挑衅:“所以,你可千万仔细,别让你噩梦成真了。”
郭嘉眯着眼睛咬牙:“所以这就是你想出转移我注意力的法子?”
蔡妩眨眨眼,脑子还没明白郭嘉为什么凭空冒出这一句,就觉得自己双脚骤然离地,紧接着视线里就是天旋地转,蔡妩一下子揪住郭嘉衣襟,却听郭嘉笑的阴测测地在她耳边说:“阿媚,下次如果再想转移我注意力,你该直接试着勾引我,这法子比较简单。”
蔡妩“噌”的一下涨红了脸,指着郭嘉恼羞成怒:“谁,谁要勾引你了?你早被勾引到手了,我犯的着再费二道劲吗?”
郭嘉听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然后手一松,蔡妩“啪嗒”一下就落在床榻上了。虽然榻上床褥柔软,但是骤然被扔,蔡妩还是给搁疼了,她揉着后脑勺,指着郭嘉没,刚想气咻咻骂他一顿。就见郭嘉“噌”地一下拉下床幔,挂着让她后背发麻的笑容冲她摇了摇手:“阿媚,你刚才表现让为夫心里不太踏实,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让你费费劲儿的好。”
话音一落,郭嘉“唰”地一下勾了蔡妩的裙带,在蔡妩愣神之际扣住蔡妩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人绑在了床头上。然后笑意柔和地看着一副待宰羔羊一样的蔡妩,温柔缱绻道:
“阿媚,准备好了吗?我们今天试试新花样?”
蔡妩大睁着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地郭嘉脑子里忽然闪过两个明悟念头:其一,以后跟心情不爽的郭嘉谈话时,千万不能戳他肺管子,尤其她改嫁这事,决口不能提。其二,老天爷的,以后她就是脑残了,也绝对不会再在郭嘉脑袋抽风时试图用语言安慰,那是无用功!她应该直接扯了他衣服,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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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时候蔡妩很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