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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手指指了门口,很是惋惜地说道:“看来还是郭某魅力不够,留不住美人喽。”说完又躺回去,眼一合,送客之意明显。
媥姬站起身拿了衣服,却不见走人。而是一咬牙,一闭眼,一副豁出去姿势地看着郭嘉:
“奉孝先生说哪里话?媥姬奉命而来?自当应命行事。”
郭嘉闻言睁眼,很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随后就很无辜地来了句让媥姬气浑身发抖地话:
“美人心意,本不应辞。奈何郭某福薄,在下着实消受不来姑娘身上那股西域美人香。姑娘若是不嫌,郭某愿做纤把引荐给郭公则大人,只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媥姬咬咬唇,手握着衣服,深吸口气才平息心中小火苗:时下冀州闺秀最流行西域胭脂香到了他这里竟成了无福消受!
只是到底见惯了欢场男人故作姿态,媥姬声音依旧柔如流水,媚若青丝:
“奴家本就是奉公则先生之命而来,先生这般,让奴家……奴家如何自处?”说着眼里竟含了水汪汪一睛泪,挂在卷翘睫毛上要掉不掉,看着相当惹人怜惜。
郭嘉眯眯眼,摇摇晃晃坐起身把人家衣袖一角递过去,看样子是在示意人家擦泪。
只是他动作却完全有些不符:此人屈膝拄着脑袋,边欣赏美人儿落泪,边作头疼思考状地为美人儿解忧。
静了有好一会儿,媥姬那里都快装不下去了,郭嘉才满是打商量语气,试探着跟眼前美人儿开口陈述:
“既如此,倒着实难办。啧,郭某倒是不介意姑娘。只是嘉已有妻室。将来若事冀州,必要接起前来,嘉之内眷性情可不如姑娘这般柔弱似水。到时万一……哎,姑娘,愿意做第一个为郭某打架女人吗?”
媥姬满头黑线,眼泪也瞬间回了眼眶,只是声音犹有恋恋不舍:“奉孝先生……当真不怜惜奴家……”
郭嘉踉跄地下榻,很巧妙地避开媥姬趁机贴过来身子。扶着床柱稳住自己,很是冤枉地替自己争辩:“可不敢这么说。怜美惜美之心,人皆有之。嘉有,公则亦有。所以就算姑娘回去,公则也不会多有怪罪。”说完抬眼,看看神色动摇,面带迟疑媥姬又紧接跟了一把火:“况嘉新来冀州,将来之事或未可知。姑娘跟,保不齐会受颠沛之苦喽。”
媥姬听完豁然抬头,眼睛眨眨,定定地看着郭嘉。最终却还是咬咬唇,给郭嘉行了一礼,迟迟缓缓穿上衣服,闷头沉默地走出去。
郭嘉长舒口气,“噗通”一下栽在榻上。眼睛一合,嘴里咕哝了句:“这就走了……真无趣……”然后转了个身,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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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郭图来访,把还在睡觉郭嘉从被窝里挖出来,带着一脸暧昧地问:“奉孝昨夜过得如何?”
郭嘉捞着水,边拿湿巾擦脸边含糊地答道:“什么如何?哦,说昨晚那美人儿啊?啧,一股子香粉味,熏得头疼。下次再有这好事还是别惦记了,实在是受不起哟。”
郭图眼皮一翻,鄙视地看着郭嘉,一副“真不懂情趣”表情。
郭嘉被瞧得浑身一抖,利落地转移话题问道:“这么早来府上不是就为这事吧?”
郭图摇头:“才刚来,还没看过蓟县风物吧。今日正好有时间,陪四处转转。早食就在外头吧。”
郭嘉点头,收拾好自己以后由郭图带着出府逛起了蓟县城。
一路上郭嘉走很慢。眼睛却没闲着,从道旁建筑到百姓衣着,从沿街商铺到来往行人都细细地收入眼底,人也不时停下脚步,或听人说话,或直接跟人闲侃,不着痕迹地打听些鸡毛蒜皮小事:比如大娘今年家里收成如何?冀州田地赋税怎么样?大爷家里几口人?孙子今年多大了?小儿子这也是要成家了?
一边陪着郭图很是配合,一言不发任由郭嘉折腾。柏舟却眼角抽搐:他实在想不出别人家养鸡数量多少跟他家先生留不留冀州能扯上啥关系?要不说人家是先生呢,光这脑袋思考回路就甩他几条街。
等到巳时时候,郭图带着郭嘉进了一所酒楼:外观气派,装潢豪华,看着颇为富丽堂皇。
郭嘉眼睛眯起,就听郭图在他耳边轻声解释:“这之前是韩文节产业。现下已经归于主公名下。只是主公自觉行商一事毕竟末业,所以此处一直交由后院女眷打理。冀州诸公,平日休沐闲暇时多会与此间,或呼朋唤友,或饮酒作赋。”
郭嘉听完心领回神,挑眉轻笑:“诸公是恐袁公众位夫人手头紧凑吧?”
郭图转看左右,发现四周没人后拉着郭嘉低声说:“枕头风这种东西,还真不能不当回事。不然哪天真吃了暗亏、受了绊子,哭都没地方哭去。”
郭嘉瘪瘪嘴,了然地点点头,抬脚跟着郭图进了大门。
刚到厅里,他就发现自己身边郭图神色变幻了下,紧接着想遭遇敌袭一般,戒备地盯向某个方向。郭嘉顺着他目光瞧去,正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白面微须消瘦中年人。
郭图咬着牙在郭嘉耳畔低声提点:“这是逢纪逢元图,亦在明公手下效力。”
郭嘉恍悟:上次坑韩文节就是这个人和公则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是看样子,这两人相处似乎不怎么妙啊。
没等郭嘉仔细揣摩其中微妙到底在何处,逢纪那头就笑意盈盈地应了上来。先是跟郭图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接着看向他身边郭嘉,语中含笑:“公则身边这位年轻人看上去面生很,倒不知是哪位高才?”
郭嘉心里闻言,垂眸微笑:逢纪语气听着和善,偏偏重音是落在“年轻”、“面生”、“高才”上,好好一句客套话就成了绵里藏针交锋语。
“劳逢大人挂问,在下颍川阳翟郭嘉郭奉孝。”郭嘉暗扯了一把郭图,对着逢纪笑眯眯一揖。
逢纪一愣,赶紧闪身避过,彬彬回礼后一副恍然模样:“原来阁下就是“颍川小太公”之称郭奉孝?纪适才未能识辨真颜,实在失敬失敬。”
郭图那里也挑了个笑,转头瞧着逢纪:“元图今日休沐?可是饭毕特来此间?”
逢纪微微一笑,接口答道:“今日三公子(袁绍*子袁尚)在楼上设宴,着请不才。纪此来不过受邀而已。公则此来也是为此?”
郭图眼睛一眯,随即轻笑着摇头:“三公子眼界非常,图一介书生,累世寒门,哪里能如元图一般,入得了三公子法眼?此番邀友,不过为楼中朝食罢了。”
逢纪看看天色,语气沉沉一副担忧状,:“这个时辰朝食恐怕已经不鲜。公则用时还需仔细,不要选错了盘子。”
郭图拱手谢言:“有劳元图挂心。朝食如何,图心中自有分寸。”
逢纪谦逊地笑着摆摆手:“心中有数那便再好不过。奉孝先生初来,纪本应随公则一道带着先生领略冀州风物,奈何纪今日有邀在身,只好少陪,失礼之处,奉孝先生勿怪。”
郭嘉一脸和笑着摇摇头,伸胳膊做了个“请”手势:“元图先生还请自便,嘉自随意。”
逢纪笑笑,看了眼郭图,拱手离去。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对着两人,语气陈恳却带着丝得意:“大公子(袁绍长子袁谭)昨日被明公训斥,现下正闭门家中。公则若是有心,还是带着少去走动,多……”
话未尽,就被郭图一言打断:“元图有心了。大公子府上,郭某便是再走动,也是比不上元图去三公子府上次数。”
逢纪噎了噎,呵笑一声,甩袖转身走人。郭图眯眼望着逢纪背影,嘴角尽是冷笑。
郭嘉看看两人,眼睛眨了眨,挑挑眉,袖手往楼梯上一倚,完全不受此间影响,懒洋洋地开口问身边郭图:“这里什么菜式最拿手?先说好,可没带钱,点了付账。”
郭图黑线。刚才满身机锋暗影瞬间消散,很是无奈地扭过头,一看郭嘉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一把揪着郭嘉袖子把人拖上了楼:这地方到底还是主公。他这懒散模样在府里家里做做也就算了,要是在大街上也这么丢人,被逢纪那帮人知道报给主公,那他和仲治心思不都白费了?
等到了楼上包间,郭图点菜完毕回身,却见郭嘉身后书童不知何时人不见了。正愣着,柏舟敲门进来,冲着郭嘉做了个摇头动作后又退了出去。
郭嘉见柏舟离开,袍子一撩,在席上正襟危坐,面对郭图,脸色严肃,声音低沉地问道:
“公则,跟说说和刚才那位逢纪逢元图先生所说是怎么回事?”
郭图眸光一闪,低头躲过郭嘉目光探视,讪笑着摆手,故作不解:“奉孝此言何意?与他能有什么事?”
郭嘉听言,手敲着桌案低声冷笑:“瞒,接着瞒。看能瞒到什么时候?”
郭图手紧了紧,抬眼看着郭嘉:“奉孝,非是愿欺瞒于,而是眼下时机未到,知道太多,对无益。”
郭嘉眼睛眯起,紧盯着郭图,迫得郭图眸光闪躲,不敢与之对视,才声音肯定,语气断然地开口问了一句:“在参与夺嗣党争?”
郭图迟疑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嘭”一声巨响,郭嘉一掌大力地拍上桌案,眼睛冒火,手指郭图,沉声怒喝:“公则,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嘉爷抵住诱惑喽,撒花,撒花。
那句:公则,你糊涂,舒寐深以为然啊。
我说郭图,乃脑子也不笨,怎么就办些让人无语的事呢?
你在这么干,我女婿就回家了。
奉孝是否立时返家?诸公倾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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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豫州冀州俩病号
郭图被骤然发火的好友弄得一愣,接着微低着头坐在郭嘉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沉闷地回复道:“我知道。”
郭嘉脸带怒意:“你知道?你知道你还玩火?”
郭图苦笑一下,看看郭嘉无奈地遥遥头,然后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奉孝,你不明白。你不明白……我这是……有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古党争多祸事,明明是想做个一尘不染,洁身自好的旁观者。可你身边的人都在党、都在争。你就不得不选择站队,不得不跟着掺和。因为不这样做,两边都会拿你不当自己人,他们会防着你、压着你,孤立你。你会被排斥、被挤兑、被弹压……没人在乎你心里到底忠于谁,没人知道你胸中的抱负……站了队,只有站了队,站了队好歹能有一方站在你身边,你才会被他们接纳为自己人,然后再慢慢融入,再施展才华,再实现所想……”
郭嘉沉默,满眼复杂地看着郭图。良久还是闭了闭眼睛,很是无奈地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公则……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
郭图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抬眼面对郭嘉时又一副貌似轻松姿态地耸耸肩,眉眼带着希冀:“其实也未必就如奉孝所说那样。大公子虽是不如三公子那般得明公喜*,但是到底是明公长子,将来若是……还是长子承嗣的希望更大些。”
郭嘉皱眉,思考片刻沉吟道:“公则要是当真如此以为?”
郭图点头,给了个“那还用说?”的表情。
郭嘉叹口气:“我初到冀州,尚不知此间具体情形到底如何。只看三公子能在这里堂而皇之宴请袁公帐下之臣,就可见袁公对这位幼子平日定是疼*有加,纵容非常。为人父母,虽*惜子女却也难免有偏心之处,即便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到底比手背暖了几分。袁公现下春秋正盛,二子争嗣就已成党争,若他百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