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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下马时,为首的陆海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平北伯徐勋……这样一个和他们没有交集的少年权贵,召见他们做什么?
“卑职奉庆王殿下命,请见平北伯。”
见陆海拱拱手说出了这句话,守候在门口的曹谦立时快步上前。打量了他一眼便躬身行礼道:“陆指挥,大人正在里头等候!”
引人进去的曹谦一路注意几人的步伐,见虽是多半都强健有力,但也有两个心不在焉。联想到曹谧这些天扎在宁夏打听出来的消息,他不免暗暗留神。及至到了徐勋如今辟作起居见人的那一处偏殿。他便停下了步子说:“请诸位进去。”
六十出头的陆海整了整衣冠率先入内。由于此时外头点着一支支松脂火把,反而点着烛火的屋子里头更昏暗些。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了那个正伏案看着什么东西的年轻人。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最初震惊的是那实在过分年轻的年纪,其次方才看清了那挂着的和散落地上的纸张。老眼一点都不花的他一下子就辨识出,那是从花马池到兴武营一点的地形图,其中清晰标注着灵州和韦州等等重镇的位置。
因而,他竟是分神了片刻,这才躬身行礼道:“卑职庆府中护卫指挥佥事陆海,参见平北伯!”
他这一报名,身后一众军官立时相继报上名来。这时候,徐勋方才丢下了手中的炭笔,打量了一眼众人,这才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召了你们过来,只有一件事。虏寇即将来袭,我已经和庆王商量好了,接下来尔等同庆府护卫一千余人,暂时转隶于我麾下听用。”
此话一出,陆海只听到身后一片哗然。就算是他心中隐隐有些预计,此时也呆了片刻,随即才开口说道:“平北伯,这只怕是不合规矩……”
“虏寇如今在黄河西岸驻扎的有逾两万之众,一股便是陕西三镇打老了交道的火筛,另一股却是小王子最器重的三王子巴尔斯博罗特,这两股强军拧在一块,意味着什么,诸位应该很清楚!就算杨大人此前力主加固边墙,但如今这件事做了多少,诸位应该更清楚!兵临城下,规矩之类都可以放在一边,亦或者说,诸位从前追随威宁伯的时候,莫非每一战都是墨守陈规不成?”
陆海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见徐勋按剑而立仿佛只是在说平平常常的话,他一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说道:“平北伯刚刚提到威宁伯,卑职只想说,王太傅在成化年间夺爵之后,直到死后也不曾追复爵位,更不用说世袭,如今的世上,不管活人死人,都没有可以称得上这三个字的。”
“哦?”徐勋眉头一挑,见陆海身后众人有的义愤,有的嗤笑,也有的不以为然低着头,他便淡淡地说道,“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不日之后,朝廷追复王太傅威宁伯爵位的事情就会传遍天下。人进了英烈祠,还要背着旧日那些不好的名声,没有这样的道理。战功面前不拘小节,那些诋毁之词不过是无能之辈嫉贤妒能的借口罢了!”
还不等这个消息在众人之中发酵,他便沉声吩咐道:“韦百户,你出来。”
等到白发苍苍的韦胜大步走出来,徐勋便指着他说道:“这是镇守镇远关的百户韦胜,二十年如一日始终顶在那种谁都不肯去的地方,此次虏寇的动向,也是他打探而来。和你们一样,他当年也是威宁伯麾下。威宁伯曾经有一句诗写得好,吁嗟我老不足怜,塞上征夫泪成血!尔等虽是大好年华已逝,但如今观来仍然气力充足,可还有破虏的胆子和力气没有?”
一众人盯着韦胜,足足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陆海方才第一个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说道:“愿从平北伯破虏!”
“愿从平北伯破虏!”
外头的曹谦往里头瞥了一眼,见是最后头两个人跟着别人行礼,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架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招了招手就向旁边叫了一个小校过来,随即冲着其低声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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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双管齐下
尽管郡王和亲王看似只差一级,但大明朝的亲王是有数的,郡王却至少有上百,无论王府也好,礼制也好,全都和亲王没法比。所以,尽管同在宁夏城内,安化王府却只有百十间屋子,远远比不上庆王府开四门建宫殿的宏伟气势。平日里朱寘鐇对这些便一直颇有微词,然而此时此刻,得知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心中的震怒就更不用提了。
“你说什么,徐勋竟然敢向朱台浤借护卫,而朱台浤居然还把最精锐的那一千多号人全都借给他了?”
见朱寘鐇面色铁青,竟是直呼庆王的名字,仿佛随时随地就会爆发,来报信的那个庆王府管事只能深深埋下了头,低声说道:“徐勋和杨一清联袂来了之后,便和庆王殿下到书房密谈,因为门口留着有平北伯的的心腹看守,所以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花言巧语说动的庆王殿下。后来陆海等人应召去了关帝庙,后来就回来把千余护卫全都召集了起来,如今就驻扎在关帝庙南边的那块总兵府校场之中。因为守备森严,闲人不许擅入。”
“他娘的!”
朱寘鐇破天荒骂了一句脏话,随即气急败坏地喝道:“再去打探,务必要弄清楚这徐勋究竟想干什么!等等,丁广不是庆王中护卫的千户么?派人去千方百计联络上他,还有其他人,让底下人闹一闹事,怎能让徐勋一个外人轻而易举就拉去了这样一队人马!”
“是是是……”
见那管事连声答应后快步退下,朱寘鐇这才霍然站起身来,冲着此前刚刚赶了过来的周昂和何锦沉声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徐勋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之前就已经吩咐宁夏前卫和左右中屯卫战备,如今又借庆王中护卫,可鞑子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决不至于轻易风声鹤唳,会不会是冲着我来的?”
此话一出。周昂和何锦顿时面面相觑。然而。他们是早就上了朱寘鐇这条船,如今再要下去却也晚了,于是品级高的周昂立时强打精神笑道:“郡王不用担心,我看徐勋应该不是因为咱们这儿有什么动向。而是正好有战事,这才抽调了庆王中护卫。他能够在朝中站稳脚跟。全都是因为当初宣府军在虞台岭打的那个败仗,之后他乍着胆子来了一场奇袭,于是算尝到甜头了。之前他从镇远关回来之后便召集了总兵府的几个头头议事。听说就是之前兵犯固原的那股虏寇已经渡了河入套。”
朱寘鐇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按着扶手坐下之后,他便愤愤地重重一拍扶手道:“此人一来就闹得宁夏镇上下鸡飞狗跳,人心浮动,真是灾星!听说他在宣府大同都根本不曾汪,就是在延绥镇也没留两日,为何非得在宁夏这种破地方一个劲逗留不走。说不定连鞑子都是冲着他来的!朱台浤真是昏头了,我这就去见他!”
知道这位安化王是因为徐勋连番举动不啻于挖墙脚。因而吞不下这口气,因而周昂何锦都没有贸然开口相劝,周昂更是赔笑说道:“既然这么说,殿下就去庆王府,我和何锦去总兵府那边瞧瞧,顺便打探打探校场的消息。姜汉素来对我颇为信任,有什么事不会瞒着我。”
等到出了安化王府,何锦就忍不住一把拉着周昂的袖子说道:“周老哥,你刚刚在殿下面前说的真有把握?徐勋不是因为听到些什么风声,就把庆王中护卫的精锐一股脑儿都给抽调了?要知道,他这一来就闹腾出了不少事情,几乎一直都是咱们宁夏镇上下军卒的话题。而且听说之前朝中那几位阁老尚书倒台,他也是出力颇多,若真的他……”
“别说了!”周昂一口打断了何锦的话,看了看左右便沉声说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早知今日,当初在安化王府只当个捧场吃闲饭的就行了,可须知那王九儿提着鹦鹉招摇撞骗的时候,你我可都是一声不吭!徐勋又不是三头六臂,这是宁夏,不是京城,他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就算是锦衣卫,在这陕西三边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得夹着双腿走,不敢犯横,他也甭想通过锦衣卫打探什么消息!总而言之,少说废话,先去总兵府探探,再到校场上去看个究竟,说不定就知道徐勋在捣什么鬼了!”
然而,周昂和何锦匆匆赶到总兵府,却是扑了一个空,因为总兵姜汉和上下人等根本就不在,人都去了总兵府东边的大校场。于是,两个人也顾不上其他,慌忙又折去了那边,谁料远远看到那边一支支熊熊燃烧的松脂火把时,就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给拦住了。
“什么人?”
“我是都指挥使周昂,有事求见姜总兵。”
都指挥使?
今日乃是曹谦奉命亲自封锁校场四周,此时此刻听到周昂这两个字,他的瞳孔顿时猛地一阵收缩,随即便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是周大人,若是平时,卑职必定不敢阻拦,但今日平北伯和总兵府诸位大人有要紧事办,不结束之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何锦今天来回奔波,心里早就窝着一肚子火,闻言顿时炸了:“你是说咱们是闲杂人等?”
周昂连忙一把拦住了何锦,借着火把的光芒端详了一会对面的军官,他突然觉得其面生得很,心中不由得一动,连忙客客气气拱了拱手,却是拉着何锦扭头就走。直到已经走出去老远,何锦没好气地挣脱了他,他方才扭头又冲着那一行人望了一眼,发现对方竟是守住了路口,分明是不让任何人从这儿通过。
“周老哥!”
周昂这才回过神来,见何锦满脸的恼火,他这才声音低沉地说:“总兵府上下的人全都认识我,断然不会有这么个不识趣的小子。看他的年纪和衣裳,十有八九是徐勋身边的曹家两兄弟之一。要说曹雄那人也是个枭雄,两个儿子全都派了去跟着人鞍前马后。否则他能轻轻松松就当到总兵?”
何锦却没工夫去考虑曹雄如何,心里只剩下考虑他们是不是真的被人盯上了。当下就不耐烦的地打断了周昂的话:“那眼下咱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姜汉总不至于一直不出来,只要见着他,要套话容易得很!看这情形,安化王殿下说要进去递话让下头军卒闹起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夜幕降临,大校场上燃着一支支松脂火把。那熊熊火光映照在一张张或疑惑或满不在乎或惊惧的脸上,越发带来了一种让人不安的气氛。然而,徐勋虽没给出一句明话。但那些军卒都是陆海等人一手训练出来的。有这些主官弹压安抚,再加上徐勋这些时间从卒伍提拔人才,再加上惩治了几个往日声名狼藉的军官,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即便如此,校场一边站着的姜汉等几个军官仍是面色沉重,当杨一清快步走过来时。姜汉立时快步迎上前去。
“杨大人,平北伯真的要连夜出城?”
“派出去了三队探马。只有两队回来,足可见虏寇确实是真的动了。我已经传令各地守御,如今我连夜就赶去兴武营,平北伯把这队军马带出城去,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连夜拉出去,不虞走漏了消息。”说到这里,杨一清便沉声说道,“此事除了平北伯,我只对你一个人提过,话不入第四人之耳。如果有人问起,你就只说镇远关和黑山营那一带有敌情!”
尽管姜汉仍有些犹疑,但看着徐勋身边两鬓霜白的陈雄,以及挑选的那些将校,他最终保持了沉默。夜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