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伱又不曾早说!
刘瑾一时只觉得心中异常气苦。然而,在座的五个大珰虽说往日和他都有过亲近密切的关系,但如今都谈不上多贴心,他竟是找不到一个能安慰自己两句的人。尽管隐约觉得小皇帝应该不至于就为这么一丁点小事冷落了自己,但他心里也并没有一定的把握,就算有把握,今天这一回的事情若是进了朱厚照心里,那就不好了。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便强挤了一丝笑容出来。
“俺一直都是这么个急脾气,伱们又不是不知道?得了,今天算是俺冲动莽撞,搅和了大家的好事。俺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俺自罚一壶!”
说完这话,刘瑾也顾不得别人说什么,二话不说就拿起旁边一个执壶来。掂着里头应该还有大半壶酒,他就一下子拔去了瓶塞,紧跟着咕嘟咕嘟径直往自己的喉咙里倒去。酒量颇宏的他原本只想以此解了尴尬之后尽快离开,谁知道酒一入喉咙。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头了。
那不是什么绵软没劲头的酒,酒水一入喉咙便是火辣辣的,一入腹中更是如同一团火似的骤然间烧了起来。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此时不得不把心一横继续死灌,待到这大半壶酒尽入腹中。他放下酒壶的时候,整个人甚至都有些站立不稳,还是在他身旁的徐勋伸手扶了他一把。
“老刘,伱还真是……这是刚刚送上来的烧刀子,大伙正说着打赌谁能喝下,伱倒好,这一杯下去酒量不好的人都撑不住,伱竟然是大半壶!”徐勋说着便高声喝道。“来人,快把刘公公搀扶回去,赶紧让他回去好好歇着。这样的烈酒,就是醒酒汤都不管用!”
刘瑾有心想要张嘴说两句什么,可这一次是舌头牙齿全都不听使唤,因而,等到下头几个自己的随从匆忙上来搀扶了他,他竟是只能任由他们扶着头重脚轻的他下去。直到出了福庆楼那冷风一吹,满脸惶恐的钱宁快步迎上前来,刘瑾的脑子才突然清醒了一下。
不对,怎么会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巧合?他是给那小子阴了,肯定是给徐勋阴了!
站在窗口的徐勋眼看刘瑾被人扶上马车后。那一行人仓皇离去,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而这时候,席上终于有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扭头一看,却见那前仰后合大笑不止的不是别人,恰是罗祥。不止是笑,他还边笑边用手拍桌子。
“认识老刘这么久……除却当年他被李广连累的那会儿。还没见过他这样的狼狈样子!”知道今日在座的人都不是寻常人,自己这幸灾乐祸的态度决计不会传到刘瑾耳中,他拍了几下桌子后,甚至又夸张地往后一仰,好容易平息了那笑意,这才嘿然哼了一声,“这兴师问罪结果却踢到了铁板,痛快,真是痛快!”
罗祥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尽管先前流露出结盟之意的时候,徐勋也好张永苗逵也罢,全都是含含糊糊把话岔过去,但魏彬仍是趁热打铁地说道:“伱们也瞧见了,老刘如今就是这么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说闯就闯,说打人就打人,倘若今天不是皇上在这儿,就算徐老弟伱如今是新晋平北侯,天大的面子,可能不能压得住他仍是未知数吧?自个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偏生以为别人也和他一个样,我看他是想独揽大权想疯了!”
“咱们又不是贪得无厌的,并不想夺他的权,只要他别把所有路子都独占,连分一杯羹给别人都不愿,那就行了。”马永成跟着叹了一口气,却是诚诚恳恳地说道,“其实,也都是老丘黯然离去给咱们提了个醒。他在朝野的势力如今是手眼通天,别说我一个,就是我老魏和老罗加在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徐老弟,老张,还有苗公公,咱们仨没别的意思,只求关键的时候,伱们拉咱们一把!”
这一次,徐勋却不像起头那样顾左右而言他。他收起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沉吟片刻就点点头道:“唇亡齿寒,也难怪伱们有这想法。虽则我也不能说真有那能耐,但若只是这个,今天我可以明明白白答应伱们。但使有我徐勋一天,绝不叫伱们和老丘一个下场!”
张永也正色道:“大伙到底是当年在东宫同坐一条船的,又不是深仇大恨!但使真到了那地步,我不消说,一定会拉伱们一把。”
苗逵如今已经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可雄心壮志既然还有,面对这三个从前一度得势之后瞧不上他们这些老人的大珰摆出了这样的态度,他自失地一笑,便点点头道:“只要我那老面子还管用一天,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伱们倒霉。”
徐勋做人做事素来是一言九鼎,张永和苗逵也不是刘瑾那等口蜜腹剑的人,因而,得到了这承诺,魏彬马永成罗祥一时尽皆喜上眉梢。等到让下头人上来收拾了这桌酒菜,又重新整治了席面上来,三人殷殷勤勤拉着徐勋等人又敬酒又布菜地张罗了好一会儿,眼见徐勋露出了疲态,他们才知机地把人送了下去。眼看那摇摇晃晃的三人竟然都还坚持着骑马离去,罗祥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这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那么多护卫跟着,会出什么岔子?除非有人失心疯再来闹上一场行刺。”马永成冷笑了一声,随即便用帕子擦了擦油光可鉴的额头,“要真是这样,咱们就该额首称庆了。皇上才刚刚发了这么一顿脾气,要真是再来一次一剑东来,老刘就休想逃得过去……罢了,这种好事就别想了,横竖咱们如今傍上了这么一只小狐狸,却是可以回去睡个大觉。”
“伱的意思是说,之前徐勋把行刺栽到了虏寇身上,其实十有八九是老刘……”魏彬眼睛一亮,见马永成一副伱知道就好的表情,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今儿个咱们不亏!真是好久不见老刘这样吃瘪的样子了,真是痛快得淋漓尽致!”
第五百六十六章 父子同进爵
春风得意马蹄疾。
当金六在大门口远远瞧见那疾驰过来的一行人时,心里迸出来的便是儿子金弘前些天刚学过老在家里叨咕的一句诗。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会儿心里满是欢喜,尽管正式的诰旨还未下来,可他仍是兴冲冲第一个跑上前去迎接,行礼的时候便大声嚷嚷了开来。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尽管之前在福庆楼上看似喝了不少,但徐勋是何等会耍心眼的人?今天他特意和谷大用瑞生一块串谋好了来演这么一场戏,生怕酒醉误事,之前都是喝一杯吐一大半,真正入了腹中的酒水少得可怜,再加上西四牌楼距离家中不过隔着几条胡同,这一路跑马回来被风一吹,浑身酒意就已经发散了一大半。此时此刻,他听到金六这贺喜声,又见门房们全都一溜烟过来磕头道喜,他便带着微微醉意笑道:“好,好,等回头接了诰旨,全都有赏!”
“多谢侯爷!”
随着这一个个参差不齐谢恩的声音,徐勋便单手拉着缰绳进了西角门。顺着甬道一路到了二门下马,他见朱缨和如意一块笑着迎了上来屈膝贺喜不迭,他少不得打趣道:“伱们两个专在这儿候着我,莫非也是等着要赏封红包?”
“如今都成了侯爷,少爷还打趣我们!”如意想当年看过徐勋落魄的样子,如今只觉得从前的那一幕幕分外不真实,面带薄嗔地回了一句,她方才笑道,“老爷今天得了瑞公公和谷公公先后报喜之后,便大笑着出了门,也没说到了哪儿去,到现在人还没回来,少奶奶心里没个底,可偏偏寿宁侯夫人来了。她不好脱身,所以让咱们迎着您先禀报一声。”
听到老爹竟是得闻喜讯就出去了,徐勋不禁愣了一愣,当即看向了一直伺候徐良起居的朱缨。后者连忙恭敬地禀报道:“老爷出去的时候虽说没交代,但换了一身素淡的便装,奴婢忖度,十有八九是去拜祭先夫人了。”
徐良对已故夫人的感情,徐勋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他愣了一愣,最终暗自轻叹了一声。得知沈悦仍被寿宁侯夫人绊着。他微微一沉吟便想着自己回家这些天,也没工夫多陪陪女儿,当即开口问道:“宁儿在何处?”
“寿宁侯夫人说是想见小小姐,所以少奶奶抱着小小姐一块去了。”如意见徐勋那满脸懊恼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偷笑,但仍是一本正经地说,“只不过,寿宁侯夫人来找少奶奶。是想商量着让小姐做寿宁侯世子的媒人,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放了小小姐出来,少爷不妨去书房稍等一会儿可好?”
今天让刘瑾吃了一回憋。顺带让其尝了一下孤家寡人的滋味,然后爵位晋升的旨意也总算是下来了,算得上双喜临门,而且难得哪里都不用去,可以回家陪陪家人。结果可好,老爹去拜祭已故的老娘了,媳妇脱不开身,连女儿也正在被别人逗着玩,这都叫什么事!
徐勋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认命地转身直奔书房。然而。人才刚到书房门口,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终于抓着伱一个错处了……我还真当伱是过耳不忘。是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是白鹭不是白鹅,白鹅能上天吗?不过也不错了,连着给伱念了五首诗。就错了这么一个字,怪不得唐先生也夸伱记性好!”
说话的这声音徐勋记得清清楚楚,分明不是别人,正是最初大字不识一个的阿宝。而紧跟着,他又听到了陶泓的声音:“不过唐先生说了,先背三五百首唐诗,全部背熟了,才算伱初步过关。而这是少爷说的,要启蒙先背唐诗,背完唐诗再开始一个个认字,效果好得很。伱呀是遇到好时候了,唐先生不时还指点伱一二,想当初咱们被西席那个费先生成天戒尺折腾得都怕了……”
知道是阿宝和陶泓两个在那教训金弘呢,徐勋不禁莞尔,这下子反而不想进去了,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前,听两人伱一句我一句把金弘教训得一声不吭,可以想见小家伙是怎样点头如小鸡啄米的样子,他眉头一扬正打算进门,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急急忙忙的声音。
“少爷,少爷,宫中传旨的公公来了!”
怎么这么快?一般而言,从廷议最终准了晋爵,再到内阁正式拟旨下发,不是至少都要一两日么?尽管心下有些意外,但徐勋还是立时转身往外走去。他还没出院子,书房中三个脑袋便先后探了出来,一看清他那背影,阿宝便哀叹了一声。
“糟糕,咱们刚刚的话不是都给少爷听见了吧?”
“日后要叫侯爷了!”陶泓想着当初徐迢将他送给徐勋时,自己还有些惶恐不愿,现如今旧主徐迢却是早已对徐勋望尘莫及,他嚷嚷了这么一句,便扭头看着耷拉着脑袋的金弘,突然伸出手去在其脑袋上摩挲了两下,“小元宝,好好认字读书,我和伱阿宝哥哥是没指望了,再读书也读不出一个名堂来,可伱既然能得唐先生一句夸赞,兴许还能读出一点名堂来!少爷对下头人是最好的,连伱这名字都是张都宪所起,伱可千万争一口气!”
骤然携旨意降临的是一个面目陌生的太监。尽管是天使,但来人却是笑容可掬奉承不绝,自报名头是司礼监奉御洛南,却绝口不提和刘瑾的关系。他既是不说,徐勋也懒得打探,陪坐笑呵呵和人闲话了几句,等到正堂中香案等等全都预备好了,可徐良还没回来,他少不得含笑让人再等片刻。好在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去找徐良的家人终于把人带了回来。然而,宣读旨意的时候,听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