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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就又外出,从此杳无音信;从徐大老爷本就隐约知情,于是宗祠中借此发难,到赵钦事败后徐劲受杖怀恨在心,于是准备齐全的各色书证,到派去发冢的那几个狗腿子被锦衣卫拿了扭送应天府衙……小家伙说得绘声绘色,若不是徐勋是当事者,简直觉得这就是一部狗血八点档家庭lun理剧。
“好吧,这些就算了,那我给徐……大叔挡箭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徐勋仍然是没法改过口来,只能就这么先叫着。然而这时候,瑞生和陶泓却齐齐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瑞生才伸手上来探了探徐勋的额头,又一本正经摸了自己的,末了才奇怪地说道:“少爷没发烧啊,难道是因为昏睡太久把这么要紧的事都忘记了?”
陶泓总算是比瑞生要机灵,见徐勋脸色有些发黑,赶紧说道:“少爷,是良爷爷亲口对章祭酒说的,章祭酒又这么对魏国公傅公公郑公公吴大人等等转述,所以大伙都这么说。”
是徐良说的可那时候要不是徐良勇不可挡带着他逃了出来,他这一条命早就送了,徐良为什么要颠倒事实……等等,那是为了让别人将来难以质疑,是为了他在造势
想通了这一条,徐勋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烫,一下子把头埋在双手之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徐良怕是真的断定自己是他当年以为病死的儿子,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情分和信赖,于是不遗余力把声势往上再推了一把,可这样的情意实在是太重了,对于素来凡事秉持阴谋论的他来说,他直到现在,仍然不能完全相信这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疲惫地开口把瑞生和陶泓打发了出去,自己则靠着厚实的靠垫在那儿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响动,紧跟着,一个黑衣人影就突然敏捷地窜进了房里。才刚遭遇过刺客的他本能地想要开口叫人,可一看清楚那张脸就怔住了。
是沈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小丫头,知不知道眼下这是别人最是严防刺客的时候,这里又是堂堂南京国子监的祭酒官廨,她自己更是根本见不得光的身份,竟然敢跑到这来
那一瞬间,徐勋的脸色精彩极了,可当小丫头快步冲上前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甚至触动了他刚刚愈合的伤口时,他到了嘴边的那一连串质问责备提醒却都吞了回去。尽管不是第一次拥美在怀,尽管她并没有说一句话,可屋子里还是荡漾着一种温情宁静。
“你怎么来的?”
听到徐勋这声音,沈悦松开手往后头挪了挪,又擦了擦眼睛,这才抬起了头来:“是我让干娘带我攀墙进来的,没费多大劲,你这屋子后头有窗户,翻进来就是了,而且干娘正在外头看着呢。瑞生和陶泓都已经趴着睡着了,不会惊动他们,要不然我早就让干娘在灯芯里头下蒙汗药……”
面对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徐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只听说过有穷书生爬墙相会小姐的戏码,可什么时候听说过有小姐爬墙翻窗偷见公子的?看着沈悦那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那些惊世骇俗的行为举止,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喜欢的,不就是这小妮子的不走寻常路么?
“笑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沈悦本能地使劲瞪了徐勋一眼,目光这才落到了他肩头那裹得厚厚的纱布上,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这天气热,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布背心,于是慌忙侧过头去,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什么你已经死了。虽然徐大叔说你已经没事了,可我不放心,好容易才瞅着国子监这边守着的人少些了,所以就央干娘带我过来看看你。”
“我真没事,让你担心了。”
尽管嘴上说得轻巧,但沈悦的功夫翻墙还容易,但三山街到这儿本就远,她得事先在外头客栈定下房间,然后在半夜北城兵马司巡防人手增加一倍的情况下绕到国子监,然后又要在这等防守下潜入进来,即便有李庆娘,却仍然是难如登天,因而听到徐勋这短短的几个字,她只觉得自己这一趟都是完全值得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
然而,徐勋端详着她这笑容,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那身黑色夜行衣上。见上头尘土处处,他不禁心头一动,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一翻一看,见她右手掌心果然磨破了好几处,他立时抬起头来,却不防沈悦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别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我从小就和干娘练功夫,这点小伤回去涂点药酒就行了倒是你,怎么这么倒霉,好端端的又中了箭,我给你带了金创药”
徐勋这几日时昏时醒,但对换药隐约还有那么一点印象,甚至还记得别人提过是什么御药局的药方云云,根本不缺什么金创药。然而,见小丫头说着就献宝似的掏出一个瓷瓶递了过来,他还是伸手接了。摩挲着那还带着体温的光润小瓷瓶,他见沈悦靠近自己仔仔细细地介绍着这东西如何用酒化开如何涂抹,他冷不丁探头在那红唇上轻啄了一口。
“啊”沈悦不料这时候居然会遭到突袭,等徐勋一击得逞,她这才慌忙让开,旋即恼羞成怒地骂道,“受了伤也不老实,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好心了……”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猫叫声,剩下半截话顿时都堵在了嘴边,一下子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看。徐勋也醒悟到外头必然是有了人来,看看床上那床薄薄的袷纱被,他就绝了把人拉上来大被同眠遮掩一二的主意,再看看床下,偏生这罗汉床的下头是一连排的抽屉。于是最终,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角落里那个大柜子。一瞬间,小丫头就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动作敏捷地闪进了柜子里。
几乎是在她躲进柜子的同时,外头就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呵斥声,旋即就是瑞生和陶泓惊醒过来那迷迷糊糊的赔罪声,不一会儿,一个人就挑起帘子让了另一个人进了门来,却是傅容和陈禄。看到傅容还好,可一看到出身锦衣卫的陈禄,徐勋几乎是紧张到头皮发麻,所幸陈禄只是四下里一看就收回了目光,又搬了一把椅子让傅容坐下。
“这么晚了,还劳动傅公公您来看我……”
傅容不等徐勋说完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章懋大晚上的送信给咱家说你醒了,就过来看看。再说了,咱家又不是两条腿来的,是坐车来的,有什么劳动的。要不是之前这老先生说到了他这就不准挪动,咱家老早就把你带回去了。你呀,跟着徐良瞎胡闹,要喝酒也节制些,好端端的遭了无妄之灾”
“傅公公,徐大叔也是一时想不开,再说那时候要不是我这个累赘连累了他……”
想到徐良那会儿随了他回去便满心悔恨连连请罪,这会儿又见徐勋一个劲地维护徐良,再联想到这些天的风头和各色证据,傅容此时此刻不禁稍稍恍惚了片刻。他当初只是单纯的调查后产生怀疑,真正存着这念头还是因为欣赏徐勋为人果断大胆,又重情义,要不是萧敬一锤定音,他也不会去设计这样一场识破了就铁定惊天动地的事。然而,看这眼前的光景,就连他这始作俑者,也几乎要相信那两人真是骨肉相连的父子。
因此,他完全没把徐勋这一番解说放在心上,只笑着摆摆手说:“你说是徐良奋不顾身救了你也好,徐良说是你给他挡了必死的一箭也罢,总而言之经此一事,你们爷俩应该都想通了,至于谁救了谁,不必非得要有个结果。至于咱家今天来,是要告诉你,咱们几个南京守备和应天府尹吴雄,连带章懋这老学究,已经联名写了奏疏上去。这一趟刺杀的事,满城大索之后就发现刺客都死了,三个都不是本地人,所以只能归在徐氏长房勾结盗匪。徐劲原本是因发冢论绞,如今论斩,其母同谋,论绞,至于其父,因病重不论。”
哪怕因这场刺杀险些丧命,徐勋也不认为徐氏长房能雇到这等拿着弩弓的刺客,因而闻听长房几乎相当于连根拔起,他在倒吸一口凉气之后,看了一眼陈禄,就沉声问道:“敢问公公,实情究竟如何?我不打算追究到底,可也不想再有下一次。”
“实情么……”傅容斟酌片刻,就摇了摇头说,“实情就是刺客来自军中,十有八九和徐良的那个侄儿脱不开关系。但如果是那样,就是因争袭爵位动用刺客,还用上了弩弓,兹事体大,这种消息报上去,必然是轩然大波,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们。咱家已经用密信知会了司礼监掌印萧公公,他自然会在京城那边令东厂死盯着。
要知道,萧公公之前虽说因赵钦的案子扭转败势,可刘健李东阳那几个老家伙没有一个是省油灯,他如今只能隐忍些。至于南京这边,这么快结案是咱家的主意。须知魏国公不希望京城再下来人查军中事务,应天府尹吴雄希望一心对付过去这场大旱,章懋虽老学究,可也知道稳定为重,回头一定会让你息事宁人。如今的南京,经不起折腾了。”
“多谢公公,我明白了。”
站在傅容身后的陈禄见徐勋问归问,得知原委后答应得更爽快,顿时心生赞赏。赵钦之所以论绞,而且是决不待时,完全是因为京城中被那些清流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萧敬等人联手抓住了那张藏宝图的机会,挑唆震怒的皇帝派了叶广,旋即借着沸沸扬扬的赵钦案子直接掀翻了彭礼,继而又在京城打落了几个最咄咄逼人的清流,最后因皇帝的息事宁人方才渐渐平息了下来。而若是再闹出一桩因争袭而行刺的案子,届时这风波一起,极可能就和前头好几位勋贵因争袭而停袭爵位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爵位谁也捞不着,而且还会牵连广大。
听傅容又和徐勋说了一阵子话,他正打算提醒时候不早,突然注意到徐勋枕边还有一个小瓷瓶,见傅容不再说那些正事,他便好奇地伸手过去拿了起来把玩,又笑道:“看来章大人对你很不错,他那官廨统共就没几间,竟是腾了这间屋子给你,又是好饭好菜,又是好医好药地供着你。这瓶金创药似乎不是公公送的,是外头难买到的上品,章大人哪儿寻来的?”
徐勋怎么也没想到陈禄居然会对那个瓷瓶产生了兴趣,瞧见人拿起一瞬间,他几乎恨不得伸手去抢回来,好容易才总算是按捺住了焦躁的心绪,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章大人厚爱,我实在是受之有愧。这几天听说他常常来看我,就连厨房也都是连轴转……如今想想,从前我在国子监挑起的那些事,先是门前闹事,又是余浩大闹藏书楼,实在对他不起……”
傅容压根不想提那些见鬼的从前,咳嗽一声就没好气地伸出手去,见陈禄讪讪地把瓷瓶递了回来,他就还给了徐勋,又站起身道:“没什么好受之有愧的,国子监那几个学官的龌龊勾当又不是假的,余浩那边章懋更是亲自去求了情,于是二十大板就了结了他闯国子监的事。说起来,赵钦倒台,章懋非但没牵连到一星半点,反而得了大义的名声。好了,咱家改日再来看你,你先休息吧。”
坐在床上的向这两人欠身道别,直到确定人已经出了屋子,徐勋才长出了一口气,可发现柜子里没动静,他想起陶泓瑞生这会儿应该都醒了,赶紧把两人叫了进来,措辞严厉地打发了他们去休息,只说有事再叫人,旋即就二话不说熄了灯。果然,随着外间窸窸窣窣了一阵渐渐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