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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眼里的冰雪在目光触及那少女脸上时有些许的松动,转身却又复冰封无缝。
“你这几日怎么总不回来?弄得她老跟我念叨‘坏哥哥不见了’。”
明知原因,紫霄却不敢挑明,只含蓄地暗示紫因,他们仍是一家人。
“是么?”紫因紧一紧身上的大氅,故作轻松地笑道,“这府里有那么多人陪她玩还不够?”
“云锦大人现在每天跟王阁老学习,倾城莲华又老是把惜夕姑娘叫走,云扬莲华简直就足不出户……”紫霄说着,轻轻皱一皱眉,“说起来,我总觉得公主的那位哥哥对公主的态度有些不对……”
“有你在就行了。”紫因打断他的话,把目光移向远处。不肯再瞧他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地保护者神态。他急匆匆转换话题,轻描淡写地道,“你也得着消息了吧?那明儿个是你去审还是我去审?”
紫霄心底明白得很,也顺着他的话说道,“该死不该死的都死光了。剩下那一个,估计是替罪羊。你问案向来比我细心,有蛛丝马迹的话定然逃不过你的眼睛。”
抱得美人归。他已心满意足。虽非他的原因,但独占了她。对弟弟到底有些歉疚,是以总是在其他方面尽量表现得大度。
“你真的不去见识见识?”紫因扬扬眉,低笑道,“一刀毙命,还是一次杀七个。虽然被捉住地时候没有反抗,但我听底下人回来报告说,她这大牢蹲得可不一般。不但能让那个以严苛无情出名的袁牢头帮她送信。居然还四处找书让她看……你不觉得可疑么?”
“那女人在刑部大牢里看书?”紫霄诧异地望着他,随即又追问道,“什么信?送给谁?她现在看地又是什么书?”
“信送到了花街玉满堂后面的一处民宅,收信人是个叫珠鸾的小丫头。据说她原本是玉满堂头牌的贴身侍女,不久以前这叫刘小六的女人到玉满堂教琴时替她赎了身,之后就租了那宅子,与老父同住,还雇了一对姓张的中年夫妻做佣人。”
紫因仰头望着夜空。背书般说着从手下那里听来的消息,“前段时间刘小六地老父外出经商,那两个佣人也回乡去了,家里只得刘小六和那小丫头。不过她两个最近跟西六的人打得火热,每天不单有西六工匠上门装修房子,西六平允茶楼的老板还带了几个伙计住在她家。说是要合伙开店……”
“西六?她和柯语静很熟?”紫霄越听越惊奇,忍不住插嘴问道,“青侍郎好几天不见人影,柯语静也突然一声不吭地走掉,不然倒可以找她问问……”
“是不是熟人我倒不清楚。不过,能让西六的人每天一大早免费送包子和蔬菜的,恐怕这天下没有几个人吧。”
紫因耸耸肩。他对这事也好奇得紧,但重点不在此,很快便又将话题转回原处,“起初我以为那封信不是要通风报信就是要求救援。谁晓得上头只写了两句话——‘我暂于故友处做客数日。生日礼物定会按时送到。另,奉与送信人五十两银整。以表谢意。’”
“会不会是暗号?生日礼物……”
“这个我查过了,三天后是柯语静的生辰。”紫因飞快地答道,想一想,又忍不住撇嘴,“因为她说刑部大牢是故友处,我还特地让人查过近期有哪个刑部官员与她有来往,结果根本是她胡诌……真想不通!她不向人求助,反而在牢里看什么《十三国通史》!你说,她到底有什么倚仗才能这样有恃无恐?”
“难说。”紫霄皱眉沉吟半晌,又道,“但公主府的人一下子死了七个,就算她再有本事,上头也不会想让她活着吧……你可有安排人手保护她?不然估计明天连审都不用审,这案子就会以凶手畏罪自杀了结了。”
“放心。顶多让她受点伤,也好清楚下自己的处境……她暂时还有点用处。你想想,没有她,怎么引得出大鱼来?”
紫因冷冷一笑,“最可笑是李伟汀那条老狗,还跟底下人说什么‘敢走漏半字,以同谋论处’。结果呢?把人放在人多嘴杂地刑部大牢也就算了。这还不到半日,就连街头的小贩都知道有个杀人女魔头被抓了。”
“他只是个小角色,想什么时候解决都可以……对了,明天几时审?”
“怎么,终于有兴趣了?”紫因调侃道,“不怕公主找不见你,又哭得唏哩哗啦?”
“她最近也很黏巧巧,应该没事吧……”紫霄觑眼他的神色,又笑道,“再说,好容易有个能让你这笑面煞神干兴趣的女人,不趁现在瞧瞧,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遇上了吧。”
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本是俊俏无双的两张面容,奈何却笑得森冷无比,更胜这冬夜的寒凉。
他们在院中说话地当儿,明哲殿的梁间忽翻下条黑影,从那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像只巨大的蝙蝠般朝远处掠去。
清幽的笛声指引着方向,那是只有柯戈博能听到的召唤。他腾挪飞纵,去势如电。在湖畔一个偏僻的角落处停下时,望着那个正背对着他的挺秀身影,细长的眼睛不禁轻眯做两条缝,“你找我?”
“嗯。”
那人轻声应,音若珠玉碎裂般动听。缓缓转身,银发如水,红衣似血,隐闪金芒的浅棕右眸透出种难言地神秘。他扬扬手中浅碧通透地玉笛,平淡无奇的脸上浮起点笑意,“她已经睡下了么?你也真是辛苦……最近过得开心么?”
“我不会忘记地。还有十七天。”柯戈博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嘴角淡淡浮起点苦涩,“放心。答应过你,我就不会食言。”
“不。”离弦收起玉笛,轻轻摇头道,“我找你来并非是为这件事……柯戈博,今夜我想暂借你的躯壳一用。当然,作为回报,我可以再帮你续命半月,如何?”
“原来如此。”柯戈博暗暗松了口气,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有急事?”
“还不是因为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
离弦的唇间逸出声轻叹。对这个与他有同样经历,今后也将密切关联的男人,他并不打算隐瞒,“说了让她乖乖待在家里的,眼错不见就糊里糊涂被卷进起大案里。我再不出手,只怕她变了厉鬼还要找我麻烦。”
话是调侃,他的眉眼间却荡起丝忧色。柯戈博自己也默默守护着这样一个女人,对他此时的心情自然并不陌生。同情地拍拍离弦的肩,轻笑道,“明白了,交换条件我接受——你的事要紧,别耽搁了。”
离弦点点头,伸指点上柯戈博的眉间。红光乍起,不待消褪,一抹黑影已腾身而起,奇快无比地越过高墙,流星赶月似的往远方疾掠而去。
刑部大牢的看守室里,烛光昏黄,袁牢头正就着小菜吃酒,面前还摊着《十三国通史》里的其中一卷,真正是眼口手都全派上用场。
前门紧闭,惟通往牢房区的那扇门大敞。他不时扭头望望黑暗尽头的那一点微弱的光亮,眼底荡起丝赞赏。
想他也是一路过关斩将考上来的探花,因着性子执拗得罪了权贵,青云路就变作成年累月跟囚犯打交道。纵是如此,他脾性依旧不改,对那些犯了事的市井之徒,他确实很不客气。但对不幸落进这儿来的读书人,他怎么也不肯信个个真是十恶不赦。
笑歌予他钱让他送信时,他本想耍耍这瞧起来惯于用钱使唤人的大小姐,可当他看见那信上的两行字,立马就改了主意——刚健与柔美兼济,末一笔总是拉得长而飘逸。何谓铁画银钩?瞧她那手字就可立时明了!
能写得出这样的字,必是个高傲正直又不乏变通的人。而其后他细意观察,只见此女行事谨慎,入得牢中仍保持冷静态度,把别人用来吵闹的时间花在看书上——如此人物,若是真有本事杀人,又怎可能留在现场束手就擒?
虽有罪无罪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但这大牢就是他的天下。只要笑歌在这儿一日,就算不给钱,他也照样不会为难她。当然,有钱拿更好,至少月底回家的时候可以吃上顿安生饭。
袁牢头自顾想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两行让人惊叹的好字。他在心底赞叹一声,一时忘形便拿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勾划。待回神瞧见那白纸黑字间多了几处油污,慌不迭扯了袖子小心擦拭——读书者无有不爱书的,况且这一卷笑歌还未看,他不想在她面前失礼。
正忙乱,且听前门有叩击之声传来,又有人高声道,“袁牢头,快开门!主事大人派人过来提人过堂了!”
破笼卷 第三十一章 遭遇暗杀
搞什么鬼!大半夜还要提审?
袁牢头扭头望望牢房尽头那点忽明忽暗的烛光,心头浮起点不祥的预感。他咬咬牙,故意很大声地打个呵欠,用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隔门问道,“都快四更天了,是哪位主事大人精神那么好啊?”
“嗐!不就是督捕司的那位李大人嘛!”守卫同他熟得很,顺口说了一句,又急躁地猛敲了两下门,“行了!别啰嗦了!来提人的那个都快走到我跟前了——你赶紧开门,我可不想大半夜还吃鞭子!”
提审向来归司刑主事管,**督捕司什么事儿?莫不是袁牢头迟疑着,催促开门的那个心急如焚,一声高过一声。他终是无计可施,只得慢条斯理地把锁头下了。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已砰地一声被推开来。寒洌的夜风劈头盖脸地扑过来,随风而来的还有抹鬼魅般的黑影!
袁牢头还未反应过来,颈侧便挨了极重的一下。他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朝一旁倒去。
那黑衣人急伸手托住他的身体,慢慢放落地面。扭头瞥眼门外那惊得呆立当场的两名守卫,从腰间抽出块墨黑浮金红菖蒲花的令牌晃了一晃,低声命令道,“不想死就闭紧你们的嘴。”
代表君之信赖的金红菖蒲花!?那是……那是秘密保护皇上的暗卫才有地殊荣!
那两人顿时骇然失色,连大气也不敢出。望着蓦然关闭的大门。他们俩对视一眼,狠狠心,做出无事人的样子继续把守,只是那按在刀柄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那黑衣人阖门的瞬间,眼底掠过抹厉光。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也不提灯,便轻手轻脚地朝那牢中忽闪着一点豆大亮光之处行去。
时近四更。旁的犯人都已睡去。鼾声、梦呓声、磨牙声混在一起,像是黑暗里的诡异大合唱。唯有那微弱地光线处偶尔传来的极轻地翻书声。与这牢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牢里虽是潮气重,但蜡烛这种东西是绝不会交给囚犯的。可那低头靠墙坐着的女子不止有这等待遇,且一手执笔,一手还捧着本书——想引起场小火灾简直轻而易举。这种情形实在匪夷所思,让渐渐靠近铁栅的黑衣人也感到无比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的来意并不会因此而改变。那七个知情者已死在他手里,只要杀了这多事的丫头。这案子自然就不用再查下去。
隐身黑暗中,他仔细地用目光梭巡着可以下手地地方——那间牢房与最近的牢房尚隔着段距离。两面石墙两面铁栅,此时那衣衫单薄的女子正蜷在石墙的相连处。这就意味着,如果想套中她的脖颈,必须趁她抬起头的一瞬间。
当然,一旦不中,还可以开门进去击杀她。只是那样做,善后太麻烦。他也不觉得自己出手会有落空的可能。
目测过距离,黑衣人悄然贴近铁栅,忽跺了一下脚。笑歌果然应声抬头。与此同时,银链如蛇,从黑衣人的袖中蓦然激射而出,缠向她地颈子!
他十分满意自己出手的速度。细长的一双眼忍不住得意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