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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笑歌,柯语静忍不住疑惑。地望望柯达人。瞧他头发散乱、满脸血迹污痕的,笑歌居然还能看得出跟她的四伯伯长得像,这可真是心中觉着有些不对劲,她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眼珠一转,哂笑道,“你今日倒是叫我们大吃一惊……谁暗算你,你可清楚?”
“……没看清。”
看话题又转回自己身上,柯达人愈发郁闷。抬眼瞧。见他两个投过怀疑目光,只得压住心底火气来替笑歌圆谎,“我奉命带司刑主事回宫,追踪到那巷子里,忽然有人施放迷香……总之,今日之事真得‘多谢’你们那位六姑娘。”
“嘁!那是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要是知道了……”柯语。静撇撇嘴,想了一想却又道,“不过她这人心肠很好,说不定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丢下你不管……能碰上她,算你运气好!”
对对对!他运气。真是好!被人弄得狼狈不堪还得感谢那人心地善良!
柯达人气得半死,偏又无计可施。抓起毛巾胡乱一抹脸,看见上头的血迹,又不由得担心起来,“有镜子没有?”要是那死丫头已经刻好了一个字,他以后还拿什么脸见人?
柯戈博随手把柜子上的铜镜扔过来,细巧的眼一眯,唇畔就牵起点讥诮,“何时这么注意容貌了?真不像你的作风!”丢个眼风给柯语静,两个难得有默契地开始进行迂回套话。
回廊尽头,小陆也正满腹疑团地低声问着笑歌,“六姑娘,那个香味……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刺客吧?”看她点头,不禁一愣,“那您还把他弄进来?”
笑歌睥睨四周无人,凑到他耳畔低语几句,又晃手露了下手中的物事。小陆顿时骇然,“这可怎么得了!?要真是如此,扛把子也无法插手吧……您有什么打算?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笑歌微微一笑,又同他耳语一番。小陆边听边点头,到末了,一脸崇拜地望着她赞叹道,“六姑娘好手段!这么一来,便不怕他不就范!只是扛把子那边……”
“一个字都不要说。”笑歌拍拍他的肩膀,盈盈一笑,又轻声道,“另外,麻烦你帮我看着点珠鸾。最近我常常找不见她,可又不好直接问……等肖家连同那几家老商户迁过来,她还要作为你的助手同你一起打理生意,我不想到时候有什么变故。”
“我晓得。”小陆那张娃娃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有人明知他的过去,仍赏识他且赋予重任,这种信赖不管落到谁身上,谁会不感觉窝心?虽谈不上誓死效忠,但跟定她这个信念却已是不可动摇。
两人相视一笑,似定下无言之契。他自去按吩咐办事,笑歌安心回转。快到门边,故意放重了脚步,屋内的说话声果然立马消失。
她入内去,淡淡一瞥柯戈博,唇边便浮上丝礼貌的笑,“时候不早了,这几日又不怎么太平……小静,你还是多派几个人送送博公子吧——请博公子不用担心,这里有小静在,不会有事的。”
她并非此间主人,这逐客令下得实在突兀,可她语气温和,柯语静又当真一伸手摆出送客姿态,柯戈博虽是不情愿,却也只好乖乖告辞——他若敢反对,柯语静定会当他是在质疑她的能力。届时大闹起来,三人关系曝光,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柯达人自然晓得笑歌支走柯戈博的原因,一面恨得牙痒痒,一面却又不得不叹服她的手腕高明。看着那个容貌平平的小姑娘,心里竟有几分好奇,忍不住想瞧瞧她又有什么办法能支开柯语静。
但意外的是,笑歌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她只拉柯语静过门边低语数句,柯语静便毫不犹豫地退走,还不忘顺手替他们把门关上。
就算很少与女儿相见,素日里关于西六扛把子的那些传闻柯达人也没少听。此时看她在笑歌面前乖得跟头小绵羊似的,诧异得连嘴都合不上。
笑歌款款坐下,斟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很好奇她为什么会那么放心把我留下?”
柯达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她也不恼,唇轻弯,荡出几分慧黠,“想知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正你从明天起每天辰时都得来这儿报到。”
柯达人的不屑一顾再也装不下去,扭头来沉声道,“你打算何时让我走?”
“不急。”笑歌慢条斯理地捧茶轻抿,神态悠然,仿佛闲话家常,“我这几日白天睡太饱,晚上睡不着,有你作陪,当然是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呗。”
这死丫头绝对有把人活活气死的本事!
柯达人忍不住咬牙切齿,“谁有时间陪你聊天来?我还有事!”
“深更半夜的,还能有什么急事啊?”她懒洋洋地斜倚着太师椅的扶手,笑微微地道,“再说了,你没解药,菖蒲花牌子也没了,难道说你打算搬梯子翻墙进宫么?”
这男人落下的痛脚太多,随便踩踩也够他受的。何况她已隐忍了那么久,当真以为她是病猫不会发威么?
“你!”
柯达人气得几乎爆血管,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如今就算他的内力突然恢复,要冲开穴道也得两三个时辰。且女儿八成还守在外边,他想凭力气击杀这丫头只是在自找麻烦。
权量利弊之后,虽拉不下脸来赔笑,但声音就缓下来许多,“六姑娘若是还有别的事,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但说无妨。”
“好说好说。”笑歌回的不咸不淡,连眉毛也懒得动一下,“其实我就是天生话多,所以想找个人聊聊而已……这样吧,我来说,你听着就好。”
不等柯达人发作,她已淡道,“话说我本来打算就这么让你走的,可是突然间,我想到了你说的一句话,就又改了主意。‘我并非为取你性命而来’……你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哦?那我转念一想,既然你跑到这儿来,不是想取我性命的话,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指指床上的紫因,她的唇角便牵起丝冷意,“听说刑部尚书大人不久前丢了官印,这位司刑主事难辞其咎。不过,尚书大人会因此丢官的话,司刑主事顶多也就是流徙千里的罪吧?咝……这就太叫我想不通了。你说说,流徙千里而已,哪怕他逃走,出张海捕文书不就完了,用得着在罪名定下之前就出动一个拿着‘君之信赖’的皇家暗卫吗?”
柯达人心神一凛,低头不语。笑歌却似根本不需要他配合,自说自话,摇头晃脑,不亦乐乎,“那我仔细一想啊,就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就算这位司刑主事大人今晚不死,明日也绝难逃厄运!那么这么一来,就有个大问题了——雪蛟律法上写得很清楚,不管是因为下属玩忽职守也好,还是自己不当心也罢,谁丢了官印,谁的罪就最大。可是那位尚书可是丞相大人的亲戚啊,要追究也顶多是丢官啊。丞相大人再严厉,也不可能会无视律法,加重刑责吧?那么,尚书大人若不会丢脑袋,这位堂堂五品主事、皇上亲封的三品莲华有什么理由非得死呢?除非……”
她睨眼觑着脸色古怪的柯达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下去,“除非明日期限一到,尚书大人就会以一个不可逆的事实,逼得朝廷不得不决定……多几个人给他陪葬。”
这女子太可怕了!仅只凭着他无心的一句话与市井的传闻,居然就推断得与紫幕锦今夜秘密禀呈红少亭的计划几乎无异!
柯达人的呼吸急促起来。若非他中了招,无论会付出何等代价,他也势必要将此女诛杀——这等心机、这等手段,要是她真要与红少亭为敌,红少亭绝逃不过她布下的罗网!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歌似笑非笑地放下茶盏,“说是这样说,我正与小静合伙经营的铺子很快就要开张了。平淡安乐的日子就在眼前,我们哪有闲工夫去蹚这趟浑水?不过,这位司刑主事大人是公主的莲华,而公主又是小静的好友……”
她蓦地眼神一冷,目光如刀,锋锐凌厉,“若是有人要让小静伤心难过……就算是九天神佛,我也照样有法子叫他生不如死!”
“你、你待要如何?”柯达人一阵心慌,手心里竟泌出层冷汗。看她的眼神也知道,她那种遇佛杀佛的气势绝非说笑。
“哦啊,你这可问倒我了。我也不晓得确切该怎么做呢……”笑歌忽然笑起来,仿佛方才的面色冷厉只是柯达人的幻觉。
她漫不经心地瞟柯达人一眼,从袖中摸出一块与那“君之信赖”大小图案都一模一样的木牌扔到桌上,半边嘴角就缓缓扬出个诡异的弧度,“不过,你若不想看到以后大凡有人作恶,现场都会留下这种样式的花纹印记的话,那你就不能不好好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破笼卷 第五十一章 逆转乾坤
五更更响,寅时,那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雪无声的飘落,偶有风过,刺骨冷冽。
金銮殿中,灯火辉煌。各色阔袖团领官服汇聚一堂,高悬的宫灯投下的光影将它们映衬得愈发色泽鲜明,臃肿中带着喜庆,却仍挡不住寒意弥漫。
BOSS很难得地出现在龙座上,虽然坐姿有些歪斜,但那把真红龙袍都顶得异常明显的肚腩,怎么瞧都不像是久病卧床,食不下咽的人会有的体态。
加之告病已久亦是突然出席本次早朝的紫幕锦丞相大人嘴角那点久久不散的笑意,和铁血将军白可流黑沉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更是令人心底止不住的打颤。
这究竟是要演哪一出呢?
群臣暗暗揣测着,难得地肃穆了一把。
为保证准时下朝,照例把大事放在前头,小事能不说就不说。不过,但凡开口的人都很警觉地不提刑部尚书失落官印之事,只把辽怀遭遇雪灾的事重来复去的奏。
直到,实在无话可说,然后,紫幕锦开口
“皇上,刑部尚书官印失落一。案,三日限期已过。但,官印依然不知所踪,而刑部司刑主事亦无故缺席。可见刑部尚书紫连肃不止枉顾皇命,对下属也督管无方……老臣以为,此事不可再拖延下去,当依雪蛟刑律秉公处理,给天下万民一个交待。”
“朕知道了……准奏。”红少亭恹恹挥手,。似无可奈何,眼底却满是笑意。顿一下,又缓声道,“刑部尚书紫连肃,你可知罪?”
那个从入殿以来一直眼神空。洞、神情呆滞的男人匍匐在地,声线平直,无半点起伏,“臣知罪。臣愧对皇恩,当一死以谢罪。”
额,怎么会?他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别说是丢了官印,。就是犯下更大的罪状,也不至于要死吧?
小臣子们愣住。未及回神,便见一抹暗红急速撞向。殿中大柱!
到后来,大家回忆起来,还觉得整个事件发生的。很突然。简直是速度到打个呵欠的工夫都来不及,已卸下官服的刑部尚书紫连肃的脑袋就在描金绘龙的大铜柱上开了花。
那是很大的一。声闷响。余音嗡嗡犹在耳畔盘旋,已见那抹暗红软软瘫倒柱边。没有血花飞溅,只有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脑袋边上不多时就盈起的小小血洼,昭示着他生命的结束。
估计谁也没想到平时瞻前顾后的那么一个人,居然那么有胆气拿脑袋跟金属比硬度,是以大概有一分钟的空当,殿内鸦雀无声。
接下来的事更疯狂,不看白可流的脸色就连屁都不敢放的BOSS竟然很威风地一挥手,命令早在殿外候命的禁卫军抬走尸体,拿下刑部侍郎和四位主事。
罪名,当然是玩忽职守。只是刑部尚书立的榜样太出色,这几人统统要斩立决以儆效尤而已。
一天受了两回重度惊吓的臣子们都有点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