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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红笑歌的手指轻叩桌面,“那小白一定很好奇那真青鸾的模样了?”眉轻扬,眼底掠过抹笑色,“也好。反正这几日我有事走不开。你要是想出门逛逛,跟金总管说一声便可以。庄里的门禁时间是子时。若逛得太晚,便不用赶回来。免得陆仟他们夜里看不清,害你变马蜂窝……”
白云舒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就是去逛逛……”眼珠一转,低低叹口气,“那些银票恐怕已经换不了了,古董什么的也很难出手。这一趟算下来,其实也没拿着多少银子……”
红笑兮白眼一甩,“有小笑在,这个还用你操心?”
红笑倾也嗤鼻,“莫不是怕笑笑不帮你付逛花街的钱?”
白云舒连连摇手,“我就这么一说嘛——那么些东西,堆着也是堆着……小笑可曾听说阳鹤这边有个地下市场?定时聚会,人人都戴面具。去的人都是有来头的,官府也管不了……”
“你的意思是……”红笑歌嘴角微扬,“让我把东西送到那儿去交易?”微微蹙眉,竭力掩饰着眼底浮荡的笑意,“这点子好是好。可……好像得有地下市场主办人的邀请信才可以吧?”
“我有办法!”白云舒开心得差点笑出来。定定神,故作神秘地道,“前几年我来阳鹤时,也参加过一次——小笑,你若信得过我,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红笑歌与惜夕暗暗交换了个眼神。惜夕轻笑,“白公子这话就太见外了。您如此费心,我家小姐怎会信不过你?届时若白公子取得了邀请信,只管同金总管说一声,他便会差人把东西交给您的。”
“我一定不负所望!”白云舒豪气地拍拍胸膛,心里笑得直打跌——只要与白延春接上头,邀请信还不是小事一桩?到时候不用惊动他爹,只叫白延春带些人扮作官差……哼哼!换银子?她们就做梦去吧!倒不是他舍不得那些钱,但就算要白送人,他也绝不会送到这群强盗的腰包里去!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红笑歌放下筷子,“我饱了。哥,你们慢用。”
张宁远也起身,“我也吃好了——丫头,陪我去喝会茶吧?”睨眼觑着想跟来的红笑兮,“我交代你的功课做好了?没好就去做,晚点检查!”
红笑兮吐吐舌头,推碗一溜烟跑开去。红笑倾瞥眼正要起身的惜夕,柔声道,“惜夕,要不要试试我新制的胭脂?是拿那桃花瓣碾细,又滤过五回的,妍而不俗,正适合你……”
“大少爷,我从不涂胭脂。”她拒绝得干脆利落,翩翩然便跟了红笑歌出去。
红笑倾轻叹一声,不理夜云扬与白云舒的惊异目光,亦自顾自地走了。
夜云扬默默食尽碗中的米饭,抬眼见白云舒笑笑地凑近来,不由得一愕。却听他低声道,“云扬兄,恕我冒昧。你与小笑确是夫妻?怎么看着有些不像啊……”
看夜云扬眉宇间蓦地笼上层阴霾,干咳两声,“问这个,是我唐突了……其实,云扬兄,我总觉着小笑很像我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不过又不好当面问她闺名,不知你可否……”
“白兄竟有朋友同她相像么……”夜云扬疑惑地看他一眼,心里补充道——那可真是不幸!
但看他眼里充满期待,这事又不算什么秘密,便答道,“她姓红,红笑歌——是白兄的朋友么?”
却见白云舒如遭雷殛般愣在当场,好半天才轻轻吐了口气,“不,不是。”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钦佩,“云扬兄,有胆气!”
撇下不知所措的夜云扬,白云舒飞快地出门去,边走边抹泌了的一额头的汗,心里还不住碎碎念——我的天我的天!难怪那女人如此凶猛!原来她就是……雪蛟第一恶女啊那云扬能有命活到今天……当真是个奇迹了!
缘起卷 第二十四章 隐庄(二)
微闪的星点缀着夜空,偶或掠过的风里隐隐杂着淡淡的清芬。但一路穿堂过户,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的惜夕与红笑歌却仍不见停步。
这地方竟有这般大么?张宁远不禁惊讶起来——她们不见的这五日,自是未限制他的自由。平日里也曾带了红笑兮在这庄里四处走动,可……这一路行来,却有许多景致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花白的眉毛忍不住一动,眼里浮上深深浅浅的疑惑,“丫头,这里是……我们已经出庄了?”
惜夕回眸浅笑,“没呢。您可是累了?”又一指前方那处灯火通明的院落,“新种的银薇今年头回开花……在花下饮茶岂非更是风雅?”
正说着,那边院门已吱呀一声开了。步进去,不见有人,只漫天繁花于灯下烁烁其华。香气随风扑面而来,引得人也微醺。
树下置了张黄杨木案几并数个形状奇特的小杌,小泥炉上的铜壶口正逸出缕缕白气。
这繁华之地,竟还有此等世外桃源!张宁远只觉着眼前一亮。正感慨间,却见红笑歌已倚树而坐,仰头望着那花瓣零落飘下,红滟的唇畔荡起丝若有若无的笑,“宁远公,请坐。”
张宁远浑身一震,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公主……”
“我叫你坐,不是让你跪。”她淡淡道,“还是你打算跪着喝茶?”
“罪臣不敢!”张宁远慌忙起身,却还是不肯坐下。
“张大人,不坐下,怎好品茶?”惜夕轻笑着。纤手扶紫砂壶微倾,金黄茶汤聚满两只细瓷杯,逸出温温婉婉的桂花幽香。瞥他一眼,又笑,“茶得趁热才香,张大人可莫要辜负了这一品黄金桂啊……”
张宁远踟蹰半晌,见红笑歌面上露出些不悦,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了。捧茶在手,轻呷一口,顿时两眼放光,“纯细甘鲜,幽雅清爽!果然好茶!”
“宁远公当真是此道高手。”红笑歌淡然一笑,“莫怪大伯父一直念念不忘当年微服出宫与你青庐论茶之事……”
张宁远脸色一变,蓦地放杯,翻身又拜,“公主!请……”
“大伯父暂时不想见你……懂?”她淡淡打断他的话,“起来喝茶。”
“可是事关重大,那紫家与白家……”张宁远急道。
“时机未到,多说无益——宁远公,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她倾侧眼眸,厉色如电,于面上转瞬即逝,“安心在此住下,相见自会有期……别叫大伯父失望。”
这话如醍醐灌顶,他的心底陡地一颤,轻轻舒了口气,“是,公主。”默坐饮茶良久,又低声道,“公主,那白云舒留在此地,终究不妥。天九蛛毒的解药已好,您看……”
“不急。一天解一点就好。”红笑歌低笑,杯在掌中旋动,润亮茶汤荡出无尽涟漪,“他还有场大戏没唱……”不知想到了什么,蛾眉轻蹙,“宁远公在啸云山的日子也不短,该知我家中情形。我弟弟……就劳你多费心了。”
“公主言重了。南郡王甘冒大不韪收留罪臣多年,此恩无以为报。对小王爷,罪臣自当尽心尽力,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停停停!别再公主来罪臣去的了!”红笑歌突然一扫先前的正经模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谁要你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了?还嫌他那些蜘蛛不够我烦啊?我是叫你多教他些正经东西!诗词歌赋也好,剑术茶道也好……总之,别让他一天到晚闯祸就行!”
张宁远愣住,老半天才干笑着挠头,“可是这个闯祸……这个……”
“你别跟我说那不是人力能控制的!”红笑歌咬得贝齿喀喀响,“若是没那些破虫子在,我早揍得他屁股开花了!六岁的毛孩子,成天没大没小!你见过谁跟他一样,闲着没事就问我什么时候休夫的?要不是因为他总想着给那呆瓜下绊子,我能把那呆瓜跟小白一起关起来吗?!”
惜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是哦。这几天去清查账目的时候,大小姐还一直担心隐庄会不会被小少爷拆了呢……”
“隐庄?!”张宁远却跳起来,一脸震骇,“丫头,这里就是隐庄?!”见红笑歌漫不经心地点头,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陆仟、恬妞……他就说这些名字怎地这般熟悉!原来都是些一度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棘手角色!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会儿,慢慢坐下来,擎杯在手却不饮。满是皱纹的嘴角上,泛起丝难以琢磨的笑,“那时候隐庄刚出现,黑白两道还纳闷得紧。这些个杀人如麻的独行客怎么一朝转了性子?居然懂得抱成团,叫仇家难以下手……”睨眼望着若无其事的红笑歌,“大小姐真乃神人,竟能叫他们对您俯首贴耳……”
“接下去你是不是又想旧话重提?”红笑歌清丽的面庞上掠过抹不耐,“难道你觉着光凭这些人就能将那两家连根拔起?若真如此容易,你还用等到今天?”
蓦地泼掉杯中茶,眉宇间聚起些怒气,“叫你来品茶,哪来这么多废话!既是茶不合口,就去瞧瞧你宝贝徒儿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张宁远被她看破心思,老脸微窘。见她发怒,只得小心翼翼地退走。
心里依旧不甘,到门口又欲回头,却听她清冷的声音蓦然荡响,蕴了浓浓杀气,“有些事,我不想说第二遍。我亦不希望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有关此类的话——你,好自为之!”
见他苍老的背影微微一颤,脚步蹒跚地没入门外的黑暗中。红笑歌将手中的杯重重往桌上一顿,“不喝了!烦人!”
“小姐何必同茶过不去?一品黄金桂难得啊……”惜夕轻笑着斟满她的杯,似是不经意地朝屋檐那边淡淡一瞥,“讨厌的蝙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那头竜窣轻响,果真似有东西逃离。
“蝙蝠?怕是柯戈博吧……”红笑歌笑起来。忽而低低叹了口气,“黄金桂难得是难得。可惜花香压过茶味,口感又太过甘甜……”
“不香甜,怎解烦忧?”惜夕微侧了脸,转给她张楚楚动人的笑脸。自斟一杯,挨着她坐下,“我们也许久不曾如此清闲了……”
“也是。”红笑歌轻轻倚去她身上,浅浅一笑,眉间却浮起些忧色,“没想到打劫回白府就能弄出八百多万两银子,而宫中却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连往年我送大伯父的那些物件,也俱被他拿去地下市场换了银子……”
“皇上和王爷也是没法子……有先祖遗训在,他们又能拿那两家如何?何况还有个做惯了墙头草的青家……你那三位皇兄又和皇上一个脾气,只爱养花训鸟,木工杂艺……啧啧,我看你以后有得烦啰!”
“惜夕,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红笑歌蓦地坐直了身子,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那老狐狸竟然那么干脆就同意了我跟那呆瓜的亲事,我哥和我弟不打招呼就跟着我跑出来,他也没派人来追……怎么想,我都觉着蹊跷——该不会他和皇伯父在联手设计我吧?”
惜夕避开她询问的目光,薄唇牵起点笑,“我只能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切!说了等于没说!”红笑歌佯作嗤鼻,忽地又笑着粘过去,“不过……有你在,我就安心了。”
“那么云公子呢?难道有相公相陪也不能叫你安心?”惜夕轻笑着刮她鼻尖,眼底一抹戏谑难掩。
“呸!他不过是个呆瓜!你瞧他那傻头傻脑的样儿,还学人家做什么杀手……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真要卖也只有你会买吧……”惜夕莞尔,“我看他人挺老实的,个人意见,不如你就同他假戏真做了吧。”
“呸呸呸!”红笑歌轻啐道,“那你怎不给我哥一个机会?我还想你做我大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