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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姑娘……不,大侠,求您饶了我这条小命吧!”那男人挣扎着跪坐起来,头几乎贴到泥地上去,“我家里上有八十……”
“我知道,我知道。你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都等着你回去养嘛。”笑歌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嘴角一弯,毫不掩饰的鄙夷,“没事的,你一死,他们没人养也会很快饿死。正好一家团聚,下辈子再续前缘。”
柯戈博正抓着水袋喝水,闻言噗地喷了那人一头一身。那人吓得两眼一翻就要厥过去,却听笑歌又道,“不过好歹也是紫家秘卫,埋了挺可惜的……对了,你听过北地刘豹子的名号没?刘大当家可是一直都想好好‘谢谢’你们紫家当年的‘大恩大德’啊。最近刚巧他要过大寿,不如我送你们三个去他那儿玩玩?”
那人当即吓得厥了回来,磕头如捣蒜,砸得那片草死伤无数。“大侠!大侠!您给我个痛快吧!我、我来生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
旁边一直没动静的两个不知是伤口太疼还是怕得慌,眼皮忽然微微一动,就有泪顺着耳边滚落。
“啧,这批小辈都没什么胆气嘛。我还以为可以看到现场版的咬舌自尽呢。看来老狐狸真是白花那么多心思了。”笑歌丧气地拿刀把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柯戈博笑着摆手道,“娘子,你这话不太对。其实他们不是不想咬舌,而是……难道你没发现他说话都漏风的么?嘿嘿,上面最前头的四颗牙都没了,你叫他还拿什么咬啊?”
——————某妃在此说声对不起
慢性阑尾炎又犯了,实在疼得受不了就上医院,弄到现在才回来。囧,还不如割掉算了
破笼卷 第六章 他他他(六)
世间事就是如此,譬如讨厌吃苦瓜的人吃过黄连来吃苦瓜,便以为苦瓜其实还也不难接受,如果后头能再来碗萝卜汤,纵然寻常,也觉得是珍馐。
是以神经被锻炼得跟钢筋一样粗的柯戈博和紫因认为是小意思的言辞,紫家那三个白衣人却实在是吃不消。
他们还年轻,刚借着老宗主清洗了一批人的机会爬上来,尚未享受够将世人踩在脚下的成就感,怎么舍得死?
发抖的发抖,流眼泪的流眼泪,可没哪一个敢说一句诸如紫家绝对会报复的话——这女人挑明就是要找紫家的麻烦,何况荒郊野地,大黑夜天,他们伤势都不轻,别说是挖坑把他们埋了,就是往林子里一扔,流血也能流死人。
火光映照下,左眸内的金芒愈发显眼。笑歌扬唇曼笑,手指灵巧得仿若翩舞的蝶,刀光潋滟,透出深彻的寒意。
“可不能让你们死得那么容。易呢。让我想想,怎么样才够有趣……”她慢吞吞地自唇间吐出这些话,语气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拿蜜糖浇满全身引蚂蚁?吊起来。把盐水涂在脚底板上让马儿舔?还是直接扒光刺上‘采花贼’三个大字,扔到剑川的大街上?”柯戈博热心地建议,积极证明妇唱夫随的决心。
听起来像是恶作剧,但三个已。被痛楚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年轻人都惊得汗毛倒竖。先前那人求死不过是为着求饶无效,只道那这帮人该是江湖中人,不喜人贪生怕死。倘若表现得汉子一点,还有生还的可能。没想到对方软硬不吃,一时也摸不清究竟该应付,恐惧笼罩心头,只会一昧发抖。
紫因耐不住寂寞,气了一会儿便卸了黑衣与面巾。下车来。且瞧他脸儿半边艳如春华,半边怖若厉鬼,惟桃花眼依旧妖娆。
跪着的那个似又挨了一记闷棍,说话都跑调,“你……你。是……副、副统领?!”
“怎么,你认识我们家小因啊?”笑歌笑嘻嘻冲紫因。招招手,“来来来,这种地方能碰见熟人也不容易。赶紧趁他还活着,你们好好叙叙旧。”
紫因的茫然表。现得恰到好处,只一瞬,又笑着凑过来握住她的手,硬把柯戈博挤到一边去,鹦鹉学舌般重复最后两个字,“叙旧。”
“对对对,叙旧叙旧。”她笑得前仰后合,末了还摸摸他的头,表扬:“有进步。”
看着以阴狠毒辣著称的前上司像只小狗般腻着她撒娇,那白衣人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只觉世界末日已到。
柯戈博暗里冷笑一声,悄悄退后,捡了块小石子,照准紫因腿弯轻轻一弹
他像是背后生了眼睛,略挪了下脚,那石子便擦着裤管飞过去,恰打在跪着的那名白衣人胸前洇开的红色花朵上。
那人以为遭了毒手,登时惨叫。笑歌一惊之下退了两步,光脚丫踩到根小树枝,扎得她闷哼一声。她却不忙着弓腰去看究竟,定睛一看那白衣人并无进攻的迹象,只是张着嘴乱喊,不由得皱眉上去就是一脚,“你是不是嫌你的牙太多?”
那人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听见这一句,立马阖拢嘴唇低下头去。柯戈博和紫因忙来查看她的伤势,她却摆手止住他们的动作,随意把鞋一趿,缓缓蹲下身来,用刀把敲敲那人的脑袋,“抬起头来说话。”
他惊恐地抬眼,只见她微微一笑,忽然拿种温柔异常的声音慢慢问道,“老实说,丞相大人是不是又病了?”
没头没尾突然冒出这么一问,几个男人都懵了。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笑歌又微侧了头,笑嘻嘻地拿手指戳戳他的脸,“说嘛,反正这儿不会有人把你的话外传的……”
这意思很明显,今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地上躺着的两个不知哪来的力气,立马挣扎着坐起来,抢着答道,“没有没有!”
“哦?没病么?我还当丞相大人又活生生叫人装在棺材里闷了几天,所以病糊涂了呢。”
那件事乃是紫家的耻辱,族内弟子私下八卦时也曾议论过。为了此事,紫幕锦一回府就下令将当时救他出来的那几个秘卫精英全数灭口。按理说,紫因和紫霄那时都已脱离了紫家,外人更是不应当知道,除非他们就是三个男人骇然失色。笑歌却似看不出他们的惊惧,话锋一转又道,“那你们家少主呢?那么年轻就接任宗主,应该很开心吧?不过我看他也不是笨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派了你们三个来这北地?莫不是听说刘大当家过大寿,特意让你们来送礼吧?若是这样,那他可太不谨慎了。要晓得这北地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们紫家的礼物的……”
不等他们回答,她蓦地一拍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今儿还真是不能杀你们!”半边嘴角缓缓扬起,“好心”地解释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个人给丞相大人递个信,道声对不起——半年多前我与夜云扬成亲,丞相大人派来送礼的那位叫什么言的大叔刚好以前跟我有点小过节,来了又没把话说清楚,结果我以为他就是贺礼,一不小心给弄死了……嘿嘿,这种不光彩的事,还是不说了。哦,对了。你们这回来北地,到底是不是来给刘大当家送寿礼的?”
重磅炸弹一颗接一颗扔下来,那三个吓得是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存侥幸心理。一时间搞得跟抢答赛一样,有问必答不说,几乎把紫家秘不可宣的那些老底都揭了出来。
有八卦听,笑歌很是哈皮,跟专业记者般刨根问底,还从锦囊里拿出小册子来边听边记。柯戈博憋笑憋得半死,不时插嘴帮她查缺补漏。
紫因却悄悄退进了暗影里。知道在谷里她说的那番冷酷无情的话是为了激他活下去,但他心中多少存了芥蒂。此刻听她轻描淡写地把言叔身死之事吐露,且归结为因为以前跟她“有点小过节”,情绪霎时复杂莫名。
当日她于麟祥宫中处置紫连璧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仔细想想,给他和紫霄的人生中留下恐怖阴影的两个人竟是都死在了她手里她似乎有很多张脸孔。有时率真不羁,嬉笑怒骂皆形于色;有时默默将许多人许多事装在心里,事事做得滴水不漏,让她身旁的每一个人都陷进感激与自卑的矛盾漩涡中;有时则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利用可利用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将境况由最差调整到有利,得到想得到的所有东西哪一张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她费尽心机要保护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他们?这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狠起来神佛难阻的女子,她的心中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望着火光下她神采奕奕的眼眸,紫因不觉弯了唇角。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将这些谜团解开,或许赔上性命也不能在她眼中留下痕迹。但,他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自己:没错。无论这个女人本性如何,她,就是他这一生中最不能失去的珍宝。
崎岖的山道上,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进。
抄近道可以节约时间,危险性相对也高出不少。不走剑川城里过,就必得翻过眼前这座山。
右边紧挨山壁,左侧又是悬崖,稍有不慎,就是得再多的赏钱也没命花。车夫打足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前方的路,车内的三个人都悠哉得不行。
紫因照例装傻,嗑瓜子嚼黄豆,不做声地观察着对面那两个人——笑歌侧躺在榻上阖目养神,柯戈博坐在榻边,手指勾住她的一绺青丝轻旋慢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忽然笑道,“想不到你不但放了他们,还替他们上药疗伤,给吴县令写推荐信……我说,你连买个手镯都要犹豫半天,这回怎么一出手就给那三个废人五百两银票?难道你出门一趟就转了性了?”
“嘁,亏你跟了我那么久,居然都不知道我偶尔也会有善心大发的时候……”笑歌撇嘴,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我就是看某些人不顺眼,找个机会陪他们好好玩玩。”
“怎么说?”柯戈博讶然。紫因也竖直了耳朵。
她伏在枕上眯着眼嘻嘻一笑,不答反问,“你说究竟是谁那么厉害,能让我那小心眼的大伯父突然开恩把皇陵的事压下来了呢?”
柯戈博一怔。太傅的事他一直没有告诉她。离弦会跟红笑倾搅在一起,必定事出有因。让她再卷进皇权斗争中去,绝不是他和离弦想看到的。
“啊呀,你笨哦。”笑歌爬起来趴到他背上,促狭地笑弯了眉眼,“来来来,姐给你分析分析——你说阳鹤那儿谁比我大伯父更厉害?”
他欲知下文,故意忽略她的称呼,配合地道,“紫幕锦和白可流……对了,还有以前的公主。”雪蛟国是个人都知道,丞相可以左右皇上,将军直接压制皇上,公主没傻之前却可以搅得他们三个都不得安宁。这样回答既不会引出太傅的事,也不会惹她生疑。
“算了,你修炼的不够火候,还是听我说吧。”笑歌佯作失望,长叹一声,眼底却笑意浓浓,“擅闯皇陵的是玉满堂的那些姑娘,有人失手被捉之后,指称我是堂子的老板,刑部要拿我却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小因才会被派出来抓我……这些事你应该都知道,我就不一一细说了。”
“然后?”
“惊扰先帝先后的英魂和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头等大罪,就是找不到证据正大光明地杀我,只要以嫌犯之名将我扔进大牢,还怕弄不死我么?我和袁尚书确实交情匪浅,不过凭他还没这本事保我,所以这人可以排除。而我自出了公主府,不管是我爹、惜夕,还是丞相和白大将军都没打过照面,他们帮我有好处?”
柯戈博和紫因听得一阵心惊。他们也算得上是心思缜密,但思路如此清晰,分析力如此可怕的人,他们却都是头一回见。照此看来,她从前每做一件事怕是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所谓的顺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