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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日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想知道小因是真傻还是装傻吗?”笑歌把勺里的汤又倒回碗里,敲敲碗边,笑眯眯地道,“喏,这里头混了费神医特制的‘魂飞魄散’,中者无救。他要是喝了,那就证明他真傻。他要是不喝,不就是装傻了?简单直接,多好。”
那知道他真傻假傻还有意思么?喝下去直接就会挂了好不好柯戈博满脸黑线,看看盯着碗发呆的紫因,突然有点不忍心,“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一看就是真傻了,我只是跟他闹着玩……”
她不理,舀了勺汤送到紫因嘴边,温柔一笑,“小因,我这么疼你,你应该不会骗我的哦?”
这女人是来真的?紫因的嘴唇动了动又阖紧,死死盯了她数秒,蓦地张嘴把汤喝下,还绽出个笑脸来给她,“甜。”
笑歌粲然,下一勺又跟上。柯戈博实在看不下去,上来兜头就给了紫因一下,“傻蛋!快吐出来!真的会死的!”
“他死了不正好?”笑歌微侧了头,一脸诧然,“反正他这样子,没人照顾也活不下去。整天要人伺候不说,最近我们常常吵架也都是因为他——你烦我也烦,不如一次解决,大家都轻松。”
“我也没说过我嫌他烦!”柯戈博大力拍紫因的背,又强行掰开嘴使劲抠他嗓子眼迫他吐出来,“傻蛋,你想死啊?还傻看什么,赶紧吐啊!”
紫因没想过这个整日觅空找他麻烦的家伙会这么紧张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嗓子眼被弄得发疼也没挣扎。
车夫见状不妙,早是把汤水饭菜都搬出老远,人也躲到树后捂住了耳朵以免影响食欲。
柯戈博看紫因总也不吐,急得直跳脚,一口一个傻蛋骂个没完没了。末了只得把身上带的解毒药都塞进他嘴里,逼着他咽下去。
笑歌的眼底掠过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就着碗喝了一口,咂咂嘴巴,赞叹:“加点香料,味道果然好很多啊——小因,你真的不喝了?不喝我就全喝了哈,浪费不好。”
柯戈博愣住,回头瞪了她半晌,猛地把紫因一推,骂了声“疯子”,气冲冲转身上车,再也不肯露头。
“哎呀哎呀,闷骚蝙蝠真的生气了呢。”笑歌耸耸肩,瞥见紫因拿种古怪的眼神望着她,不由莞尔,“气鼓鼓的干嘛?我不就是加了点丁香粉嘛——虽然闻起来都差不多,不过‘魂飞魄散’那么珍贵,我哪舍得浪费在你身上啊。”
慢条斯理地挪过去,手肘往紫因肩上一搭,凑到他耳边低笑道,“放心吧,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你爱傻多久就傻多久。就是你不傻了,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爱傻多久就傻多久……难道她已经知道他是装的了?
紫因心底陡地一震,轻垂睫羽挡住眼中那抹慌乱,却不由自主为那最后的一句欢喜起来。那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成为她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一份子?
笑歌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他的颈子将他拉得离她更近。这般亲昵的姿态,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却是:“袋子里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我明白,偏执这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得掉的。哪怕经历过死亡也不一定能让人转性……我怕死,不过更怕我珍惜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危险的东西,当然还是留在我这种人身边比较好。”
淡淡瞥他一眼,她左眸里的金芒骤然暴亮,“这一次,那句话换我来说——不管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永远不要试图逃离我,小因。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和紫霄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马车进了辉钨,车夫终于松了口气。就算慢慢走,花两天到达阳鹤,也比说定的时间提前了半天。想象着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还有美娇娘贴身伺候的场面,他乐得不行,一路向行人展示他的黄板牙。
过县不停是贵客的老规矩,车夫问也没问就继续赶车前行。可才过城门没多久,左侧窗帘撩起个角,“夫人”那把低沉喑哑的独特嗓音便响起,“今天不走了,找家客栈把车撂着,我要去逛街。”
“夫人”发话,小喽啰立马响应。爽爽利利寻了家门面瞧起来中等的店,不劳笑歌开口,车夫便自觉地要了一间上房一间普通间。
一起待了那么久,他再笨也看得出笑歌虽不吝惜赏钱,但平时的花费一向是能节约就节约。
反正他们一家三口总是寸步不离,要个带隔间的套房正好。而他这给笑歌打工的,只要不睡柴房就谢天谢地,哪还敢把自己跟“夫人”摆在同个级别看待?
一行人卸了行李,车夫又细心地叮嘱伙计送热水上去给笑歌沐浴。举手之劳,又得一两赏银,寻思着今儿可以小放纵下,便跟她告了个假。
临行前,“夫人”忽然拦住他,嘱咐:“要出门,别拿荷包装钱。一个地方藏一点,不容易被连锅端。碰上人多带了家伙的,先把腰带里的给了。要是再逼,就把怀里揣的拿出来。他们不动手帮你脱鞋,你别自己先脱了。太主动会引人怀疑,万一被扒衣服搜就太亏了。”
真不愧是贼头子,贼的心理都摸得一清二楚……柯戈博感慨万般,瞥眼一连几天都蔫蔫的紫因,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话不中听但很实在,北地出身的车夫立马把笑歌当做偶像,二话不说就付诸行动,连袜筒也派上了用场。
“逛窑子要货比三家,在外头吃饱喝足再去。端上来的果盘绝对不要吃,再漂亮的姑娘递香帕子给你擦脸也别接。遇上得先给钱才让摸小手的,直接叫老鸨给你换一个——目标要明确,你是去当大爷的,不要被人当冤大头。”
莫怪玉满堂号称阳鹤第一黑,原来这些招她都用过……蔫蔫的紫因也黑线了。
车夫却暗道经典,点点头,顺手把方干净的手巾系在腰带上以便省钱。
“你赚钱不容易,大生意也不是天天能接到的。手痒想去赌坊碰运气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有一处塞的钱花光了还没能把福神给招来,你就可以出去喝酒听小曲儿了——记住,两三个铜板赌一次,赢得少那也是钱。反正你是去过瘾,不是靠那吃饭的,能多玩几次就别一回把钱都押下去。”
蝙蝠和腹黑犬都忍不住抹了把汗。都跟她这样,叫赌坊老板还有啥指望?
车夫却感动得不行,差点抱住笑歌的大腿叫神仙——不但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给了赏钱还传授了那么多秘诀良方,神仙也没这么好啊。
好在笑歌点到为止,训示完毕放他走人,顺便指示伙计把浴桶弄进隔间去。
她说了洗过澡要去逛街,外头两个自然只能干坐着等。门一关,紫因又变回蔫蔫的样子,望着墙壁发呆。
柯戈博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蹩着蹩着就蹩到紫因身旁去,还破例给他倒了杯热茶,“小三,你这两天是咋了?我早都没往你饭里下泻药了,你怎么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紫因哀怨地瞥他一眼,继续垂头丧气。柯戈博一拍额头,“哦哦,我忘了你不会自己吃饭喝水……”端起茶杯送到他嘴边,贼兮兮地一笑,“来,哥喂你——哥以人格担保,这回绝对没加料。”
出人意料地,紫因白他一眼,夺过茶来一口饮尽,嘴角便牵起丝讥诮,“你才不会自己吃饭喝水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猴子!”
腹黑犬露出真面目,蝙蝠的脑子停转两秒。两秒之后柯戈博怒不可遏,拔出银钩来照头就劈,“你小子居然敢装傻!?”
被笑歌的那番话打击得半死,紫因已是一肚子气没处撒。轻松避过银钩,抽剑当胸一横,声音仍旧低得只有柯戈博听得见,“装傻又怎么样?是你自己笨才会上当!”
“臭小子,你找死!”柯戈博怒了,刻意提高声音让隔间里的笑歌也听清楚,“敢骗我娘子服侍你那么久!”
哗哗的水声一停,有物体撞得门板一声响,母虎随即咆哮,“外头的给我消停点!敢打坏这屋里一样东西,我把你两个都押在这里,让你们闹个够!”
咦?她没听清?蝙蝠郁闷了,一面避开易碎物品上蹿下跳跟紫因拼命,一面还大叫,“娘子!这小子是骗子!他根本就没傻!”
又是一声闷响,隔着门板,两个人都能清晰感觉到母虎的怒气正在百倍上涨。
“要吵滚到城外去吵!打死就地埋了,打傻打残也不用再回来了——不单是小因,柯戈博你也一样!”
囧……这到底是咋回事嘛?柯戈博纠结了,拿仇恨的目光狂暴地撕扯那又复沮丧的小三。
破笼卷 第八章 路见太平拔刀搅(二)
屋里,一片死寂。
忽然,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了兵器,又不约而同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方扑去——不出声就不算吵,不让操家伙,肉搏总可以了吧?
正拳来脚往,扭做一团。却听那隔间里有怪腔怪调意义不明的戏词伴着哗哗的水声从门缝里挤出来
“啷咯哩咯啷……那大官人下得马,问一句*光美妙,小娘子因何独自在此悲戚。我偷眼细瞧,且见他目胜那六月星儿灿,面较那八月月儿皎。暗暗赞一声这官人生得好俊俏,叫我的一颗心儿止不住胡乱跳……”
大白天的怎么唱起这种曲来了?柯戈博一愣,避开了直奔面门而来的拳头,可肩头还是中了一下。
“……我羞答答低了头,娇怯怯把衣带当了麻花扭。道一声官人莫怪,我乃是那西村刘家女,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好年华。人说我眉似那二月弯月柳,唇若三月好娇花。可怜我与我那夫郎缘薄福浅,未过门他便从军远行,一去不返。爹娘欲替我再择良配,可这西村东村寻遍了,也寻不见及得上我那苦命夫郎半分的好儿郎……”
再择良配?咋越听越不对劲。呢?紫因挥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里,鼻梁上顿时着了一记,鲜血长流,惨不忍睹。
“……那大官人却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物。笑一声,扇子一合便来扶。手在我肩头捏了捏,口中道,天色已晚,我无处落脚,小娘子怜悯,可肯许我借宿一宿……”
“还打吗?我没心情了。”柯戈博揉。着肩膀低声问,脸色阴晴不定,像是吃了苍蝇。
紫因也脸黑黑如抹了锅灰,胡乱抹了把流到唇上。的血,闷声道,“不了,我也没心情了。”
里头都唱到那死了男人的小娘子春心萌动答应。陌生男人借宿了,那意思还不够明显?说不定她就等着他两个同归于尽,好一身轻松,再择良配去呢。
被强悍的戏词所征服的两只面面相觑,眼神都。有点悲凉。这一悲凉之间,曲里的那对狗男女已然脱鞋上炕开始摸手摸脚了。
柯戈博忍无可。忍,跳起来过去捶门,“我说你到底洗好没有?我们都快饿死了!”
“你们先打着,我唱完这段就起身。”不紧不慢,似乎意犹未尽。话音方落,那古怪的调子又响起来,“小娘子实在欢喜得紧,去了个短命鬼,又来个可心人儿……”
紫因也受不了了,爬起来接着捶门,条件反射地装傻,“饿死了!饿死了!”
“小因乖哈,我等等就来——说起那短命的夫郎,价日里只会舞刀弄枪,哪比得上这风流倜傥的……”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了!”蝙蝠怒了。
腹黑犬帮腔以壮声势,“冲进去!冲进去!”
“哎呀,知道了。催什么催,赶着生孩子去呀?”
听动静,像是离了水了,那怪戏词也没再继续,他两个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但,不顺眼的终归是不顺眼。不到一分钟,柯戈博又忍不住了,“看不出你挺能折腾的,这种时候还不忘装傻——你八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