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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眸,在胡人中据说是血统高贵的表现,加之面目姣好,如果不是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的帝王威严,只怕会使人联想起女子。
虽说隆庆帝性私下里颇喜微服出巡,但在京官官邸里,俞相府约莫距离皇宫大内最远,地点偏僻。俞序轩从未想过隆庆帝竟然会到这里来。
俞序轩暗呼倒楣,离座,趴在地上跪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知陛下驾到,接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平身!此非朝堂之上,俞相无须多礼。”隆庆帝看来心情不错,伸手虚扶。
俞序轩哪敢真地让皇帝扶他,赶紧起身,自己让到一边,请皇帝上座。又一迭连声地让奴才们送上茶点。
隆庆帝并未落座,缓缓在这处并不大的书房里踱步,打量著书房里除了几本古籍,竟无一幅书画,甚至笔墨纸砚也没有,窄长的书桌上空荡荡的,并无片纸寸墨。
皇帝的心里微微有些讶异,再想起刚才相府门外所见的对联、隔窗所见的神秘莫测的笑,皇帝再次看向俞序轩的眼光里,便颇费猜度了。这位相爷虽然是他自小便识得的,又誉满天下,然而其内心深处,到底隐藏著怎样一份不为人知的神秘呢?是否果然和外面那起子贪官一般的龌龊不堪?
隆庆帝说:“朕观卿之府第、卿之书房,皆分外素朴呀!”
俞序轩知道皇帝的所指,装傻道:“谢皇上谬赞。微臣世代深受皇恩方有今日,是以不敢奢侈,以报皇上,以惜福结来生之善缘。”
隆庆帝点点头,叹道:“听卿之言,再观撒相,果然大不同呀。”这一刻,皇帝心里确实在想如果俞序轩也是胡人,就真是完美无缺的相才了。可惜了!可惜了!汉人总要防一手的。俞序轩当政的时间已是过长了。
一时几样简单的茶点端上桌,君臣不再论及朝政,只是简单地说些诗词音律。两人皆有大才,诗词小技,对二人来说不成问题。这样一来,时间过得就快了,等隆庆帝起身时,天都快黑透了。
这次出宫也只带著几个小侍卫。只是皇帝可以托大,为人臣子者却不能这麽做,否则被御史参上一本便是居心叵测,置君上以危险之地。俞序轩只得挑选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人,亲自掌一盏小灯,送皇帝回宫。
俞序轩并不敢坐轿,轿子得让给皇帝坐。他外表文弱,体格却是天生的强健,平时亦注重保养,可这样一路小跑下来,待到宫中,已然是汗透重衣。
皇帝说他这样出去容易冒风,让他先用膳、沐浴、换身干爽衣服再走。
俞序轩根本没有时间抗议,也不敢抗议。
说起来,为相十余载,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宫中洗澡。他竟从不知宫中还有温泉。而那样漂著花瓣的一池温泉,汩汩鼓著细如珍珠的小水泡,人泡进去不禁通体舒泰,引人昏昏欲睡。尤其俞序轩劳累了一整天,与皇帝相处时还绷紧神经,而这时独自一人,伺候的小太监们全在门外等著,他毕竟不是铁人,这时也不禁把心弦放松了一点。刚泡进去,两个眼皮便开始打架。
但俞序轩仍然不敢憯越,只匆匆洗了一会儿就擦干身体,刚走到门口,伺候在门外的小太监说皇上正在用膳呢,俞相还是多泡一会儿,待皇上用完刚好告别。
皇帝吃饭的时间往往是随心所欲,所以即使入夜再吃,对於皇帝来说也不奇怪。俞序轩无奈,只得回去又泡。只是仍然不敢多洗。
当他第二次想出门时,小太监嘴里的最新消息是皇上正在更衣呢,还得等。
第三次,俞序轩终於没能抗住睡魔的侵袭。他告诉自己只是小寐,却一下子就睡著了。
他每日都睡得极少,但正因如此,一旦睡著便睡得极沈,连梦也是少的。非如此,不足以应付每日纷乱的朝政。
但这个晚上,他却似乎做梦了。颇香豔,梦中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但身上的香味依稀就是发妻的模样。重病日久的发妻终於好了,细细地吻著他。
梦中,俞序轩像怕冷似的,轻轻拱入爱妻怀里,回吻著她,细细的,向爱妻叙述著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举步维艰。
或许只有在少年结发、鹣鲽情深的妻子面前,这位名相才能获得片刻的心灵放松。他睡了一个难得的有著美梦的好觉。在梦里,他笑了
只是,当早晨醒来,当他发现处身的地方竟是皇帝陛下的御榻时,那一瞬间的心情肯定比死更难受。可是他并不想死,他想活,所以他只能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静思对策。
名相 正文 名相 6。
章节字数:2750 更新时间:09…04…04 08:06
隆庆帝就站在寝殿外面的窗外,被扶疏的花影树枝遮挡住了身上明黄色的光芒,正饶有兴味地等著这一代名相的反应。
皇帝是故意的。昨晚,待俞序轩睡著後,皇帝便唤来小太监用毛毯将俞序轩裹了搬入殿内。即使夜里俞序轩醒来,找不著衣物,便出不得殿。只是皇帝没有想到,这位看似极有机心的相爷睡著之後,居然就是睡死了,完全没有一点反应,除了,晚上他会怕冷似地朝著皇帝的胸口拱之外。
隆庆帝的好女色是众所周知的,他的後宫佳丽人数早已超过了他的父亲甚至於他的爷爷,而每次微服出游,也酷爱搜罗民间美女充掖後庭。
隆庆帝不好男色,况且俞序轩除了身高和平时为人的手腕、气度,不过中人之姿。皇帝即使觉得这位相爷有点意思,也不会真向一个比他还年长的朝中重臣动手。
他只是设了一个局,要借机羞辱俞序轩。宫中无秘密,他可以保证,这一会儿,堂堂俞相裸身睡於御榻的事情,已然被那些嘴碎的太监宫女传遍朝野四处。
他们虽然不敢偷听,但他们也有眼睛看,可以任凭自己的想象生造出无数个版本来──除非提前采取措施,一个是将所有知情人处死,一个是以帝王的权威恐吓他们必须只字不提今日之事。
前者,最残忍却最安全;後者,只能保证於这个帝王的生前。一旦在他死後,难保没有更多也更神秘的流言四处传播。
古人将联床夜话视作美谈,然而好歹是穿了衣服的,俞序轩却是全裸,仅此一个“裸”字,加上之前的解衣事件,足以引发人们无数的想象。即使俞序轩醒来不找他拼命,声望亦会大大地受损。皇帝的目的便算达到了。
俞序轩没有撒八琛的张扬,他之遭忌,全因他的地位与配享太庙的声望而已。如声望受损,再剥去相位,定然翻不出大浪来。
不过,皇帝却没有想到,如果他真要处置俞序轩,大可以选别种方式。皇帝虽无惧名声,可对付区区一介文人,这样大动干戈,总嫌太过。
只是,被俞序轩本能的寻求温暖般的动作所惑,皇帝也没介意偶尔逞一下手足之欲,著实亲了好几下,也几乎抚遍那具光滑修长的裸体。
比起隆庆帝熟悉的种种美女,相爷的手感,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绝好,勉强够一句别有风味的评语吧。
隆庆帝想:无论大哭或大骂,甚至扬言要哭太庙向先祖皇帝告御状,都比现在的反应有趣吧。俞序轩现在的反应,根本就是没有反应。裹著锦被一动不动端坐於御榻之上,面上表情无悲亦无喜。
隆庆帝终於无趣了。他抬起御足,绕过寝殿外的花木,步入了殿内。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俞序轩身形修长,虽然裹著锦被,但表情镇定得就像穿著最华贵的长袍一样,施施然跪迎圣驾。说话的口气,也与昨晚相府里并无二致。
“卿平身吧!”隆庆帝其实并不介意俞序轩冲上来找他拼命,但俞相就是俞相,当此境地,仍然冷静自持。
俞序轩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虽不敢奢望成为真正的政治家,不敢渴求生前美名,但他也有唯一的追求:死後配享太庙。这是瑞正帝的遗诏,但,即使有遗诏,隆庆帝才是现在的皇帝,圣旨一下,所谓的遗诏也会变成一张废纸。况且又出了这样的事,如不设法补救,即便他今日死了,也会因群臣的一致反对而失去配享太庙的资格吧。
“微臣昨日不胜酒力,失礼於君前,万望陛下恕罪。为保朝廷体面,请皇上下旨,赐臣一死吧。”
“哦。”隆庆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斜眼看向俞序轩虽是从所未有的狼狈,但披著锦被亦不难看,反而自有一份从容的潇洒。或许,这就叫宰相气度吧。不过虽然赐死,算是遂了皇帝的心,可再仔细一想,也许这正是俞序轩的聪明处。
一个不甘受辱、被皇帝赐死的名相,想必死後更会成为汉官们的精神领袖。用一死换得千古流传,岂不更胜於配享太庙?对汉人的一切,必须防患於未然。
隆庆帝说:“卿乃何言?昨日实是朕一时疏忽,致卿受辱,朕心实不安也。”
俞序轩只是嗑头恳请道:“皇上,臣乃宰相。宰相岂可如此失礼君前,请赐臣一死!请赐臣一死!”
在那张平静的脸上,隆庆帝无法看出他是真地想死亦或作假,却越发觉得赐死,倒是便宜了他。隆庆帝说:“其实卿不必担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必介怀。”
俞序轩忽然抬头,直视皇帝道:“谢皇上金口玉言!”
“朕……”隆庆帝忽然明白了,脸上一时冷了下来,说:“俞相好手段呀,想杀光朕这寝宫中的奴才麽?”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谢皇上的金口玉言。”俞序轩趴在地上,不住嗑头。额头都渗出了血丝,殷红。隆庆帝却只是看他,不发一语。
俞序轩真地是有些绝望了。即使他聪明过人、学富五车,不过为人臣子者与帝王的较量,原就是极度不对等的较量。他想从皇帝手中扳转此局,难矣!
终於,隆庆帝用冰冷的声音说:“如此甚好!不过,朕亦有条件。”
“条件?”这下轮到俞序轩愕然了,他从不知道一个帝王需要同臣下谈条件,因为不必要,帝王想要臣下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直接强取了来。“臣愚驽,不明圣意,请皇上明示。”
隆庆帝现在想著的却是一些不甚健康的情色镜头。蓝眸极冷地一笑,极简短地说:“伺候朕,私下里。”
俞序轩脑子里嗡地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皇帝仍然不放心他,提出这种变相的羞辱条件。皇帝甚至不需要真地做,只要他答应了,一辈子便别想抬起头来。心灵的束缚,更甚於绳缚枷锁。
皇帝是想要用这种彻底的折辱,换取一个用得放心的宰相。
俞序轩心思电转,皇帝既然如此说了,如果不答应,他今日便难逃一死。虽然方才他口口声声请皇上赐死,但实际上,他并不想死。人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人,虚名对死去的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而配享太庙,是唯一的例外。
那是他对唯一真正欣赏他、重用他的瑞正帝的回报。因为瑞正帝生前,他只看到了瑞正帝的酷烈,没有看到瑞正帝真性情一面。他从未真正忠心。直至瑞正帝驾崩,遗诏大白於天下,他才发现,今生已无以为报。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他做不到;儒家说士为知己者死,想必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