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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庄主,你就不用如此虚与委蛇地和我叙旧了。”储融宣的话语并不能让钟志照有所动容,“我现在落于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钟坛主,”储融宣那眼底闪耀的火光渐渐冷却,冷声道,“你今日是听从瀚家堡的命令来夺取紫玉锦盒。难道瀚家堡给你许了你个比白城分坛坛主更加令你心动的职位?能让你敢如此放肆,与风净山庄为敌。”
“哈哈,我钟志照在那日发誓时起,就早已和风净山庄势不两立了。而瀚家堡承诺我的好处,可是比你想象的要丰厚得多。我也正好借着瀚家堡的名义,削弱风净山庄在垵苠国的势力。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是上天赐给我的良机,我绝对不会放过。”钟志照说到后面,有些得意忘形,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处在盗窃失败后的审问之中。
“哦?那瀚家堡堡主竟有如此大的本领,让你如此听从于他。”储融宣像是不经意地问道。
“瀚家堡堡主。那人答应我只要是将来事成之后,我便是那瀚家堡的堡主!”钟志照竟激动地站了起来,踉跄地走到储融宣的面前,眼神狠辣地直勾着他,阴冷无比的嘲笑道:“储融宣啊储融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他作对,将来亲手毁掉风净山庄的人,说不定就是你,哈哈,到时我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咳、咳咳……”
钟志照边咳边笑的样子,竟凄厉地似恶鬼一般。他刚刚所说的如此狠绝的话,让彭天施的面色很难看,即使钟志照已无力到快跪倒在地了,他也没有上前扶他回侧椅的意思。
那人?瀚家堡堡主?能毁掉风净山庄?白岚依紧蹙着眉,看着快要昏厥的钟志照,只觉心中一阵反胃,他竟如此诅咒储融宣,让她听得很不舒服。
“净德,净瑞。”储融宣仿佛并不受钟志照的言语刺激,缓声叫道。
“属下在。”刚押钟志照入正厅后,便像标兵一样站于门两侧的戎装护卫听令转身,异口同声道。
“原白城分坛坛主钟志照,由于身体抱恙,无法再胜任其坛主一职。今日特命你们护送钟志照回乡修养,好生照顾,不得有差池。”
“是。”
“少庄主,属下斗胆认为这决定不太妥当。”彭天施听到储融宣的命令后,急急说道。钟志照虽说是在风净山庄颇有地位的坛主,但也不能改变他派人刺伤过少庄主,又夜袭风净山庄的铁铮铮事实,竟是给予如此轻的惩罚,甚至连惩罚都算不上。
“天施,传令下去,今晚图秀院发生的事,任何人都不得与外人提及,违者重罚。”储融宣用一道新的命令否决了彭天施的抗议。
彭天施怔了半刻,心不甘情不愿地握拳应道:“属下遵命。”
钟志照被净德,净瑞搀扶着出去,那阴森的笑声带着一丝凄惨,不甘心地纠缠在正厅的上空。彭天施也随后退了出去。
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白岚依静静地矗着,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膜旁旋绕,她看着储融宣仍直直地盯着钟志照刚刚跪于地上时咳出的那猩红的血痕,面色冷峻,眼眸里隐隐压抑着哀伤。
白岚依仿佛又见到了那晚在游笛轩卧房内神情寂寞的孩子。她想说些安慰的话,来打破这个凝重的气氛,但话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只觉鼻子发酸。
“岚依。”储融宣淡淡地叫道。
“恩。”白岚依的回应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你,真的没关系么?”白岚依迟疑地看着储融宣,她不想走,想留下来陪着他,哪怕只是束手无策地守在他身旁。
“没关系。”储融宣脸上挂起一丝云淡风清的笑容,。
虽然他在对着她笑,但眼神却毫无生机。白岚依看不到那眸子里的情绪,看不到他的内心。作为风净山庄少庄主,就一定要故作坚强么。她更觉鼻子发酸,眼睛火辣辣的疼。为了不让自己在储融宣面前情绪失控,她点点头,快步往正厅门外走去。
白岚依馈J地侧回身看,昏黄烛光下,储融宣静静的垂首,如同将自己放逐于黑夜中的小孩,默默地被哀伤孤寂吞噬。
顿然,眼眸迷雾一片。
卷一 我乃米虫丫鬟是也 第三十二章 我一直都在……
天蒙蒙亮,仍带着黑夜挥不去的阴霾。雯巧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地走到白岚依的床榻边,准备叫她起床。却见她已端坐在榻前,一脸沉思的神情。
“你今天起得真早。”雯巧表扬道。
白岚依朝她无力地勉强一笑,并不是她起得早,而是一宿都没有睡,呆呆地傻坐到天亮。脑袋里像幻灯片似的,反复播放着血腥残酷的画面,挥之不去。而储融宣那坐在正厅孤零零的身影,却是最能刺痛她神经。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怎么啦?”雯巧看着白岚依那双星眸充满着血丝,关心地问道。
“没事,刚刚可能有小虫子跑进去了。”白岚依敷衍地用手揉揉干涩地眼角。雯巧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纵使储融宣没有下禁口令,她也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那怎么脸色也这么差?没睡好么?”雯巧不依不饶,用手轻轻捏着白岚依的脸蛋。
“雯巧,再不洗漱的话,当值又要晚了。”白岚依无奈地说道,声音细如蚊。她其实现在已经倦得有点恍惚了。但是仍绷着一根弦,硬撑着。她想马上去游笛轩,看看储融宣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清晨的风净山庄,笼罩在一片飘浮薄雾之中,宁静祥和。家仆丫鬟们垂首快速地从身边经过,如同往常。似乎昨晚在这里并未发生过血战般,一切只是白岚依的梦境而已。
推开游笛轩的门,只见那两个丫鬟正站在卧房的门口,朝白岚依她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放轻动作,别弄出太大声响。
雯巧疑惑地走到那两个丫鬟身旁,朝里面望了望,压低声音,“小桃,少庄主还未醒么?”
“少庄主才睡下不久。”被唤作小桃的丫鬟轻声地回答道,“昨日半夜,少庄主突然起身,出了游笛轩,一直到刚刚才回来。
“哦。”雯巧点点头,“小桃,那你们回去休息吧。待会儿少庄主起来,我替他梳洗更衣就行了。”
小桃朝雯巧笑了笑,便和另一个丫鬟掂着脚,碎步走出了游笛轩。
到刚刚才回来么?你一直在正厅里呆着么?你独自一人时有听到心碎成满地残瓷的声音么?白岚依轻声地走到储融宣身边,看着他连睡梦中都紧蹙着眉,严闭着薄唇。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储融宣紧缩的眉间,却在半空中凝住后缓缓缩回,怕自己那冰冷的指尖扰醒了他并不安稳的梦境。
白岚依听着储融宣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她嘴角也漾起了一丝笑。心中高悬的一块石头像是落了些许,顿时觉得倦意波涛汹涌地向自己卷来。
她站起身,虚弱地朝雯巧一笑,昏沉沉地走到书房,姿势不雅的扑倒在竹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朦胧间,她听到耳旁有轻微地脚步声,似乎那声音的主人在小心翼翼地从她身边走过。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看来睡眠和美食是补充米虫能量的最大来源。睡饱了,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她满足地坐起,伸了一个十足的大懒腰。
“醒了呀。”雯巧停住正往门口走的步伐,转头笑道,“你真能睡,太阳都落到西边了。我还以为你是昏过去了。”
“下午了啊。”白岚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这书房的竹榻居然这么舒服,打量了下四周,愣道,“我怎么跑到卧房来了?”难道自己潜意识中享受主义这么强烈,居然能梦游到储融宣这张舒服的大床上?
“少庄主抱你进来的。”雯巧满脸羡慕地说,“入秋了,书房竹榻又对着风口。少庄主醒后,见你缩成一团睡在那,就把你抱到卧房来了。还不让我们吵醒你。”
“那少庄主人呢?”白岚依掀开被子,穿好鞋。
“出去了。”
“去哪了?”白岚依摸摸自己的发型,还好,没睡得多乱。
“少庄主的去向,丫鬟怎么能过问。”雯巧见白岚依急匆匆地往外走,“你要去哪?”
“找他。”
“少庄主还让我们给你备着点心,等你醒后吃呢。”雯巧看着白岚依已经快冲出游笛轩门了,赶忙将少庄主的吩咐说出来。
“现在哪有空吃。”白岚依摆摆手,拒绝道。
雯巧定在那,看着白岚依将门马虎地掩上。还未等她回过神,白岚依又像箭似的推开门,跑进侧厅,双手都拿着香酥饼,大口咬下一个缺弧,边嚼着边含糊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垫点吃的下肚,怎么找人。”
白岚依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似的在风净山庄内乱转,而是直直地往图秀院的方向去。她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储融宣一定在那里。
当她匆忙的脚步赶到图秀院时,却并没有看见储融宣的影子。她站在图秀院的前院上,扭头环顾周围,地上的血迹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丝毫没有留下昨晚打斗的痕迹。
她低头懊恼地轻叹气,什么第六感,根本就是自以为是。
一串晶莹净透的筝音,袅袅地在空中缭绕,幽婉的筝声悠悠扬地在湖面散开,像潺潺流水滑过白岚依那本急躁不安的心田。她静静地聆听着,步子也往着湖岸前靠近。
一抬眼,竟看见储融宣站在昨晚她赏月的那个凉亭里,背对着她,在这若歌似泣的韵音中孤身而立。
储融宣一袭素袍青衫,长身玉立,于秋风中袖袂飘飞。白岚依悄悄地跨上台阶,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当筝音的最后一个音符滑落,伴着一片秋叶点于湖镜上,荡起圈圈的波澜。储融宣才缓缓说道:“秋璃的弦音,还是如此脱尘出世。”
“恩。”白岚依应道,还以为他已经沉浸在筝音中未发觉自己,却没想到他的听觉这么灵敏。还是因为他是少庄主,而习惯性的保持警惕呢?
“岚依,记得你从前说过,冷血无情之人,属下定不会忠诚于他。”储融宣并未转过身,仍是看着那波碧湖。
“恩,我是说过这样的话。”白岚依还记得那时她觉得储融宣恐怖冷酷,在内心深处,努力地和他保持距离。而那种感觉不知不觉中微妙地发生变化,连白岚依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醒来后便急匆匆地出来找他。
“钟叔的真实想法,我竟是到昨日才了解。原来他竟这么恨我,恨风净山庄。”储融宣叹了口气,“我也从不曾过问过他的想法,就连知道他暗中帮助瀚家堡时,也是冷眼旁观,等着他犯更大的错误。不仅对钟叔如此,对山庄内的其他人我也是如此。我终究是个冷血无情之人,遭遇背叛,也是理所应当。”
他竟是如此看待钟志照的背叛,通通地原因放在自己身上,并不是为了他人开脱,而是更将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冷酷无情的人。白岚依默默地看着他,她恨自己嘴拙,竟不知如何去开解他。
此刻的他,像是一个无名的战士,在战场上为了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理想,拼命的厮杀。直到他快倒下的最后,一转身,满目疮痍,万具骷骸,自己曾信任的人正将锐利的尖刀从他的胸膛内缓缓拔出,血色蔓延。原来,至始至终,自己都是一个人。
一阵秋风习习吹过,迎风开放的嫩黄桂花微微摇晃着,温柔、甜美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氤氲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