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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嚣张放肆,面容却是如阳光一般灿烂,一双眸子扑闪扑闪,惹人喜欢。那些纯真干净的岁月,现今对比之下却更显讽刺和哀伤。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楚杉在他自己选择对楚上尘拔剑相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过往情真意浓之时,果然再不复存在……本就是两国人,本就同为男子……又何苦跨过丛丛本就不能越过的屏障硬是在一起?
楚上尘一时之间心头极痛,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现今这个双眼发红,面色委屈疲惫的少年。
赵衡的眉微微一挑,见场面已对他有利,坏笑道:“萧尧,还不快快缴械!”
楚上尘宽大的袍中稳稳地握了三根银针,想了想,却还是收了回去,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冷道:“要我缴械可以,放过开颜,我便让你与这一干人等都活着出门。”语气之轻狂,让人不禁一震。
赵衡面色一变,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萧尧你当真不想活了!”
楚上尘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楚杉,而后对赵衡道:“他乃吐蕃五皇子完颜玥,你若动了他,保不齐刚刚得到五皇子消息的四皇子震怒,因而起兵,到时民不聊生你又如何向渊帝交代!”他一字一句说的这般铿锵有力,在场的人都被他的气势一震。
赵衡冷笑道:“你有何证据?”
楚上尘掏出怀中血玉,高举道:“有象征吐蕃贵族身份的血玉为证,懂吐蕃语之人可辨得那上头刻得,是完颜玥三个字!而它和完颜玥,是六年前被我在楚峰崖底一道捡回的。若要再不信,吐蕃四皇子现今便在大渊望京,叫来对峙就是!”
楚杉举着剑的动作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楚上尘。
赵衡也是一愣,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武清淮,武清淮点点头表示楚上尘所言非虚,赵衡泄气的咬了咬牙。
楚上尘镇定自若道:“你莫要再打完颜玥的主意,四皇子已知他的行踪,他现今就在城门外!你今日若放行,那过往折磨既往不咎,若不放……”楚上尘的目光变得犀利非常,一双乌黑的眸子死死锁住赵衡,似是要将他吞噬一般,他未再说下去,而其中利害不言而喻,登时赵衡竟被那目光盯得脊背发凉!
楚上尘看着楚杉的目光全然化为心痛,他柔声道:“开颜,放下剑吧。”
☆、第九十六话、再见,再不见(下)
楚杉本是沉浸在极度的意外之中,听到楚上尘唤他,一瞬之间清醒过来,眼中又有狠绝之色,他使尽最后几分力气将那剑从楚上尘的脖颈上拿了下来,楚上尘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眸子倏然又睁大,只见那利刃已“噗”一声穿透衣料刺进胸膛,那鲜血满溢出来,深蓝色的布料染成了暗色,像是绣在缎子上簇簇的剑兰。
“你原来从六年前就开始骗我!楚上尘!你又是怀着何等目的不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楚杉颤着身子吼道,那长剑跟着主人一同颤起,剑端鲜血淋漓。
楚上尘捂着胸膛,微微低下头去看那伤口。他现今长发全然散开来,不比平日里一向温柔似水,那股子隐藏许久的凛然冷冽都全然随着根根飘散的墨发透了出来。他的面容有一丝痛苦之色,他苦笑着,忍痛道:“原来……被你一剑刺伤的感觉是这样……”
胸膛的皮肉被利刃一剑生生撕开来,鲜血满溢,却比不上心头钝痛。喉咙发紧,眼眶发干……宁愿那万箭齐发也不愿……也不愿他的开颜用这样带着恨意的目光看他,不愿……不愿……
剑刺在胸膛上,手按着那伤口却仍旧汩汩的淌出血来。楚上尘忽而抬起头,举起手握住那剑,刀剑十分锋利,鲜血透过指缝又流淌了出来,楚上尘吃痛皱了皱眉,又一微微使力,将没入胸膛的那一寸剑全部拔出,楚杉不敢置信的看着楚上尘拔掉了刺在胸膛之中的剑,又看着自己的手,面色苍白如纸,“哐当”一声,沾血的长剑落地。
楚上尘忍着那钻心的疼痛上前一把搂住在发着怔的楚杉。那双手染着汩汩流淌的鲜血,紧握着那血玉,却不假思索的一把将楚杉瘦弱的身子箍在怀中。
寒风之中,只穿了单薄纱衣的楚杉被冻得涩涩发抖,楚上尘察觉出来将他搂得更紧。楚杉仍是在发愣,并不去回应那个灼热的拥抱,只颤着身子。他感受到那粗糙的布衣上有温热的液体正沾染在他自己的纱衣上,然后似是一条极细的溪流顺着他们俩胸膛紧紧地流淌下去。
楚杉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他真的做了……他居然真的……一剑刺了楚上尘……他伤了他,他伤了他的哥哥……楚杉的心碎的不成样子,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
那鲜血每流一点,他的心就碎一点!
此刻,他们二人在万箭齐发之势之下仍是紧紧相拥。一身布衣的俊秀青年披散着万千墨发,深深的将那瘦弱却清俊的少年拥在怀中,动作温柔却这般霸道不容反抗,他们的身后,残阳似火,烧红了背后一片灰暗的天。
“开颜,你瘦了……这么多天,我……好想你。”楚上尘紧紧抱着楚杉,将下巴搁在了楚杉肩膀上,闭眸轻轻地说。
不曾想,梦寐已久的重逢,竟是这样……
“你四哥哥在望京城门口等你,今日我是不能回了,你与他,一道回吐蕃吧……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咳咳,都忘了吧……”楚上尘闭着眼,说话已经气息不稳。
楚杉将身子埋进他的怀中,不断颤栗却不说话。
楚上尘……你让我都忘了……可我,又怎么能忘!那些情深意长,那些呢喃情话,那些……现今想来让我胸口阵阵发痛的甜蜜过往!我忘不了!你呢……你又……为何让我忘……
楚上尘松开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楚杉身上,踉跄了几步又用将染着鲜血的血玉放在楚杉手中。那双本来白皙柔韧的双手,此刻染满了鲜血,道道伤口深深剜进了皮肉,甚至可以看见起卷的皮肉,淋漓而鲜艳的血色滴滴答答的落在温热的血玉上,楚杉低着头木讷的接过那血玉。
楚上尘微微笑着,面色已是慢慢苍白,他只穿着中衣,那胸膛上的鲜血更是喷涌不止,像是一根染着赤色的毛笔,一笔一划在白色的衣衫上泼墨出一副极艳的山水。
“我承认,最初收留你的目的……是因你的身份。我已失势沦为众人,手中若是毫无筹码……咳咳,那赵衡即刻可将我就地正法……”楚上尘咳着,嘴角流下一抹鲜血。
楚杉道:“你果真是骗我的……”伤得太多,伤的太重,楚杉觉得心痛地麻木了。可看着这个一再利用自己的人,他却真的狠不下心推开他,恨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你不是说想我……想我的。”楚杉不可置信的一把推开了楚上尘,他们身边的御林军举着兵器也随之退开一步。
楚上尘笑着闭上眼,心头却痛得发颤,他仰天大笑,墨发飞扬:“我待人本就没有真心!是你错信了我!”而后目光狠戾的看着楚杉,竟似是入了魔障。
“你还回你的吐蕃……过……过你的皇子生活,到时……要金便是金,要银便是……银,更莫要说美女,与权势……”楚上尘发红着眼捂着胸膛不断流淌的鲜血,道。
楚杉摇摇晃晃的一步步从楚上尘身边退开,握着那染着鲜血的血玉,表情受伤,痛得都不敢呼吸,他怕一呼吸,那些鲜血的味道冲进鼻腔便会刺激他的泪水,他怕胸膛如同刀绞一般的痛……他好害怕……这个世界,好陌生……
“赵衡,你……你还不送吐蕃五皇子走!”楚上尘揣着粗气,厉声命令道。
赵衡不服气的瞪了楚上尘一眼,道:“送五皇子离开!来人,将罪犯萧尧扣押至天牢!”
楚杉咬着唇,与那些人一道颤颤巍巍的离开,仰着头不让自己流泪,他告诉自己:这样的人,不值得他爱!也犯不着为他落泪!
乃至于以后的很多年,楚杉都很后悔,他悔自己没有再看楚上尘一眼,只要稍一停留,他就可看到,他那一向温润如玉却傲骨嶙嶙的哥哥,在他离开之后体力不支仰天倒地,泪流满面地呢喃着那几句最温软的情话。
楚上尘流着泪,仰天安详的闭上了眼,他说:“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滚烫的热泪与鲜血交融在一起,心碎了一地。那些年,是谁满溢着深情说此生不负,又是谁为了谁尝尽相思。
都说痴恋苦,但又有谁,能懂得情至深处,却放手任命心痛到无以复加,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的开颜,我说过,今日一战,若败,黄泉碧落,化为一缕青烟也将那剩余的半生相随相付。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一心人……
不相离……不、相、离。
☆、第九十七话、相爱相弃狠心杀伐
楚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了锦扬楼的,只觉得肝肠寸断一般的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那一身染了鲜血的衣衫穿在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因是楚上尘穿过的,竟留下了淡淡的梅花香气。
那在开得傲然的梅花丛中拈花一笑的人,一袭白衣犹如谪仙……可……可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他为自己编织的梦境。恍如是在梦中,他与那个心机深沉却藏得滴水不漏的人度过六年,全身心的信任,依赖以至于连自己都再看不清。
可换来的,原是一场酝酿之中的利用。楚杉懵懵懂懂之中又觉得胸口闷痛,不愿再想。楚上尘一直是他最亲近的人,被这般亲近的人伤到,爱多深,痛便加倍的刻在心中,血流不止,让人疼得浑身发颤。
楚杉闭着眼眸,浓密的睫毛震颤不已,可终究那泪水却未再落下,眼中涩涩。
他这披头散发,一身血衣摇摇晃晃走在路上,着实吓坏了不少人。行人的目光各不相同,有嗤之以鼻的,有面露惊恐之色的,有害怕的,有……
但楚杉不想去管这些,只步履蹒跚的继续去走。浑身都因这些日子的折磨而发痛,走走摔摔,却无人问津,连骨头交接处都痛到不行。
这如车如游水熙攘街头,让楚杉想起他初初下山寻找哥哥的日子。那时他走到一个不知名的城镇,因腹中饥肠辘辘,随手往一旁的包子铺拿了一个包子,不想那老板伸手对他就是一个耳光,嘴上还骂骂咧咧,那耳光掴的极重,连带着耳畔“嗡嗡”直响,只把他打的懵了,那热腾腾的包子也滚落在了地上。
“你……你竟打我!”楚杉心头的火便直窜了起来。想着从小到大都还未有人动过他一个指头,一时又是委屈又是恼怒。更可笑的是,他竟从那时周围人的骂声之中才知,原来吃东西还是要付钱的……
他从前养在山庄里,只每年几次的采购,一下山便是这里那里到处抓食,却从不见自己有曾付了银两。心高气傲的楚杉何曾尝过这般滋味,只觉得心头满装着羞辱、愤懑,脸上火辣辣的烧着。
他只道那日破了那莫名其妙的阵法出了山庄,要收拾细软,可笑的是他竟不知“细软”究竟为何……
那……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连云杉树上都溅满了鲜血……
那一行人穿着夜行衣,拿着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