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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听泓蓝这话便道:“他和我只有表兄妹的名份,与楚二小姐可是货真价实的表兄妹。”
泓蓝眨了眨眼睛:“难道,他是为着二小姐来的?”
楚亦凡做了个无谓的表情,道:“是不是,待会就知道了。”
沈青澜和楚亦清交好,平日里是少不了见柳玉泽的,但柳玉泽为人冷情冷性,两人虽时常见面,却也只有简单的寒暄,这么多年,也仅限于此而已。因此听说柳玉泽只身一人登门,又是要见楚亦凡,倒着实惊诧了一把。
可就是因为平时交情不深,反倒不能拒绝。
尽管沈青澜也大致猜着了柳玉泽来意十有八,九是为了楚亦可而来,但他还真不能不让他见楚亦凡。
这会儿连楚亦凡生病的借口都不好再拿出来说事了。
因此两人一见面,他便含笑着道:“润默可真是稀客啊。”
柳玉泽,字润默,倒是名如其人,光泽灼灼,又沉默寡言。
但柳玉泽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之人。见沈青澜不无调侃的意思,他便还礼道:“庭华兄素有君子之风,想不到打趣起人来也是针针见血啊。”
沈青澜哈哈一笑,道:“怎么叫打趣?实在是你头次登门,我喜出望外罢了。”
两人落座,侍女奉上茶,柳玉泽并不绕弯子,只道:“还请庭华兄行个方便,我想见见郡主。”
他和楚亦凡没什么交情并不是秘密,但好歹楚亦凡是养在柳氏名下,又是做为嫡女上的族谱的,名份上是柳玉泽的亲表妹,可他却不叫六妹妹,只叫郡主,大有撇清的意味,就让人有点琢磨不透了。
沈青澜自是不会阻拦,一边叫人去往栖霞院送信,一边陪着柳玉泽闲谈,不过是问他最近读什么书,有什么心得。
没一会,听见松直进来回报:“大*奶来了。”
沈青澜便道:“你们兄妹久已不见,就在这好生聊聊,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竟然不给柳玉泽回话的机会,起身就出了门。
柳玉泽倒有点惊讶。到底是沈青澜太过放心自己和楚亦凡相处呢,还是有别的理由?怎么倒好像他有点怕见楚亦凡一样?
正沉吟着,环佩叮当,兰麝袭人,楚亦凡从后院进来,给他行礼:“表哥,多年不见,一切都还好吗?”
柳玉泽蓦的回神,转过身来就瞧见了楚亦凡。
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了。身量长高了,五官长开了,越发精致,眉目如画,又因为多年在安王府浸yin,那种自然而然的贵气一览无移。
但若细瞧,似乎还是没什么变化。从前在楚府,她虽小,可是眸子里的沉静就不输于成年人,到了现在也一样,还是那样的明亮,透着睿智,透着硬气,透着坚强,还透着一点全不在乎的散漫和洒脱。
柳玉泽小半辈子寄人篱下,从来没有过这种洒脱,再度见到楚亦凡,还能见到这种倔强的洒脱,一时竟百感交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忙还礼道:“郡主别来无恙?”
楚亦凡从来不跟人套近乎。谁若喜欢她,关心她,她还要退避三舍,衡量许久才肯小心翼翼的彼此回馈呢,更何况像柳玉泽这样急于撇清的家伙?
因此立刻便改了称呼:“劳柳公子过问,我一切都好。”
柳玉泽不易察觉的垂了睫毛,遮挡了眼里的黯淡。两人都不擅长活络气氛,寒暄一过,这厅里就安静了下来。
柳玉泽瞧着楚亦凡素白的手抚着同样温润如玉的瓷器,那样的安闲优雅,便道:“润默冒昧,打扰了郡主,心下十分不安。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仓促之间略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郡主笑纳。”
他要真的不安,也不会登门了。既然登门,便是有事相求,既然相求,也就合该付出些什么,楚亦凡虽不在乎他送了什么东西,但这种两不相欠的事她是很愿意的。她既不愿意自己欠着别人,同样也不愿意别人欠着自己。
当下便笑笑道:“柳公子客气。”言辞虽是淡漠,倒并没有推拒的意思。
柳玉泽便道:“润默唐突,有一事恳请郡主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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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78、不闻
178、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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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凡不知道自己能帮柳玉泽什么,便道:“若是亦凡力所能及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一向谨慎,从不轻易许诺。能帮则帮,不能,那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柳玉泽笑笑道:“自然是你能帮,所以我才来恳求你。”
楚亦凡摆手:“这个求字,可就太重了,亦凡当不起。”
柳玉泽笑笑,道:“亦可表妹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他一边说一边定睛注意着楚亦凡的表情。
楚亦凡只是很平静很从容的听着,并不发表意见。柳玉泽便咳了一声,接着往下续道:“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如今已经不可考,便是想要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这门亲事,只怕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了。”
楚亦凡还是沉静的点点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柳玉泽:“柳公子看事清明,我也这么想。”
她能这么想自然最好,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心口如一。
柳玉泽看定楚亦凡道:“可儿——也当得起红颜薄命这四个字了,她远远没有你的日子过的舒心。”
楚亦凡自嘲的笑笑,道:“是啊,我的日子,要说不舒心,那可真是诛心之言了。”既没有衣不蔽体,也没有食不裹腹,更没有无家可归,还没有亡命天涯,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柳玉泽的眸子落到楚亦凡脸上,那神情不可谓不认真,不可谓不关注,却带了一点责备。责备的楚亦凡都委屈起来了。好半晌他都不开口,楚亦凡只得问:“不知道柳公子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开诚布公的说好了,她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打什么哑谜。
柳玉泽轻叹一声,俊逸的脸上就带了些落寞,好似对楚亦凡很失望一样:“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多事,我一不是楚家人,二不是沈家人,三不是可儿的正经嫡亲兄弟,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指手划脚,跟你讨价还价?”
要是别人这么说,楚亦凡只会笑笑不理不睬,可是柳玉泽这么说,楚亦凡却心下一悚。柳玉泽并没有多说,身子坐的笔直,神情越发严肃认真,道:“的确,可儿有的,你未必都有,甚至她有的只有比你更精致更充足,但唯独有一样,她没有,而你却有,所以,她注定一辈子都不如你活的舒心。”柳玉泽看楚亦凡一直都很沉静从容,丝毫没有惊讶和惊奇的意思,便只得自揭答案:“你有一颗审时度势的心,你有一颗不贪而富足的心。”
楚亦凡不置可否。就算柳玉泽说的对好了,但她有没有是她的事,没道理因为她有她过的舒心,就理当把自己现有的东西无私的让给楚亦可或是分她一半。
楚亦可自己都未必感激。或者说,柳玉泽所想要替楚亦可争取的,未必是楚亦可自己想要的。
楚亦凡一直都认为,人活着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做的,人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应当自己为自己负责,而不是一旦失败了或是遇到了困难挫折就全摔到别人头上,或是让别人买单。
凭什么呢?
就算是富人,那也一定有他致富的道理,或是祖宗留下来的,或是自己凭借辛苦劳力而换来的,难道说因为他富有,就该无偿的分给穷人吗?
就算他是坑蒙拐骗,不择手段来的,但一啄一饮,自有前定,报应也是他自己的因自己的果。
楚亦凡微笑着看向柳玉泽,同样挺直后背,声音中竭力透着淡漠:“多谢柳公子赞誉,只是,到底我能帮柳公子做什么?”
柳玉泽深深的看她一眼,竟然站起身,朝着她深施一礼:“恳请郡主看在你们姐妹一场,都是楚家女儿的份上,善待可儿。”
楚亦凡第一时间就站起身躲了一躲,没受他的礼:“柳公子你太见外了,也太高估我了,你这话应该去对国公爷说。”
“我会庭华兄说的。”柳玉泽目光咄咄的看着楚亦凡:“但他是他,你是你,我只恳求郡主不要跟可儿计较。”
楚亦凡站的笔直,迎着这个俊秀儒雅的年轻男子,微微笑道:“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是‘不闻不问’四字而矣,至于再多,恕我无能为力。”
楚亦凡真想说,柳公子你求错了人。能不能善待楚亦可,那是沈青澜的事,是她自己的事,诚然如柳玉泽自己所说,如果楚亦可永远不知足,永远不悔改,不管她是嫁给谁,哪怕是真的嫁给了李昂,得封皇后,她不幸福还是不幸福。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如果自己不把控住自己,就永远没有满足的那一天。
不满足,就只会让欲望把自己纠缠捆绑,一辈子都挣脱不开,即使到最后濒临死亡,也只有一声无耐的叹息而已。
楚亦凡真觉得讽刺,柳玉泽也太高看她了,是她不跟楚亦可计较就可以不计较的事吗?就算他不来相求,难道她还能左右沈青澜不成?年少的心结在他那里,从前的情份在他心里,年少的梦在他的记忆里,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有一刻的稍忘,不管自己是什么态度,都不可能影响沈青澜的决定。
更何况,沈青澜早就表过态了:楚亦可的事,不要她管。
柳玉泽怔了怔,面色有些尴尬,到底深深一揖,道:“多谢郡主开恩。”
楚亦凡还是躲开了没受他的礼,道:“柳公子太客气了。”她端茶送客。
柳玉泽一向就比较敏感,不会这点眼色都看不出来,起身告辞,临行前再看一眼楚亦凡,无耐的低语道:“是润默冒昧,让郡主为难了。其实我本是个局外人,不该插手置喙……”
楚亦凡不置可否。说句不客气的话,她真的觉得柳玉泽多事了。明知道是局外人,干吗还要趟这混水呢?还一副很清高的矫情样,徒然让人觉得可笑。
楚亦凡知道柳玉泽同楚亦清交好,虽是姑表兄弟,却是比嫡亲兄弟还要亲密,从前小时候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大了虽不晓得他们的具体情形,但是她知道他们娶妻娶的都是姐妹。
不得不说,楚亦凡很是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楚亦可那样骄纵任性、刁蛮无理的人会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的替她着想?就因为她的美貌么?
一个如此,两个三个都如此,难道说这些男人的眼光都如此浮浅?
她何德何能呢?究竟是这些人被楚亦可表面的美好所迷惑,还是说因为是爱蒙蔽了理智,因为是亲人,所以他们可以毫无原则和条件的忍让和宽容?
如果他们知道楚亦可都做了什么,还会这样放下身段,放下自尊,腆颜求着别人对楚亦可好些更好些吗?
楚亦凡放下茶碗,走了几步,站住脚,对柳玉泽道:“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二姐姐对吗?”
柳玉泽的睫毛颤抖着垂了下去,却很快又抬起眼睛,道:“她是我表妹。”
楚亦凡无意追究真相如何,只淡淡的笑笑,平静的道:“你说我过的一直都很舒心,可你是否真的知道这舒心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柳玉泽剧震,楚亦凡立时便明白他不是一点都不知情,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道:“我六岁那年,在湖边陪着客人行走,好巧不巧,失足跌入水中……”
柳玉泽的喉结动了动,艰难的开口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郡主才有今日之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