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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青澜这样淡然置之,倒是有点放了心。他看看沈青澜,再看看楚亦凡,最终还是朝着楚亦凡近前了一步:“小丫头,你现在还小,童言无忌,可以后这话别乱说了……”
他笑的有点苦。
楚亦凡微微有些心虚,却只是犹豫了短短的一刹那,迎着他的视线,道:“沈三哥,我知道你为难,我也从来没奢想过,让你为了我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所谓妹妹就得罪和伤害你的家人。”
她笑的很清淡,似乎沈青瑄无论是不是拂袖而去,或是转瞬变脸,和她割袍断义,于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再笑了笑,朝着沈青澜道:“沈大公子,我说我厌憎和嫌恶你,你怎么想?”
沈青澜不会也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只淡淡的瞥一眼楚亦凡,道:“不怎么想。”别说是她,只说几句难听的话,就是和他同龄的人出言诋毁,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前些日子她打他的脸那一巴掌之仇,不是也没计较,就此放过她了么?
楚亦凡却呵一声清脆的笑,道:“我骂你是伪君子,你心里就不恨我么?”
沈青澜道:“不恨。”他费不起那多余的精力。
楚亦凡竟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有没有一点点难受,或是不舒服?”
“没有。”自始至终,沈青澜都答的极快极顺畅,仿佛这些琐事,不需要一点思考,也根本不在他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在场的人都觉得,沈青澜的确当得起君子之称了。他肯耐着性子和一个小女娃对答,不动怒,不生气,宽容大度,修身养气的功夫实在算得上到家了。
反观之楚亦凡,就是个无理取闹,得寸进尺,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任性小姑娘。几乎所有人都在感叹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楚亦凡整个人紧绷着,如临大敌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她的脊背挺的笔直,眼神清冷,笑容清凉,道:“你嘴上说着不恨,不在意,不计较,没有人会不相信,因为你说的那么真诚,那么动听。可我不喜欢你。我对着你,就只想着敬而远之。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我心里想什么,嘴上便会说什么,行动上便会做什么。可你呢?你的不恨不在意不计较,不过是你的教养使然,并不是全然出自于你的内心。你如一块温润的玉,你是人人赞美的君子,你行动言语都以圣人的教诲为准则,你务必要做一个你想做到而能令天下人都满意的人。可你唯独做的不是你自己。你心里想的,你未必肯说肯做,你能说能做的,未必是你心里所想,这样的人,言行不一,口不对心,难道还不算是伪君子么?”
沈青瑄深以为然,李扬则是神色几度变幻,楚亦清则是又羞又窘,深以为耻。楚亦容姐妹则既惊且愕,早就呆住了:哪家女子敢像楚亦凡这样行为张狂,做事出格,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只有沈青澜还是那样安静、坚定,全然不为所动。可楚亦凡知道,他并非全然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沉稳,他在用他的不屑、轻蔑来掩饰他所有的愤懑。
是愤懑,他的身份、他的教养,不容得他跟她计较。就连适时的表示愤怒和发泄,对他来说都是一件丢人的事。被人折辱不可怕,因为被人折辱而让他心湖大动,情绪失控才是最可怕的。
楚亦凡毫不掩饰的回以不屑和轻蔑。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明明应该是剑拔弩张,势不两力的态势,却因为两个人的沉默,而变的有些含混和暖昧。
沈青澜的脑子乱成一团,但却坚定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楚亦凡说什么,他都当做没见就好。尽管他看着眼前这张小脸十分十分的厌憎。
十几年来,他头一次对某个人有这样强烈的感情。
楚亦清上前打圆场:“戏该开锣了,大家就都别在这耽搁时间了,青澜,你不是说要给二妹妹亲自送贺礼的么……”
楚亦清没费什么劲,就把沈青澜拖了开去。临走前,颇有些讶异,又带了些恼怒的瞪了楚亦凡一眼。她到底想做什么?竟想不到,她是这样浮浅、势利的人,不管怎么样,也抹不掉她是楚家女的事实,何至于她要做的这样绝决,一点余地都不给她自己留?
对楚家,她满腔怨气,对沈家兄弟,她怎么也这么一副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楚亦容一等人都走远,也隐忍着怒气,勉强陪笑对楚亦凡道:“六妹妹,我们也快些吧。”
真是多事之秋,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遇上外客。
楚亦怜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的叹道:“沈大公子真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六妹妹这样挤兑他,他都保持着君子风度,真真难得。”
楚亦凡只笑笑,默不作声,楚亦容却恨恨的瞪她一眼,道:“你还说,今日之事,都是因你引起来的。你还不向六妹妹陪礼道歉?”
楚亦怜哼了一声道:“话可都是六妹妹自己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凡事都有因有果,做什么要赖在我头上,就是到了父亲和母亲面前,我也没有错。”
楚亦凡冷丁一挑眉,看着楚亦怜。自己要再不说话,这些人便都当她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了。
楚亦怜见楚亦凡神情变冷,心就突的一下,却又自忖:那又如何?难道她还有脸告到父母亲跟前吗?
只要不闹大,她一个孩子,自己总不会在她跟前吃了亏。
楚亦凡并没有闹大的意思,只轻轻的道:“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yuān chú)。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lǐ)泉不饮。鸱(chī)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hè)!’五姐姐是打算用哪只腐鼠来吓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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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腐鼠
第一卷 064、正理
064、正理
整个宴席上殊无惊喜,也没有什么惊讶的事再发生。
楚亦容姐妹自打进了内院就一直沉默,如果不细看,只觉得这两姐妹温婉沉静,浅笑怡人,可细看,就会看出两姐妹脸色微红,都有点羞宭在其中。
楚亦凡照旧是从容、淡定,透着一点天真,给柳氏行了礼,又给楚亦可送了礼物,随口应对了柳氏的几句问话,便安静而又乖巧的坐在一旁。
吃饭、看戏、喝茶,她很恰如其分的扮演了她应该扮演的角色。主角是楚亦可,脂粉明艳,光彩照人,无论是行动,还是端坐,都透着一种别样的光彩。
其余的人,入不了柳氏的眼,那么充其量也就是楚亦可的背景而已。
快散的时候,柳氏的大丫头安晋过来,给楚亦凡行了礼,陪笑道:“六姑娘,老爷请您过去说话。”
楚亦凡便起身,跟着安晋往外走。出了门,走过长廊,便看见楚亦可扶着丫头的手在长廊的尽头,用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是占尽风光的焦点,不论什么时候相遇,楚亦可都是那种轻视的态度。楚亦凡就从容的多,也因此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锋芒。
她先给楚亦可行礼:“二姐姐,怎么倒在风口里站着?母亲知道,又该心疼了。”
楚亦可哼了一声,道:“心疼我?只怕这会阖府里都在看我的笑话吧。我巴巴的放在心口上的人,在你这倒成了一只腐鼠了,楚亦凡,你好大的口气啊。”
楚亦凡并不跟她针锋相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淡淡一笑道:“二姐姐不知道听谁嚼了舌根子,这是来跟亦凡兴师问罪来了?也罢,既是二姐姐有话要问,不如当面问个清楚,也免得听了旁人的闲话,伤了姐妹的情份。”
楚亦可一噎。她怎么问?难道要问:你为什么敢不喜欢沈青澜?
她和沈青澜虽是得双方家长默许,却终究未过了明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家,哪敢不顾自己的颜面就问这种不知羞的话?
楚亦凡不喜欢倒也罢了,万一她要说喜欢沈青澜呢?难道自己还真的要为这句话就撕了她的嘴?传出去,也只会说自己做姐姐的不尊重自己,丢了身份。
楚亦可俏脸通红,道:“别仗着有安王的宠爱,你就当真觉得自己是郡主,可以不管不顾,行事张狂。小小年纪,伶牙利齿可不是什么好事。”
绿萝往前行了半步。楚亦可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她这是仗着姐姐的款教训妹妹呢,还是无理取闹?根本她就占不住理,却偏要抬高自己贬低别人说事。若果然不讲姐妹情份,那楚亦凡还是郡主呢。
楚亦凡却一伸手就把绿萝拖了回去。她虽小,可态度坚决,绿萝一时竟没挣开,看一眼她,见她神态从容,不由得人置疑,也只得退了回去。
楚亦凡从容的道:“二姐姐,我想你是真的误会了。郡主不郡主的,且放在一边,那是太后、太妃仁慈,给我这样一个孤女存活的余地罢了,就说这会儿是在楚家,你我是姐妹,论不到这。妹妹年少无知,一时行事无稽或许也是有的,二姐姐不提点我,还有谁会真心替我想呢?至于伶牙利齿,我觉得未必全是坏事,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倘若我只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可有谁会陪着二姐姐说笑取乐?”
楚亦可高傲的一抬下巴,居高临下的道:“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就行,爹娘没少说,要少与人结怨,你今天惹了这个,明天惹了那个,看似是小事,可不定哪天就给自己、给楚家惹来杀身大祸。勿以恶小而为之,这道理你总懂吧?”
楚亦凡一笑。楚亦可就是公主病,沈青澜再不好,也只能落在她的眼里,是不容得旁人诋毁、侮辱、斥责和轻视的。她其实生气的就是自己没有把沈青澜当成神。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真的对沈青澜表现出一点兴趣,只怕她就不只是勃然作色这么简单了。
楚亦凡很真诚的道:“二姐姐说话,越来越有爹爹的风范了,高瞻远瞩,大开大合。亦凡谨遵教诲,自当铭记在心,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懈怠。”
见她接受的这么容易,楚亦可也就不再揪着楚亦凡教训,板了板脸,道:“算了,你还是个孩子呢,自然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总比那些个不怀好意,却嘴上抹蜜的人强百倍。”
楚亦可明白,自己是上了楚亦怜的当。她这是三言两语极尽挑拨之能事,就是想让自己杀杀楚亦凡的风头。哼,平素看着她小心翼翼,只当她是个可怜的,却原来是个可恨的。
安晋见两位姑娘化干戈为玉帛,忙适时上前道:“二姑娘,老爷还等着六姑娘回话呢。”
楚亦可便略略让了路,对楚亦凡和颜悦色的道:“既是爹叫你,你就快点过去吧,如今爹娘事多,只怕一时照管不到,你也别见外。这里本就是你的家,你本就姓楚,不管在不在家住,你都是爹娘的女儿,爹娘对你的惦念,从不曾少过半分……你有什么不顺心不中意的,若是不愿意跟爹娘说,可以来找我,我虽未必能帮得上多少忙,但好歹虚长你几岁,也能替你出出主意,跟着你一起分分忧也是可以的。”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倒是一个好姐姐的模样了。
楚亦凡笑道:“亦凡承二姐姐这份情,以后有为难之事,自是少不了要来麻烦二姐姐。”
“什么麻烦不麻烦,都是一家子姐妹,不用这么客气,就是我也少不了要求你……”一时好来好去,哪有从前剑拔弩张,姐妹决裂的意味?
楚亦凡深深感慨,楚亦可的战斗力真是强,也可见柳氏在她身上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