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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欠身道:“儿子听娘的吩咐。”
沈夫人淡淡的笑笑:“既是你爹的遗命,叫你娶你便娶吧。你也不小了,早些娶妻生子,娘对你爹也好有个交待。”
沈青澜觉得,有些话当面和娘说清楚更好:“娘,您对这门亲事,恐怕不是太满意吧?”
沈夫人摇摇头:“怎么可能满意?那是你的杀父仇人,如今却要娶他家的女儿,日日得见,我心岂能安宁?”沈夫人说着,眼里就掉下泪来。
沈青澜仍是无谓的道:“从前没提,是怕娘担心,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儿子还是要问一句,若是娘不愿,这门亲事退了也罢。”
沈夫人再度摇头:“太子势大,安王未来不可预知,夺嫡之争,难免要祸及沈家。你爹忍气吞声,强行叫你娶楚家庶女,未尝没有他的考量。如今沈家吉凶不卜,你岂可妄动?娶也就娶了……她若本本分分的,我们沈家也不会亏待她,可若她不是个安分的,我必不叫她如愿!”
沈夫人说话锵锵有力,字字珠玑,倒把沈青澜逗笑了:“娘,您也太高估她了。她在楚家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您不清楚么?要说心机肯定会有,至于无是生非、无理取闹,我看倒不至于。”
沈夫人强打起欢颜,道:“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从前的事。其实楚二小姐于你来说未必是最合适的。怪只怪从前你我母子执念太深,这其中亦有楚夫人误导在先,只当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想会横生变故?娘不怕别的,就怕你想不通。”
沈青澜很快的打断了沈夫人的话头道:“事情都过去了,娘就不必再提。我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沈夫人便也不再提,道:“罢了,罢了,我对她也没有多大偏见,只不过不愤楚家老儿行事不义罢了。这件事,加紧张罗操持,办完你的婚事,也该青瑄了。”
沈青澜这才松了口气,道:“娘自是比我明白,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也得继续下去,娘就别再自寻烦恼了。您若愿意,就两下里多走动,若不愿意,我和她搬出去住……”
沈夫人瞪大了眼,盯着沈青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千想万想,也始终没有想到,儿子大了,说亲成家,是会离开她的。
沈夫人有些心酸,哆嗦着唇,却是勉强苦笑着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果然是长大了。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他怎么就说的这么顺溜,一点磕绊都没有?说搬出去就搬出去?他也不怕外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孝?
沈青澜的表情还是那么诚恳:“自然不是,所谓眼不见心净,儿子不想给娘填堵。”
敢情这还是为了她好。沈夫人强笑道:“你的孝心我能理解,可毕竟是一家人,哪能说分就分?到时候你想让青瑄也有样学样,把我一个孤老婆子丢在这偌大国公府里寂寞终老吗?”
沈夫人自己说完,却忽然一震,再打量神色从容平静的儿子,心里就明白了他要说没说的话。既然这门亲事不可更改,楚亦凡嫁过来就是沈家人。不管楚鸿程做了什么,都与她无关。
沈家要想不让人看笑话,就得自己家和睦团结。
和睦团结,就不能明着暗着的排斥楚亦凡。好歹她也顶着国公夫人的名头。
沈青澜是早就想通了,或许他未必真的能放下楚亦可接纳楚亦凡,但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沈家自沈云正一死,就已经风雨飘摇,不知道被多少人觊觎,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等着伸手推一把以至大厦倾颓。
所以,不能再起内讧了。
现在唯一自我纠结的只怕就剩下她了。
沈夫人轻叹一声道:“娘虽老了,可也没到老糊涂的地步,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是婆婆,楚亦凡嫁过来是媳妇。她只有先做好自己的本职本份,才能挑剔媳妇做的是不是尽如人意。
怕沈青澜不信,又加了一句:“我知道怎么待她。”
沈青澜只微微一笑道:“那接下来的事,还有劳烦母亲费心。”
母子俩商议已定,这便去找官媒到楚家商量完婚之事。楚家自然全部应承,好商好量,但怎耐楚亦凡不肯回家,胡氏又是一副袖手旁观坐看好戏的态度,楚家不得不登门到安王府客客气气的向胡氏讨主意。
胡氏气不过楚家夫妻薄待楚亦凡,自然横挑鼻子竖挑眼。凡是楚家替楚亦凡准备的,她都能挑出毛病来。
只把个柳氏气的七窍生烟,又不能翻脸,隔个三五日就得来受胡氏的气。谁让嫁女儿的是楚家,不是安王府呢。柳氏待要撂挑子,岂不是授人于柄?
不提沈家与楚家如何交涉,也不提柳氏和胡氏打的眉目官司,只提楚亦凡。外间闹的如火如荼,她不可能听不见,可她只做不理,更无所谓欢喜与否。
沈青澜对她态度如何,她一早就知道,就算没有那枝签,她也知道沈青澜娶她不过是奉着父亲遗命,与感情无关。
这样的婚姻,她无法期待。
不期待也好,不过守着那么一个婚约,彼此安生,即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谁也不会打扰了谁。就相当于是给她又换了个笼子。
楚亦凡对自己没什么大信心,但安居一隅,平静的过日子的信心她还是有的。
沈青澜不是那等任性冲动莽撞的人,又极要脸面,顾及自尊,就算是为了对外博得一个好名声,对她再有误解和看法,也不会和她撕破脸,梗着脖子对骂。
于是这桩婚约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柳氏与胡氏不知道商议了多少回,总算勉勉强强,为为难难的达成了初步的默契。
楚鸿程不愿让人说他区别对待楚亦可和楚亦凡,面上装得极为大方,勒令柳氏将楚府的地契、铺子抽出了十之三四给楚亦凡。
胡氏和安王李昂又额外的给楚亦凡添妆。随随便便就是八百亩上好良田,其余布匹首饰就更不必赘述。
楚亦凡全不关心。
她除了陪着李喆、佳音、李谧在府中玩耍,闲了就是在府中走走逛逛。
成亲的日子订在了九月初六。
桂花飘香,开了又落,当满院子都是菊花盛开的时候,九月夜的寒霜悄悄降落。初五夜,已经有了上弦月。
都过了三更了,楚亦凡还坐在窗前,托着腮看着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从明天开始,人生即将展开新的画卷。不管她对婚姻和感情多无期待,她对未来的命运仍然心怀忐忑和不安。
凉意如流水,和着那清凉的月光铺洒了一地,也无声的披在了楚亦凡的肩上。她闻着院子里的菊花香,似乎喝了菊花酿,头昏沉沉的,竟有几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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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从下一章开始婚姻生活,敬请期待。
097、落定
第一卷 098、大婚
098、大婚
网络一直上不来,急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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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凡是被喧闹声惊醒的。
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宽大的椅子里。
她竟是在窗边坐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沉沉睡去的。无声的苦笑,径自挣扎着下地。两个宫装侍婢簇拥着正装的胡氏进门。
楚亦凡才要行礼,就被胡氏拦住,牵着楚亦凡的手把她按坐在梳妆台前,道:“我来亲自给你梳妆。真快,一晃,你都出嫁了。还记得那年你第一次来安王府,我便戏言叫你留下来陪我做伴。你那时还不肯……谁想一语成谶,你倒着着实实陪了我七八年。虽然名义上是小姑子,可在我心里,就跟嫁个女儿一般……”
楚亦凡微垂着头,眼眶有些湿,轻声道:“嫂子待亦凡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相识一场,难得有这样的缘份,想来都是上天一早安排好的。亦凡这么多年蒙王嫂厚爱,心里感激不尽……”
胡氏一边替她梳着黝黑滑顺的长发,一边叹道:“客气话就别说了,从今天开始,你也成了大人了。以后有什么为难事,只管来找我。就算我不能帮你忙,听你唠叨唠叨也是好的……”
楚亦凡连连点头。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过了,胡氏还是觉得有许多该吩咐的没能吩咐到。丫头们帮着楚亦凡沐浴更衣,胡氏亲自替她戴上凤冠。
这会有人报安王来了。
他这位义兄做的仁至义尽。这么多年,楚亦凡对他没有多深的兄妹之情,但对他仍是充满了感激。
安王还是老样子,岁月几乎没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尽管楚亦凡在安王府待了八年,可是看着这张俊颜,还是会有惊艳之感。
安王一进来,眼神就落到了胡氏身上,看她眼睛红红的,睫毛湿湿的,就先露出了一个无耐的苦笑。
胡氏则回他一笑,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拭净了眼泪,这才道:“王爷来了?可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安王牵着她的手,抚她坐下,摇头道:“还没,好歹也是我嫁妹子,总得过来送送。倒是你,昨儿就一夜没睡,又起这么个大早,身子怎么受得住?”忍不住戏谑的嘲弄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出嫁呢。”
胡氏原本感伤的厉害,听这话倒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打他,只得嗔他一眼,道:“王爷说什么呢?”
楚亦凡在一边笑道:“唉哟,好酸啊,这一大早的,你们两个不在自己房里恩爱,跑我这来气人的吗?”
胡氏甩开李昂的手,道:“别听王爷的,他越发说话没个正经,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人,他也没一点顾忌。
楚亦凡笑着过来行礼,对胡氏道:“是王兄心疼你,怕你累着了。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你何必起这么大早亲自过来。”
安王这才朝向楚亦凡:“我也不跟你客气,虽说出嫁了,但有事没事常回来看看……”这么多年,临别前这唯一一句平实的话,让他像个真正的史长。
楚亦凡收起心底的伤感,盈盈下拜:“王兄、王嫂多保重,亦凡去了。”
不过就这么一会儿清清净净的时间,很快屋子里就热闹了起来。楚鸿程带着柳氏以及双胞胎姐妹都来送亲,还有一些相熟的夫人、小姐,一波又一波,挤得屋子里满满当当,行动间都是人声笑语。
楚亦凡坐在一隅,瞧着热闹,脸上一直浮着一层淡淡的笑。越热闹,她越觉得寂寞。可越寂寞,越留恋这样的人间热闹。
门外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小丫头急步进来,回道:“姑爷来了,要请郡主上轿呢——”
喜婆给楚亦凡蒙上盖头,扶着楚亦凡起身。忙乱间还听见胡氏在安排诸多琐事,听见柳氏在耳边絮语,听见楚亦容在一边艳羡的恭贺……
楚亦凡看不清这世间的一切,只得无助的由着喜婆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阳光暖暖的,照得她的世界一片通红,她在这通红中,朝着未知的未来一步一步靠近。
耳边一直都是乱哄哄的。
楚亦凡的心跳声在这乱哄哄中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走一段路,又坐上轿子,颠了一路,轿子停下来,楚亦凡知道沈家到了。
一双属于男人的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楚亦凡的手,热度从两人相接的肌肤住漫延开来,一直窜到楚亦凡的脸上。
她看不见,但能想像得到,自己此刻脸上的颜色应该是胭脂盖也盖不住的。
尽管蒙着盖头,可楚亦凡一直都是一副得体的、娇羞的、温婉的、真心的笑意。这是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不想让自己在紧张和焦虑中狼狈不堪。她尽量从容、欢喜。
被沈青澜领着,楚亦凡从沈家大门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