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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格汪公公,汪渊的干儿子,前一世,在辽王登基之后,成为了乾清宫的大总管,虽然比不上秉笔太监权高位重,却也是辽王身边的心腹之一。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官宦人家多瞧不起太监,觉得太监六根不全,还喜欢搅乱朝政,却不曾想,对于生活在禁宫的皇上、皇后而言,这些如藤萝依附他扪而生的太监要比那些内阁大学士更亲近。
宋墨觉得窦昭话很有道理,和她一起去了颐志堂的正厅。
汪格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双眼睛十分的灵活,一看就是个聪明机敏之人。
两相见过礼,汪格把陈核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笑道:“世子爷不必担心,有皇后娘娘帮着说项,皇上定不会为难您和世子夫人的。”
府里的人可以称窦昭为“夫人。”窦昭却不想让汪格抓住把柄,忙道:“妾身惶恐,不敢当“夫人,之称。”然后塞了个封红给汪格,“妾身乡野之人,见识浅薄,明日宫中觐见,还公公多多指点。”
汪格忙道:“夫人哪里话,我和世子爷可不是一般的交情。”然后要将封红还给窦昭,“您这样,可就折煞我了。”
窦昭道:“正因为您和世子爷不是一般的交情,您辛辛苦苦来给我扪的信,本应请您喝杯茶再走,又怕皇命在身,耽搁了您的差事,也不过是些茶水费而巴!”又把那封红推了过去。
宋墨也笑道:“不过是请公公喝杯茶,公公千万不要推辞。”
汪格这才将封红收了起来,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出了颐志堂。
窦昭心中微松。
宋墨就安慰她:“不必紧张。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内侍,若是对你不敬,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窦昭横了他一眼,心想,你是不知道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才敢这样站说话不腰疼。
她罕见的小女孩模样让宋墨十分的稀罕,竟然笑打趣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自然是相信你!”窦昭见宋墨像个争糖吃的小孩子,笑不可冇支,催他,“快去用晚膳吧!明天一早进宫,用了晚膳,我还得打点一下行装。”说到这里,这才想起明天进宫,不知道穿什么好。她对宋墨道:“你派个人带素心去趟宁德长公主府吧!我要问问宁德长公主,明天我穿什么进宫好。”
按礼,她还是新娘子,可以穿了官太太穿的通袖袄进宫。可宫规森严,又怕这样犯了忌讳,被人抓住了把柄。
宋墨奇道:“这还要问公主吗?”但还是吩咐陈核陪素心走趟宁德长公主府。
窦昭和宋墨回屋用了晚膳,又移到内室,一面喝着茶,一面等着素心。
宋墨就趁这个机会把宫中的几位嫔妃的为人,是什么出身,彼之间的恩怨讲给窦昭听,又怕窦昭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道:“毕竟是宫帷之事,有些也是我道听途说而来,事情到底如何,还要你自己把握,说这些给你听,也不过是让你不至于事到临头却什么也不知道而巴。”
“我知道了。”窦昭笑道,“我会趁着这次进宫,仔细观察几位嫔妃的。”
宫中寂寞,有时候,那些嫔妃比市井的妇人理喜欢八卦,而那些八卦十之八冇九最后都被验证是真的,比那些内阁大臣的消息还灵通。
两人正说着话,素心折了回来。
“宁德长大公说,让您穿件真红的通袖夹袄进宫就是了。”她曲膝给窦昭、宋墨行了礼,“皇上这些年越发喜欢家长里短,您是新娘子,穿这身衣裳进正好。还说,让你说话不必慌张,皇上问什么,就像答自己伯父的话一样,恭谨中不失亲昵就行了。至于皇后娘娘,那是最好说话不过的人,只要心存恭敬,就是答错了也不要紧。倒是太后娘娘那里,让您说话注意些,太后娘年纪己高,耳朵有些不好使了,偏偏最忌讳别人知道她老人家耳背,您回她老人家的话时,记得要大声点。”
宋墨听了不由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得了宁德长公主的青睐!我长这么大,她老人家和我说的话回起来也不如今天和你说的话多!”
第263章 夫人
明明知道宋墨是在逗她开心,窦昭还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吩咐素心:“你把世子爷的话记好了,以后宁德长公主和世子爷说的每一个字你都数清楚了,看看宁德长公主到底和世子爷说过几句话,免得世子爷在这里哄人!”心里却在感叹,难怪上一世她的忘年之交宣宁侯夫人说这做儿媳妇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早示下晚禀告而已,她拿了儿媳妇的作派去结交宁德长公主,没想到竟然得了她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素心只是笑。
小姐也知道世子爷是在哄她,两人也就离琴瑟和鸣的日子不远了吧!
她跟了甘露进来,帮着窦昭准备明天进宫穿的衣饰。
宋墨本来还想问问窦昭放印子钱的事,见几个女子在内室翻箱倒柜的,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了。
等他回屋,窦昭已经准备好了。
衣架上挂着大红色的通袖夹衫,镜台上摆放着一套镶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的珠光宝气的头面,绣墩上放了双崭新的墨绿色漳绒绣鞋,一旁的屏风上还搭着几件各色的中衣,窦昭正盘腿坐在楠木床上包着封红,屋里显得有些凌乱,却有种让他感觉到安宁的气息,好像他已经和窦昭生活了很多年似的,窦昭再精明能干,井井有条,他也能撞见她从不为别人所知的迷糊、疏懒的一面。
这样的窦昭,让宋墨觉得真实而又……亲近。
他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心满意足地上了炕。
窦昭就问他:“一个封红五两银子少不少呀?”
宋墨看她手边堆了一堆封红,惊讶道:“你怎么有那么多小额的银票?”
窦昭笑着瞥了他一眼,道:“难道我就不能有私房钱吗?”
宋墨尴尬地笑道:“你包了多少银子?我明天让陈核补给你。”
“那倒不用了。”窦昭低了头继续包着银票,“如果不能中饱私囊,谁愿意主持中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宋墨不禁失笑。
他刚把颐志堂的内院交给了窦昭打点。
没有想到窦昭说话这样的有趣。
他伏在炕上和窦昭说话:“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的开支你怎么中饱私囊啊?”
“这你就不懂了。”眼前的男子眉眼如此的精致漂亮,就是说话,也变成了让人赏心悦目的事,窦昭继续和他胡扯,“这银子从来都是积少成多的。同样是山楂糖南京出的就比京都出的味道要好,可也贵八文钱:同样是福饼福建出的不过比山东出的个大,虽然味道差不多,却要贵二十几文钱……这难道都不是银子?”
宋墨骇然:“你不会连这几文钱都要克扣吧?”
“我是这样没有品的人吗?”窦昭嗔了宋墨一眼,“有几个人是靠攒钱攒出了千万家财的?何况是这种从自己嘴里省银子的事岂不是自己克扣自己?渐鱼四月上市,三月就网了来卖,价格却是四月的一倍有余:辽东的米软糯,九百文一石江南的和米硬朗,七百文一石,做粥的时候用两碗辽东米加一碗和米,做饭的时候用两碗和米加一碗辽东米,做出的粥和饭都好吃……一年下来也有个五六百两银子的进账,拿了一半到银楼去存着,一年也有六分的利钱:再拿了另一半的银子放给那些贩棉花、贩茶叶的贩子,却是十五分的利,两年下来,也有一、两千两的银子……怎么就不是钱了?”她说着,神色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刚嫁到济宁侯府时的情景。
宋墨却听得心酸。
窦昭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吃个粥饭还要用两种米掺着,这是什么样的日子才能逼出这样的法子来……
他决定,再也不问那印子钱的事了。
若是这样能让窦昭安心,能让窦昭高兴,何乐而不为?
京都的勋贵之家,谁不做点这事那事的补贴家用?他老婆不过是放个印子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政了鞋下炕,半蹲在了楠木床的床踏上。
“寿姑,”宋墨正色地道,“我每年再给你加五千两银子吧,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不好?”
他微仰着头,凝视着窦昭,墨玉般的眸子,仿佛被水浸透了似的,如澄净的湖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窦昭愕然,随即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她从来都不怕付出,可有时候,你付出了,别人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纵然她再豁达,也有意难平的时候,何况她不是个豁达的人。
她也有希望得到赞美、得到欣赏的虚荣心。
窦昭有些激动,心里还涌起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羞涩,竟然有些赧然起来,半是掩饰,半是关心地道:“你养了那么多的人,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五千两银子,可以养十个身手高超的护卫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要是缺银子,再向你要。”
宋墨是个聪明人,又善于察颜观色,他全副心意都放在窦昭的身上,哪里还看不出窦昭的情绪。他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剑拔弩张,想到了她救他时的杀伐果断,想到了她答应他求婚时的冷静理智…他突然意识到,窦昭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可若是遇弱呢……他忍不住心如鼓擂。
“我现在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内院的事自然就得和外院分开了。”他含笑望着窦昭,表情虽然带着几分不经意,可莫名的,窦昭却感觉到他好像在审视自己一样,还带着几分紧张,“你擅长理家我多拨点银子给你,就当是我们的私房钱好了。”他笑道,“我一直想让河南冶铁名师欧师傅帮我仿隋唐时的名将打一柄槊可惜母亲认为太危险,没有答应,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办这事。我把银子给你,你帮我收着到时候给我打柄槊好了。”
男孩子好像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比如名剑,比如良驹。
窦昭一向觉得这是件好事。
相比起在梨园里包戏子,在八大胡同里一掷千金,这种爱好有着天壤之别,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答应后才想到既然蒋氏不同意,可见打槊这件事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也许有让人为难的地方。
窦昭不由问道:“打槊有些什么条件?”
“就是很花时间,很费银子。”在窦昭答应他的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窦昭慷慨大方,不会把那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能打动她的,唯有真心的关心,宋墨压制着心里的激动,笑道“比如说槊长三尺,需要上好的胡杨木,偏偏这胡杨木长在边陲,生长缓慢,一年也长不到两分,还要树杆笔直,就不太好找了……这还都是次要的,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大舅却觉得这样容易在我手上留下茧子,内行的人一看就会先起了戒心,便让我练了内家功夫,”说着,他将手掌摊给窦昭看,果真是晶莹剔透,像玉雕的似的,不要说茧子,就是个疤痕也没有,窦昭觉得比自己的手还要细腻柔软,“母亲怕我得了槊,改练槊术,荒废了内功,所以才不同意给我打槊的。”
窦昭既然答应了宋墨,自然会帮他办到,到底是不是这样,她一打听就清楚了。
她可不想让宋墨处于险境。
他可是她费了老大功夫才保住的人。
她望着他单薄的衣裳,不由道:“炕上的褥子软不软和?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好啊!”宋墨一跃而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雀跃。
窦昭窘然。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