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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话可说。的确,回忆起来、除了慑人的恐惧之外,他方才第一次体会到逃脱重力束缚后的那种飞扬不羁,那仿佛是一剂镇痛猛药,又似乎带着能让人上瘾的欣快感。
“你许得第二个愿又是什么?”他正在回忆危急瞬间的那一丝快意,思绪突然被她的问题打断。
“我哪有许第二个愿?!”他尴尬地驳斥。
“真的吗?你手里一直紧握着许愿簪,当真什么也没许?”
“没有!”
“无所谓啦,反正我的簪子灵得很,”她趴在他怀里诡笑着,“所愿即所得,你许的,一定都会实现的!”
虞从舟面上仍自强撑,其实早就肠子都悔青了…………许愿便许愿,自己偏还落什么誓啊!此生英武,岂能受制于她?
楚姜窈没再激惹他,翻过身来,咕噜一下从他怀中退出,慢慢在他腿边坐下。
“从舟哥哥,有些事,偶尔为之,怡情怡性的啦,”她嘟着小嘴,看着他道,“比如置生死度外,忘乎所已;比如逆浪而行,欲进愈止。智者虽智,但若忘记随性而为,会被自己圈锢的,就看不长远了呢。”
“你不是小乞丐么,怎会说这些道道?”他没好气地说。
“哼,乞丐怎么了?我有一位旧友,也是乞丐,学问可高了… 神仙一般的人儿呢!是他同我说的。”
楚姜窈说着说着,想起淮哥哥,眼里闪着笑意,目光不知落向何处,显然出了神。
‘旧友’… 虞从舟听到这个称呼,又瞧见她痴憨的眼神,心里起了点疙瘩,
“他也时不时跳个崖、玩个蹦极?”
“他才不做这等癫狂之事!”
“那你为什么拖我来跳崖?!”虞从舟立刻又怒了,“在你眼里,我就够疯、够癫?!”
楚姜窈心里暗笑,你比这更疯、更癫的样子,白日里我都已经看过了。旁人道你是虞卿虞公子,我可是见过你‘小虞儿’的本性。
她咯咯笑了,带着点恭维,带着点谄媚说,“从舟哥哥,你的小宇宙里,肯定住着一个绝世疯癫、绝世不羁的心!”
又来了!她又笑了!虞从舟双手一捂耳,他发现自己最恼的,是她总是狼心狗肺地、笑得这么天真无邪!
他不肯说话,二人便沉默良久,好在谷底湖中浪声不绝,倒也不显寂静。直到楚姜窈轻声问道,
“从舟哥哥,你听说过么,有一种花,只需要江边的水汽,就可以生存下去。”
“你是说… 迷迭香?”虞从舟瞥了她一眼。
“怎么你什么都知道,真厉害!”楚姜‘妖’一脸恭维,眼中闪着小星星。顺带、她又试探着补上两句,“若人也可以像迷迭香一般,无求无欲,就会无悲无怒。”
其实楚姜窈知道他烦的是那五国联军的合纵长之职。主人说了,不管旁敲侧击、还是阴招损招,反正秦国的目标是不能叫这虞从舟得了那位置。
而迷迭香……此时这梦幻的名字让虞从舟想起江妍,想起她亦真亦幻、愈近愈远的倾城容颜。他心酸地微一侧脸。
再转过身时,见楚姜窈抬着头,他顺着她的目光,仰望星空。耳边湖水起伏的轰响,不停在心中涤荡,似乎真的能带走一些烦忧和紧张。
“从舟哥哥,烦恼有时候也要避避风,你别总揣着它们,让自己心痛。”
他没有说话。
她似乎自言自语,“这边江水,每日每夕,都无谓地翻涌,其实都没有用。谷口在东面,它们却在这里挣扎。总要顺着潮势,才能流出谷去。”
“这竟然不是湖,而是江?”
她轻快地笑了,“这是漳江,这悬崖顶上就是白芜村。只不过东面谷口狭窄,漳江湍流聚汇此处,反而宽阔似湖。”
他想起来,白芜村北面有崖极深,他曾见过,没想到刚才就是从白芜村那崖口跳下来的。
他苦笑一声,“本应是大江奔腾,却还是被那山谷扼住咽喉,静滞为湖!”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润上迷迭香的水露,“或许真是如此… 我再挣扎,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偷得浮生
楚姜窈却笑盈盈地接道,“其实漳江只要越过那道谷口,便是千军万马、气势如虹。不过在此小憩片刻、屯居高势,有何不可?”
从舟略感惊讶,她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话,她是真的明了他心中苦闷,还只是信口道来?
她从草堆中抽出一根草来,在掌心中搓玩了一会儿,又轻一抿唇、把草穗含在嘴里,“从舟哥哥,你冷么?”
虞从舟心想,这分明是男子该问女子的话。这楚姜‘妖’问来,好不古怪,便道,“不冷。”
“那我们便在这里待一个通宵可好?看一晚上的星星、听一晚上的江浪,明日清晨,还可以看江上日出。”
不知为何,她这短短几句,却让他生出无限向往。似乎在梦魂深处,湖边听浪、悬崖望月,和另一人一起,在星月下、静待黎明,才是他最神往的生活。
他心口应道,“好”,只是那一声,到了嘴边,却发不出音来。
二人再无言语,只是静默着、坐在崖底草堆上,听着山风在水波上肆行,看着星辰在天宫中渐移。他的心境似乎从未如此开阔,那些圈锢他的事情亦渐渐卸下肩头。
原来是真的,人需要的,有时、只是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天边渐渐发白,他愈发期待她说过的江上日出。
但忽然之间,他只觉头晕目眩、无比困倦,倦得都睁不开眼帘。他感到她的手轻轻搂上他的肩头,让他侧躺进她的怀里。他想要拒绝,却浑身绵软无力。
她的声音似从云外飞来,“若桑榆已失,不如弃舍。东隅未升,又岂知不可得?”
……
朝阳在水面黏连一刻,终于轰然跃起,将整个江面映染成艳丽的橘色。
虞从舟仍在她怀里睡着。她用力摇晃着他,眼前的壮观景色,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共看共记。
他被她晃得皱了皱眉头,像小孩一般闹了一声,“我还没睡饱!”
她忍不住笑了,两手揪住他的衣袖,硬是把他拽了起来。
‘小虞儿’撅着嘴,微微睁开眼睛。但这一睁眼,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惊诧于此间山景、水景、和朝阳的浓烈,“这… 究竟是哪里?”
“悬崖谷底。”
“崖底也有朝阳?”他怔怔地看着水天相连的红色,眼睛被阳光直射着、眩出泪来。姜窈看见他栗色的眸子,泛着往日从未见过的金色光芒。
他看了良久,忽然转身,看着小令箭被霞光映红的脸庞说,“之前还在雪山温泉、饮冰贪醉,怎么一醒来,竟然已是崖底湖边,朝阳微醺了呢?”
被他一问,她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却听见他说,
“小令箭,你当真不是仙女吗?”
她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羞赧一笑。小虞儿,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替我找到最别致的借口呢?
他看着她娇羞的样子,眼中荡漾起温柔的笑意。他解□上外衫,轻轻围在她肩头。
“不用… 你自己穿着吧。”
“可是你的手很冰。”小虞儿很执拗。
“我不怕冷。再说山风冷冽,你的手也很冰。”
“我是很怕冷,所以,“他的眼角眉梢扬起彩虹般的微笑,“不如你握紧我的手、帮我暖一暖。”
小令箭只觉得周身一阵热热麻麻,是羞或是情,她分不清。
她尚未伸出手,他已经爽气地握过她的手。虽然两人的肌肤都很凉,触碰在一起却成了彼此的暖阳。
他和她,安静地迎风而立、立于晨光中。小令箭想,若她当真是有千年造化的小仙女,此刻也愿意散尽修为、只求能留住这流转的时光。
只是江水湍流、旭日高升,一切运势都已无法阻挡
……
看天色、已近隅中,小虞儿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们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去找吃的?”
攀崖而上,似乎忒高了;顺江而游,似乎忒冻了。
小令箭向西面一指,“那里有山径小路,跟着我便是。”
那小道虽然甚是陡峭,又多乱石,但对他们两人来说,并不算难事。而且这一路连登带攀,给了小虞儿更多与她十指紧扣的理由。
离崖顶越来越近,他见她满额是汗,回头向她走了几步,一反身就将她背在身上。她没有拒绝,她知道小虞儿和虞从舟,在这点上是一样的,他总是很倔,不会给她分说的机会。
更何况,她已深深起了贪恋。
她贪念他身上的温暖、贪念他呼吸的瞬间、贪念他背脊的弧线。
她的耳廓不由自主地在他颈上摩挲,“小虞儿,为何对我这般好?”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我… 其实很坏,我给你吃了毒药。”
她从没想过会向他坦白这一件事,但鬼使神差,她竟然还是说了。她忽然像被扎破的灯笼,被烛火残烧着,全身不剩什么力气。
“小虞儿,我不是小仙女,而是… 而是小妖女。”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成妖成鬼,但每一次命运转折,她总是最无权选择的那一个。她喉咙瑟苦,泪水忍不住落出,顺着他的发线,淌过他的耳廓。
“妖女小仙,那你已经毒害到我了,就千万莫再魅惑别的书生了!”他却毫不在意,浅笑着逗着她。
她勉强发出一声轻笑的声音,但眼泪愈发恣意。他的声音越轻快、心情越澎湃,便越是叫她难敌心中那份畏惧。
她咬着唇,揽紧他的身体,心中黯道,“从舟,现在的每一个时辰、每一天,都是我从你那里偷来的,我知道我会受罚的。我知道,总有一天,偷来的、全都要还清”
……
顺着那条曲折山径爬到崖顶,离开他们跳崖的地方已是很远。他们走到最近的一个村落,小虞儿吃了好些农家的鲜蔬土菜,意犹未尽。这次小令箭有经验了,拿出一些零碎钱偿付给村民,以免他又拿出一化金刀币来吓人。
碰巧这村里有庄户开了斗鸡、六博的赌博小场,小虞儿甚是好奇,只是屡试屡败。小令箭暗暗好笑,原来虞卿虞大人的斗赌之术也没见得比樊大头强到哪儿去。难怪初见那日,他没过来和她同台竞技,不是自持身份高贵,原来竟是怕丢了颜面。
她呵呵坏笑着在小虞儿面前露了几招,亏得她从小跟着乞丐大哥们游走各场,这些赌博的小把戏倒是手到擒来。尤其这村野小地方也没有别的高手,她真真是逢赌必赢,看得小虞儿眼底心底全是崇拜和仰望。
眼见日头西沉,小虞儿仍是玩心颇浓,小令箭心中着急,待会儿太阳一落山,他岂不是立时就要晕睡在这村里了?只得连哄带骗,硬是拽他到村口一家马站,拿出一大串钱来跟站主借两匹马。没想到小虞儿一伸手,捞回一半、说,
“一匹马就够啦,两匹太浪费!”
小令箭郁闷加鄙视,这家伙分明连银子金子都分不清,昨日拿出金子来的时候怎么没说太浪费呢。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作耍赖状坏笑,“况且,我骑马骑得差,之前在雪山那边,我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她额上垂下三根黑线,眼睛也耷拉成帘台,懒得看他。堂堂赵国大将军,居然还装嫩!
不过她又一想,待会儿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会因药力发作而恍惚睡着,那倒是真的不能让他单骑一匹马,摔下马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撇了撇嘴,表示同意只借一匹马。
站主牵出那匹马来,小虞儿把她托上马,再一撑鞍,身姿悠扬地翻身上马。此时他也不再掩饰马术,左手牵缰,右手将她揽在怀里,足下略一登力,马驹顺从地疾驰起来。
小虞儿很是迷恋她发丝上闪耀的光华,晃着香气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