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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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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之下,西山之上,两个男女,一对散马,任谁都会生出些想象的吧。但他明明不是那样的幽会… 但一转思,他又奇怪自己为何要为这事闷闷?他只能对自己解释,他是希望所有人都相信,他心里想的女子,只有楚江妍一人,楚江妍既去,他真的没同任何人幽会。

他越是这样反复想着,铭儿和他的谈话就越是飘浮着往空气中升去,升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还是忍不住,寻了理由,离开西山,一路驰骋往他的营地而去。

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因为他的左手总不时地毫无缘故地抽经。但他又想不出会出什么差池。

回了营,他御下马,一路小跑到了姜窈的帐前。不知为何他很想跟她说一声,

……我回来了。

抬手正要拨开她的帐帘,他的手却偏偏僵在那帘子前。此刻已近子夜,他一个男子,又有什么理由去撩开一个姑娘的帐帘呢?

他一再犹豫。她已经睡了么?他总觉得她还醒着。可她为什么黑着帐子,也不点烛呢?她在生气么?他方才还凶巴巴地命她禁足三日。他想她肯定像平时那样撅着嘴、闷着气、抱着腿。

他迟疑着,往后退了两步。夜太深了,看来、似乎,还是该等明日再同她说吧。

他笑自己很奇怪,刚才他分明对她吼,不许她靠近他的三丈之内,现下,自己又为什么走不出她的一丈之外呢?

他站得久了,浑身冷得一哆嗦,一阵寒风偏又此刻偷袭,猛烈地从北方吹来,呼喇喇竟把楚姜窈的厚棉帐帘都吹起来了。

虞从舟看见帐里漆黑一片。只是一瞬,他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姜窈为何连取暖的火盆都没有点呢?那该多冷!

他一下子没有了迟疑,大步走上去用力拍了拍她的帐帘,口中喊道,“姜窈!姜窈!”

但没有人回答。

究竟有多久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了?如今带着涩意脱口唤出,却再没人听见,只说进了空气,散在了夜中。

他急一掀帘,帐中根本没有人。他想不清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但直觉之下,他感到她定是出了意外,他知道自己必须去找她,否则,或许这一生都再见不到她了。

他即刻叫醒二十名贴身兵侍,圈了马匹,急欲出寻。身侧却奔过一个人影,直愣愣地拦在他的马前。

“公子不能去!” 那人却是杜宾,“明日便是李兑投诚秦国之日,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此刻若去寻楚姜窈,必定会打草惊蛇!”

虞从舟直视着他的双眼,“但她若此刻性命堪忧,我就是她唯一的机会!我不能坐视不理!”

杜宾右手紧紧握住他的马缰,严色道,“扳倒李兑,是我们多年来的等待,成败与否,在此一搏!公子难道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泄露行踪,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虞从舟神色怔忪,半晌无语。再开口,却飘忽地说,“即使功亏一篑,我也不该让她命悬一线… “

虞从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忽然俯低身,靠近杜宾说,“况且她若是真的被李兑所俘,我们的行踪一样会泄露。”

“不会的。” 杜宾平淡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她不会说的。”

听闻此言,虞从舟忽然心口酸痛。是,她不会说的……连杜宾已都看穿。姜窈总是看上去顽皮不羁,但内心隐忍而又坚强。

平日自己总骂她多言多语,其实她说得出口的话少得可怜。从今晨他不许她穿绿色轻裘、到方才在西山遇见,她总共只对他说过两句话,而那两句,都是她从前最不愿说、他却偏偏逼她说的那两个字,

“哥哥”。

杜宾见他沉默了,趁热打铁道,“肃清政敌,方是眼前要务。孰重孰轻,公子千万深思!”

虞从舟深思了片刻,终以手慢慢握上杜宾的右拳拳背。杜宾心头稍安,公子终于还是稳下心绪了。

他抬起左手,欲扶从舟下马。虞从舟却霎时指间加力,将他紧握缰绳的拳头一把抠开,再将他猛力一甩、摔到地上,狠狠对自己说了一句,

“孰重孰轻,由命由心!”

从舟调转马头,命众人去取了范雎之前送上的秦军兵服换上。他正穿着,突然听见一人喊道,“虞公子穿士兵服,这将军服我来穿。”

从舟抬头看去,说话那人是小盾牌。原来他方才立于一边,听到从舟与杜宾的对话,大略已猜出眼前形势。

从舟与他一眼对视,即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众人中只有他会说秦国方言,既然眼下要扮作秦兵,自然是让他作为首之人、交谈应对会逼真得多。

他立即脱下穿了一半的秦兵服,递给小盾牌。他本以为楚姜窈失踪、小盾牌必定焦虑不堪,但不料他神色镇定、行事考虑有条不紊,全不似一个普通家丁。

山野漫漫,究竟该向何处去寻?小盾牌回望一眼虞从舟,其实从舟心中亦不确定。但方才铭儿告诉他,李兑驻扎在褒山北麓的宝逾,而等到破晓,即会与秦人会于宝津,若姜窈真的被李兑手下所抓,现在最可能在宝逾、宝津一带。

众人一路向宝逾那边寻去,但夜黑雪深,视野本就不佳,而且如此靠近李兑兵营,更不敢大声呼唤姜窈的名字。苍茫一片天地中,虞从舟前所未有地、恼恨起自己力不从心。

眼前山谷豁然开朗,遥望谷中,星罗着大小营帐,灯火明暗交错。显然已经很靠近李兑兵营的巡守之地。众人屏声静气,不敢稍有差池。

不料正有一个李兑营中的武官骑马向他们这边行来,众人急欲躲开,小盾牌却迎面驰去,他现下是将军装扮,其余人等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来者何人!” 那个武官看见他们反而吃了一惊,强装镇定地喊道。

“我等乃大秦王将军麾下!” 小盾牌丝毫不怯、反而一脸傲慢之态,带着秦国口音说道,“王将军的宠妾今日黄昏在附近山林走失,我等奉命沿各山找寻。尔等赵人可有见到?!”

那名武官刚刚受命要去通知秦军、为安全起见、将议和之会改于二十里以北的安昕。此时仔细一看来人的兵服,的确是秦军的,为首之人说话的语音语调也完全是秦国口音,他立刻满脸谦恭,向小盾牌作了一揖道,“大人所寻的,可是一个哑女?今夜早些时候,军中的确有人在褒北山抓了一个哑女。”

哑女?小盾牌心中都有些不确定。虞从舟更是觉得奇怪,楚姜窈是从褒西山山顶离开、向南返回褒山南麓虞军营中,怎么会出现在北面几里外的褒北山?

但此时任何线索都是好的,小盾牌急问,“她人呢?!”

那武官忽然一脸尴尬,想了半天才胆怯地说道,“相爷担心这陌生女子走漏风声,所以… 所以… 把她绑到后山树林里去了。”

小盾牌一怒,几欲抽剑杀他,虞从舟连忙从背后拉住他衣背。他旋即会意,若杀了此人,赵营中人发现他久久不归,反而会生疑。小盾牌按下怒气,冷哼一声,领众人即刻向后山寻去。

知道了大致范围,小盾牌和虞从舟的心中都生出些希望,至少李兑并没有杀她。但是,为何刚才那武官一副尴尬胆怯的样子?

这后山上遍是白桦,与满山雪景融成苍白一体,仿佛是天上黑色夜幕在人间的一片反景。

众人在林间奔找。因为山头并不大,虞从舟心中希望渐浓,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

奔跑中,他忽然看见西面似有一道星光划过。

是一颗流星坠跌,仿佛是月亮的眼泪,带走最后的决绝。

他刹那间几步踉跄着后退。直觉,她就在身后几尺之内,他却忽然不敢转身面对。

当他终于回过头、看清她的摸样,麻木的血液、一瞬之间冰冷地噎住他的胸口。原来李兑是将她生生冻死…… 她身上只穿着早上那件灰白色的棉布薄裙,左侧裙摆全都被血染得发红发黑。她双手被绳索捆住,吊在桦树枝上。寒山中的冷霜,在她的睫毛上、长发上,凝结成冰。她的脸、她的唇,苍白如冥。

希望是一条船,却在绝望处靠了岸。

☆、无人姓李

从舟怔在雪地中。桦树林中的姜窈,一如早上那般、被除去外衣、单薄地立在他的面前,低眉垂目、仿佛不敢看他一眼。

自己和李兑,究竟谁更残忍?一场予取予求的沉淀、落在心间萧瑟难咽。

他抬起手,却止不住抖。欲搭上她颈间的动脉,但终于还是抽回。自己这是干什么?她不会死,不需要查,她一定还活着……

他迅速拔出身边佩刀,砍断吊索。她的身体依然僵立了一瞬,才向背后树干倒去。他一步上前,转身半蹲、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她全身的冰冷触肤惊心。

旁边人影一闪,是小盾牌。他僵住脚步,紧紧地盯着虞从舟怀里的小令箭,眼光再扫过她脚下那一片血红的雪地,七尺男儿不禁眼眶全湿。但他一言不发,嘴唇紧扣成一线。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到小令箭身上。只是这一触之间,她冰透的肌肤刺痛他的指尖,小盾牌心中仅剩的一丝希望也忽而泯灭,眼泪终是滚落。他将手指贴近她鼻下人中,却听虞从舟喊道,“不要!”

虞从舟一侧身将她搂得更紧,然后猛然站起、向后退了一步,痴痴道,“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有呼息!不要查!”

小盾牌见他一双俊眸、竟有几分恳求之色,不由暗哑着苦笑一声,“她若死在此地,你就会像记住大小姐一样记住她了?”

虞从舟或许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低头看她,旋即抱着她转身离开

……

众人快马回营,虞从舟的营帐最暖,早有侍卫两步上前,为他揭开帐帘。他却忽然顿住脚步说,“不行,我帐里炉火太盛,极冷极暖太过冲撞,她皮肤、关节都会坏死。”

他眼睛一瞥,看见楚姜窈的那间小帐,想起她帐中没有生暖炉,便命人取了他的厚貂裘,一转身抱她走进她的小帐中。

他用貂裘将她全身裹好,起身在帐篷的角落里生起一个小炉。此时突然想起她身上早已如冰、没有一点暖度。他气恼自己失察。貂裘本无热气,自是有温则暖,笼冰则寒。此间唯一能给她温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急忙卸下兵甲脱去袄衣,在床沿坐下,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再用貂裘将她和自己一起围起。

一阵彻寒渗来,怵冻他的肩胛,又顺着他的血脉漫爬,直到在他心头结出血色寒花。

第一次这般抱着她,是什么时候?是在邯郸城外的夜幕里?是在漳江岸边的草堆上?是在坠崖那一瞬间的猎猎风中?

似乎都不是… 似乎最初的最初,亦是在冰上,他和她,相依相拥、天真烂漫地笑着。那究竟是什么时候?他记忆的碎片凌乱而锐利,刺痛他胸口、偏偏无法整合。

他盯着她熟悉的容颜,难道她和她之间,曾有另一段前生前世的牵连?

她睫毛上的冰渐渐融化了,顺着她的眼角淌落,像是皎洁的泪珠。

他用手不断在她身上搓揉,欲唤回她的知觉,忽然触到她的腕间,心中一惊,方才急着带她回营,竟忘了散去捆绑她双手的绳索。

绳子缠得很紧,他必须凑近细看。她手腕、手背上被割出道道血痕。他小心翼翼地抽去最后一根绳索时,还是粘连着带下她破碎的肌肤。

绳索已除,她的双手仍是牢牢相扣,因她右手的手指深深掐进左手手背中、陷入早晨被热茶烫得红肿的淤痕。一冻一烫,都是因他而伤。

他脑海中不断想象到她今夜在寒山上战栗颤抖、咳喘挣扎、却只剩绝望的痛苦,心中酸到发怵。

他慎之又慎地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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