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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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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咸阳城门还有十里,面前几排黑衣骑兵挡住他的去路,是穰侯魏冉的亲兵,得令截捕范雎入狱。

范雎早知有此一刻,眼神萧索,未发一言,翻身下了马,束手就擒。

押至宫中,秦王高坐大殿之上,宣太后垂帘其后,魏冉与一众大臣侍立于旁。

范雎略微抬头,与秦王四目相对,几丝疏陌,几番纷杂。

魏冉当堂历数范雎罪状,违抗军令、假传王命、私斩武将,每一条都是当处极刑之罪。魏冉将罪呈猛地扔到范雎膝边,怒斥道,

“范雎!罪证确凿,简直是反了!你说,究竟有何图谋?!”

纵然绳索加身,范雎眼中依旧平静无漪,他只是静静地跪着,白色的囚衣反而映得他好似笼淡淡光华之中,那张玉白的脸庞淡默无争,仿佛他只是湖边冥想。

“范雎,”一声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高高传来,打翻他心中一坛尘世,“你可有何隐衷?尽可说与寡人知。”

范雎闻言、眼睫略有悸动,他微微低下头,锁上双眸,似乎心中暗许以自己勇气。良久,他重又睁开眼,淡然看着尺寸之远的地面,轻轻叹了一口气,奢望把仅余下的那些忧惧都抛丝抽离。

待他再抬起脸,面容已复泰然清明。他望着秦王双眼说,

“穰侯所斥罪行,皆是范雎所为,并无隐衷。请王上依秦律,对臣处刑。”

秦王见他竟是供认不讳、将一番欺君事体说得如此泰然,不由勃然大怒,眉角剧颤,眼中似要逼出火来。他双臂猛然一扫,将王案上的事物尽皆推落地上,连声哗响,连众臣亦惊得微抖,未料王上竟会因范雎一语如此动怒。

“为何要反寡人?!、难道你一直都骗寡人?!”

魏冉一旁怂道,“他必是齐国或赵国的间谍,此番私调军队、不攻齐国反而攻魏,必是为解齐国燃眉之急,又或是为救赵军腹背受敌之险!”

范雎眼中忽然闪过些许莫名的光芒,倏忽又全淡了,只是直笔笔地跪着,默默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他所有神思。

秦王狠狠一掌拍王案上,“如此视死如归,是想让寡成就的死间烈名?!”

范雎仍是不语,清冷的脸上、不易察觉地忍下一丝苦笑。

但这点微波浅涟却耀进秦王眼中,秦王旋即一转怒色,忆起当初秋泉山上、雎在他昏迷中为他口吸恶脓的侧影,顿时神思游动、声音沙哑,

“寡人不信……若果真是齐国或赵国的间谍,已然缓齐之难,解赵之危,又为何自投罗网,回秦送死?”

魏冉未料到秦王又转了风向,正要加言,忽听大堂外的侍卫又押解进一,却是范雎帐下的幕僚苏辟。侍卫称他半个时辰前冲进咸阳,护卫拿不住他,岂料他直奔王宫,力拍宫门大声喊冤,被侍卫队合力擒下。

范雎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侧目掠去,见他一身土尘,显然长途奔波而来,此时全身上下绳索加身,与自己一般卑微受辱。

苏辟不等秦王问话,已嘶声喊起,“王上,范大人并非反臣,亦非死间!转战高阳,实有内情。”

范雎脸色霎那渗白,难道苏辟偷听到他与从舟的对话、猜到他与从舟之间的血脉相连?

范雎狠狠盯住他,但苏辟不管不顾又道,

“王上,是有人伪造了王上密令,传假旨与范大人,范大人只是按那密令旨意行事,才会转攻高阳!如今罪责却都范大人身上,这根本就是个陷阱,王上明鉴!”

“当真有人假传密令?那道密令现何处?!”秦王似乎急于想相信。

苏辟这谎都撒到这份上了,只盼范雎顺势接话,不料范雎轻缓了神色,重又低着头、寒漠道,

“我烧了。”

“范卿!”苏辟急得脸涨的通红。

穰侯魏冉俯看跪地上这二,冷笑道,

“王上,他们二分明一唱一和!密令之说根本子虚乌有,就是为了混淆视听。王上决不能信了此等奸佞!”

秦王眉间蹙得越加深黢,一堂僵寂时,众听见宣太后帘后说,

“穰侯,哀家命彻查此事,三日之内,哀家要知是非真伪!”

81远交近攻

范雎记不清牢狱里的日子;几番刑后苏醒;四周依旧沉黑如墨。

有人推开牢门;却是秦王。牢中倏忽狱火通明。

秦王蹙眉望去;范雎身上脸上满是血污;往日润着仙气的嘴唇现下毫无血色、干涸开裂。

他虚弱地倚坐在墙边;一腿似乎已被打断。听见声响、他回望秦王的方向;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淡漠哼笑了一声,又无谓无畏地别过头,似乎秦国的一切;律法、君王;都不再与他有关。

“阶下死囚!见王上竟不叩跪!”一旁侍官怒斥道。

范雎冷冷一笑;并不抬头,声音涩涩带血、却又犹如轻雪拂柳、绊惹柳风,

“秦国唯有太后和穰侯,何时有过王上?!”

领头两名侍官遽怒,一把将他拖起,拽至秦王脚下,铐住他脚踝的两根锁链倒刺登时抓肉撕骨,扯出他满脚鲜血。秦王见他双眼紧锁,额间青筋铮铮,却仍自强忍剧痛。侍官又一翻掌,强拗他双腿,迫使他跪在地上,他左腿断骨再次受挫,终是压制不住痛喊了一声。

看他额上渗出密密冷汗,秦王心头如浪卷沙石、霍霍磨过,隐隐生疼。

他跪在他脚下,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默默淌过悲凉,

“为了宣太后限下的三日之期,王上。。。是要亲自拷问我?”

秦王不得不刻意冷厉,“寡人来问你,是给你最后的机会。若母后亲自来、连寡人也救不了你。”

范雎淡淡苦笑,“王上惧怕太后之严,又深陷奸臣之惑……大秦王室果真是旁枝繁茂,却只有主杆虚弱不堪。而王上犹自不忧不虑。”

“大胆!”侍官遽怒,正待上前,却不料范雎这一句正正刺中秦王最深的心事,秦王怒叱众人道,

“全都退下!”

侍官瘪声退出牢房,方寸黑檐下只剩王与雎二人。

“寡人不会逼你,只是、确实想求一个是非真伪。现下再无他人,你可不可以对寡人真实一回?”

范雎见秦王的目光忽然柔软下来,反而微微吃了一惊。他双眼一瞬不瞬地凝着秦王,终是开口道,

“若我说,我确实收到伪造的旨意与假造的兵符,王上可信我?”

“寡人信。”秦王竟然毫无犹疑,“你曾对寡人说,‘政斗险恶、诸侯叵测’,要寡人提防人心… 但就凭你连免死诏都可以还给寡人,只要你肯说,寡人就信。”

范雎眼中漾起些许涟涟露光,终于敛去不羁神色道,“假旨与假符,臣都收匿在臣的坐骑马鞍下。王上可悄悄遣人去取”

……

秦王闻言几分紧张、几分释然,立即传了亲信去寻。

范雎又道,“那日行军路上,有王宫近侍千里单骑、急传密旨于臣,并携兵符、令臣毋须攻齐,速速转攻魏国。”

“宫中近侍?究竟是谁?”

“他虽乔装,但臣认出他是宁妃宫中的侍卫。”范雎假意回忆。

秦王眉间紧皱,宁妃是赵国的公主,数年前嫁入秦宫联姻,因她美艳无双,甚得秦王宠爱。常常是秦王读批奏卷,宁妃于一旁磨墨延香,即使是玉玺、兵符等物,她亦知道收藏于何处,若她真的有心模仿秦王字迹、或仿刻兵符,绝对有可能做的到。

“是宁妃?她原本就是赵人。。。她想利用你围魏救赵?!”

“臣当时已觉蹊跷,加之臣多年前就曾见过王上兵符,因此见到那侍卫所携兵符后,更知道那不是真符。”

“那。。。你为何还听命于假符、假旨?”

范雎略带深意地淡淡一笑,“多年来,秦军长途跋涉攻打齐国,此绝非良策。雎早想谏言,又恐魏冉阻挠。但如今情势下、围魏救赵却有百利。臣是以将计就计,以假符假旨为名,撤下攻齐之军、转攻魏国。”

范雎不顾锁链倒钩之苦,又向秦王挪近一尺郑重道,

“齐在东,秦在西,相隔千里,即使攻下齐城,秦人亦是难守。攻齐绝对是大谬之计,秦国当务之急应与齐国交好,以免远忧。但穰候魏冉多年来致力于攻齐,皆因他自己的养邑在齐国境内,他不过是想借王上的兵力,扩大他的养邑、或许来年独称一王。

“但魏国就不同。魏韩楚三国与秦国毗邻,若能攻下寸土、皆为王土,若能夺得尺城、皆为王城。”

“得寸土、则皆为王土… ”秦王怔怔重复了一声,似乎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 ”

“若王上当真想兼并七国、收服乱世,唯有。。。。。。”范雎吐字如玑、眸光倏忽云卷风起,

“远交近攻,方能一统天下!”

这一句、恍如一石破冰,溅起深潭千年寂水,秦王倏地立起身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小说下栽+wRs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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