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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个子矮,柜子的最顶层什么的,对她而言,不借助外力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从浴桶里爬出来,苦兮兮地望着那最顶层的一格,心都要碎了。不过姑娘也算不得笨,还知道去将凳子搬过来,站上凳子去找衣服。
可那天风大,她刚抓到那衣服,一个大浪拍过来,整个船都略略斜了一下,凳子自然也不例外。她刚洗完澡,脚底湿漉漉滑溜溜的,一时没站稳,抓着衣服角就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摔得浑身骨头都要断了。
张谏之听闻里头的动静,忙拍门道:“怎么了?”
白敏中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迅速将衣服往身上套,那衣服又大,罩在她身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忍痛跟外头的人道:“没什么事……已经洗好了。”
她又将外袍套上,前去开了门。张谏之站在门口,瞧她额头上迅速鼓起来的一个包,以及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又往里头看了一眼,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他未说什么,走进去将顶层的衣服放到了中间一层,关上柜门,又将凳子挪回了原处,取了药给她:“要帮忙么?”
白敏中慌忙摇手:“不用不用……”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白敏中这一摔乃是硬摔,到下船那一日,白敏中都没能彻底好起来,额头上的包也没能完全消得下去,身上还疼着。
距离开东海已是有十六日了,此间青竹从未出现过,小黄鸡自那日威胁过她后便也没来过。白敏中不免有些担心,但与这个比起来,其实还有更令人头疼的事,她下船那日,发觉周遭的人说的语言她全然听不明白,只能看着身边的人忙来忙去。
港口的渔市十分热闹,张谏之见她一人杵在那儿,只与火长嘱咐了几句,便迅速朝她走了过来。
“马车就快到了,再等一会儿。”
白敏中忙点点头。她茫然之余也有新奇,正探究着四处望时,张谏之已是握过她的手:“到了,该上去了。”
白敏中转头瞥见停在一旁的马车,见其华丽非常,料想其主人也是非富即贵。她支吾着与张谏之道:“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
“诶?!”
张谏之却并未解释太多,带着她往马车那边走去。
全然摸不着头脑的白敏中上了车后,张谏之也随即进来坐下。他刚坐好,自帘外便伸进两只手来,那双手上捧着一只精致的食盒:“阿言小姐听闻公子回来,特意做的。”
☆、三一
张谏之伸手将那只食盒接过来;只打开看了一眼,便随手递给了白敏中:“吃罢。”
白敏中没敢接,这是旁人特意做给他吃的,怎可这样随随便便转手送人?张谏之拿过她的手,将食盒放上去;松了手淡声道:“那丫头没有这样的本事,这是府上厨子做的,随便吃罢。”
白敏中原本很饿;可面对这一食盒的美味;这会儿却提不起半点兴趣。她想了想;终究是将盖子合上了;道:“我……还不饿。”
张谏之不戳穿她;拿过一旁的毯子递过去:“这儿比东海还要冷;别冻着。”
白敏中便接过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个脑袋。
马车行了许久,久到白敏中坐着都睡着了。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歪着脑袋,好像还挨着某人的肩时,倏地便坐正了,转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会儿,又用余光稍稍瞥过去,只见张谏之衣服上竟有一块湿漉漉的口水印,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而这当口,张谏之却朝她看了过来,言声淡淡:“睡醒了?”
白敏中点点头,暗暗希望他没有瞧见那块口水印。然张谏之却低头自袖袋中取出帕子,递过去给她道:“擦擦口水。”
白敏中慌忙接过帕子便要擦他衣服上的口水印子,张谏之却抬手扣住了她手腕,拿过帕子擦了擦她唇角,也没说什么便将帕子收进了袖袋里。
白敏中大为窘迫。
张谏之却当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收拾了旁边的随身行李,与她道:“快到了,若怕冷便裹着毯子下去罢。”
他话音刚落,车子便停了。前面车夫轻敲了敲车门框:“公子,到了。”
“知道了。”张谏之说着便躬身下了车,又站在车边等着白敏中下来。白敏中没敢将毯子裹下去,叠好了整整齐齐码在角落里,下了车被风吹得直缩脖子。冬日天光短,这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更显出萧瑟冷意。
张谏之领她进了门。这是一座上了年纪的庭院,往里走,各屋间有长廊相接,小小的灯笼挂满了廊檐,在这暮色之中十分恬静,还有些……阴森森的。
白敏中看到一只小妖灵从庭院里的桂花树上掠过,那只小妖灵还对她笑了笑,转瞬便没了踪迹。张谏之握了她的手往里走,他手心凉意将白敏中从神思恍惚中拽了回来。他带着白敏中踏上了矮矮的木阶梯,将鞋子放在外头,便听到了叮叮咚咚的云板声。
白敏中正弯腰脱鞋子时,正厅的门却已是开了,从其中走出来一个绯衣盛装的女子,笑意盈盈,恭恭敬敬地朝张谏之行了个大礼。
张谏之站着不动,受完她这礼,才淡淡说了一句:“如此盛装又是何必。”
白敏中直腰抬起头来,看了那姑娘一眼,觉得她煞是好看。
姑娘身旁一位老妇道:“阿言小姐新做的衣裳,听闻公子回来才特意换上过来的……”
哦?阿言姑娘。
她与白敏中差不多个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浑身上下却透着朝气,看起来颇有精神。
白敏中在一旁看着她的腰带走神,唔,真是好看呢。
然她还未回过神,张谏之已是拉着她进了屋。阿言在后头嘀嘀咕咕,跟上来问道:“不好看么?”说着说着又瞅了白敏中一眼:“您是?”
还未等白敏中开口,阿言却忽地作恍然大悟状,拍手笑道:“难不成你是张公子在东海的那位?”
她的话并未讲完,张谏之已回过身打断了她:“换身衣服过来吃饭罢。”
阿言似是也有些怕他,垂了首道:“知道了……”
白敏中怔怔看着那一抹绯红消失在视线中,张谏之道:“先入席罢。”
白敏中这时却还不忘问一句:“那是……?”
“伯亲王家的小女儿。”
“她不讲海国话么?”
“伯亲王的夫人精通几国语言,故而子女也都会说一些旁的语言。”
白敏中点点头。
进了里室,长长的矮桌上已是摆满了各色餐盘,看起来甚是丰盛。张谏之示意她坐下,又随手倒了一盏茶递过去,与那老妇道:“将门先关上罢。”
白敏中此时已是饿极,但餐桌上的食物却有许多是她从未见过的。说起来也当真是未见过世面,可对于一个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饱的家伙而言,白敏中倒并未觉得这些见所未见的食物很陌生。
张谏之喊她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吃就是了。
可白敏中却老老实实坐着,也不拿筷子,很守规矩地说道:“阿言姑娘还未过来。”
——*——*——*——*——
阿言姗姗来迟,她已是换了一身简单些的衣服,径自在白敏中对面坐下,端详她良久,最终笑嘻嘻道:“看起来好小呢。”
“不小了,十六了。”张谏之抢了话头。
“十六了吗?”阿言摸摸下巴,“看不出来诶。”
“吃罢,吃完了早些回去。”张谏之已然打断了她。
阿言鼓了鼓腮帮子,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似是没多大兴趣一般,忽扭头问张谏之:“张师傅吃了先前那盒小食吗?怕师傅路上会饿才特意一大早作的呢,好吃吗?”
张谏之未戳穿她,也未多作评价,只道:“不必如此费神。”
阿言有些气馁,转而问白敏中道:“您吃了吗?觉得怎样?”
正在埋头小心翼翼吃饭的白敏中抬了头:“我当时睡着了,故而不大清楚。”
阿言见这桩事无甚好谈,便又搬出另一桩事情来,可张谏之与白敏中对此都兴致寥寥,她得不到回应,一个人讲着又觉无趣,便只好埋头吃了一些东西。末了道:“这阵子太冷了,张师傅忙完官厂的事,与我们一道去泡汤泉罢!”
“知道了。”
白敏中在一旁看着觉得张谏之的回话十分噎人,噎到旁人必须得翻出新话题来才不至于冷场。果真是什么样的话题到了张谏之那儿都会以非常迅速的方式被了结掉。
白敏中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气,遂很识相地继续埋头吃饭。
阿言似是习惯了这样,吃了一阵子便说没胃口不想吃了,张谏之便喊过那老妇:“送阿言小姐回去罢。”
阿言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定要来泡汤泉哦。”她说着还朝白敏中挤了挤眼,随即便笑着出去了。
白敏中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张谏之搁下筷子,抿唇轻咳了一声:“你饱了么?”
“饱了。”
“回房洗个澡先歇着罢,我去一趟书房。”他起了身,拉开门,与外面的侍女说了几句海国话,又朝里看了一眼白敏中,便径自出去了。
侍女带着白敏中进了一间卧房,领着她到屏风后,作了个让她稍等的手势,不一会儿,便有人将热水送来,倒进浴桶里。这当口,侍女又与她拿来了换洗衣物,搁在一旁的矮凳上,随后便退了出去。
按说旅途漫漫,终于停下来不急不忙洗个澡也算是乐事一桩。但白敏中洗得十分迅速,末了套上衣服环顾四周,瞧见蔺草席上已是铺了厚厚床褥,且暖炉生得正好,便擦干头发迅速钻了进去。
被窝里温暖得直教人打颤,白敏中整个人都埋了进去,还未闭上眼,便听到了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想想应该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妖灵罢,这座上了年纪的宅子,既然有故事便必然有这些东西的。
她眼皮已经合上了,便懒得再拉开被子去看。悉悉索索声依旧,她继续睡她的觉,没过多一会儿,便已睡着。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的样子,白敏中恍惚间听到开门声。难道是调皮的小妖鬼么?她翻了个身,因实在太困,也没打算理会。
然那门转瞬又被关上,脚步声渐近,到白敏中面前停了下来。
白敏中仍旧未当回事,那声音已是移至柜前。
她忽然醒过神,倏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借着窗户外面的灯笼光瞧见了张谏之的背影。再一看四周,屋子里的脏东西多到吓人!都是何时进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她再看向张谏之时,张谏之刚好自柜中抱出被褥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将柜门关上,抱着被褥走到她旁边,铺在蔺草席上。他也未点灯,只将外袍挂在了角落里的架子上,重新走过来,躺进了被窝里。
白敏中的注意力仍旧在屋中这些脏东西上,对于张谏之一声不吭进屋她却并没有太多反应。张谏之抬手示意她睡下,白敏中指了指屋子里到处都是的脏东西,揪着眉头想要问怎么回事。
张谏之再次示意她躺下,白敏中这才重新钻进了被窝。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在这阒寂的夜里,小声说话却还是听得见。白敏中顶着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都是何时进来的……”
“宅子年份久了,庭院里养出了许多东西,夜里寻温暖的地方待着,故而都进来了。”张谏之浅声说着,伸过手去,将她的被子往下拖了拖:“别总是将头埋在被子里,对身体不好。”
白敏中矮着声音又问道:“可是……怎么能赶走它们?”
“装作没有看到便好了,睡罢。”
作者有话要说:咳嗽还没好 长智齿发炎了 要shi的节奏 更新迟了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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