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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吧,看喜不喜欢。”太后微笑着说道。
黛玉回头,把盒子交给水溶,然后抬手将盒盖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白玉山子,雕刻的是‘竹下品茗’,雪白的和田玉上,精雕细琢,一对品茗的老人神态悠闲,举止文雅,身后的竹林葱茏茂密,脚下的泉水线条流畅,似乎还能听见咕咕的泉声。最难得的是,那竹林上端,茂盛的竹叶上,白玉之中带着些许翠色,乃是玉中翡翠。十分难得。
皇上坐在太后身边,虽然离得远些,但也能看个大概,心中暗暗诧异,为何母后这次出手如此大方,竟然送了这样一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如今北王妃尚未生产,不过是怀孕两个月有余而已,按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此时送这个,那待人家产下麟儿之时,又当送什么呢?
但黛玉素来心细,在仔细端详完这块山子之后,脸色苍白,脚下一晃,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水溶感觉到身边的人一晃,忙腾出一只手将她扶住,轻声问道:“玉儿,不舒服吗?”
“没……没事。”黛玉把心中的惊慌压下去,稳了稳心神,对着水溶轻轻一笑。
水溶的心又揪了一下。好久没见到过黛玉这样苍白无力的微笑了,恍惚中,水溶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王沐晖的母亲突然晕倒,众人慌乱后,她对自己那一下客气的微笑。
“来人,请云太医到紫竹舍。”水溶回头,吩咐了一声,把手中的沉檀木盒子交给了紫鹃,“好生收着,本玩刚回来还要细细的欣赏。”
“是。”紫鹃答应一声,抱着盒子转身下去。顺便去请云太医。
“太后,皇上,宴席已经齐备,还请太后和皇上及众位娘娘登船游湖。”水溶转身,对着上位躬身行礼。
“哎,对,咱们登船游湖去吧,哀家在这儿等了好久了。来,琴儿,扶着哀家。”太后说着,抬手扶住了宝琴,手上略一用劲,宝琴忙低下头去,听话的搀扶着太后起身。
“妾身略感不适,稍有失陪。请太后恕罪。”黛玉心中的确不舒服,太后赏赐的东西如针刺一般扎在心头,让她心绪不宁起来。
“溶儿,你陪玉儿去紫竹舍歇息一下,请太医给玉儿把把脉,太后和皇上,有母妃和你妹妹陪着呢,总是一家人,太后和皇上不会怪罪你们。”太妃脸上微笑着,心中着实担忧得很。谁知道刚才那一下子,有没有惊着自己的宝贝孙子?
水溶答应一声,和黛玉一起,目送太后皇上等人慢慢等上那只楼船,方转身往紫竹舍呃方向而去。
因天朝地势,西高东低,境内倒有大半州郡濒海,皆多河泽湖泊,国人长擅治舟。
舟上构建数层,玲珑如楼,号称“楼船”,制舟之际良闻诸国。这御舟自然极为宽敞明亮,宝顶华檐,飞牙斗拱,如同一座水上楼台。
飘荡湖中,丝弦歌舞接着水音更显飘渺悠扬,眺望两岸杨柳垂碧,夹杂无数的灼灼繁花,不远处轻笼在烟雨里层叠楼台,在濛濛细雨间便如一卷最完美的画轴。
皇上立在这精致奢华的船头,看着那边一片紫竹林,心中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蝶语轻歌 第16章 论纳妃李代桃僵
一湖新荷嫩绿,风凉似玉,船舱内有十几岁的小戏子在唱曲,歌喉如珠,正是说不尽的风光旖旎。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觥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唱到梦字,声音已经极低,如梦似幻,舞姿极柔,便如随风之柳,在漫天花雨间低迴而下,随着余音袅袅,旋得定了,臂间轻缕缓纱如云,纷扬铺展开去,终于铺成一朵极艳的花朵,盛放在红氆氇上。盈盈一张秀脸,便如花中之蕊,衬得一双明眸善睐,目光流转,顾盼之间,闪烁着淡淡的愁思,太后和几位妃嫔已经喝起彩来。
太后的酒量极好,这原是当年流放的时候,每晚睡不着觉,独自一人喝闷酒时练出来的,今儿太妃特地备了一坛子“梨花白”,此酒入口甘醇,清香甜润,实则后劲十足。是女人的最爱也是最怕。——喝的时候是享受,但不用几杯就会烂醉如泥,这女人喝醉了可是会出丑的。
皇上手指摩挲着酒杯,上好的和阗白玉,腻如羊脂触手生温,杯中酒色如蜜,隐约带着芬冽的香气。只是他心系那边的紫竹舍,无心品尝。
云轻庐把手从黛玉的手腕上拿起,轻叹一声,摇头道:“受了些惊吓,不过幸好没扭着腰,胎儿无碍,只是王妃心绪不稳。一会儿在下看着丫头们煎一剂安神汤,王妃服下,略睡一觉,也就好了。”
“嗯,有劳云大人了。”黛玉笑笑,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水溶的脸一直白着,心中的恶气未出,这股劲儿恐怕是拗不过来。
“王妃客气了。”云轻庐笑笑转身对着水溶又道:“王爷,下官先告辞,一会儿叫人送安神汤来。”
“嗯,太后在船上,就不请你过去了。”水溶点点头。目送云轻庐离开,转身叹了口气,把黛玉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玉儿,太后赏的那件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王爷,可曾听说过竹子开花的故事?”
“竹子开花?”水溶有些惊诧,古书又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众人只道竹实乃十分珍惜罕见之物,并未有人计较竹子开花之事。
“王爷久居北方,这些事没听说也不足为奇,可是在南方,盛传一种说话:竹子开花,散尽繁华;竹花结米,子散妻离。”黛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恐惧和悲伤。记得母亲死的那年,院子里的竹子开满了小花,洁白洁白的,细细闻来有淡淡的清香。原来黛玉小,不懂事,还把那竹子花采下来拿给母亲看,当时母亲含着眼泪轻叹一声:看来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从那之后,黛玉深信不疑:竹子开花,乃不祥之兆,意味着死亡降临。
“怎么还有这种说法?”水溶惊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王爷叫人把刚才太后赏的东西拿来,仔细瞧瞧,就知道了。”黛玉无力的靠在水溶的面前,悲伤的往事让她心神俱裂。
水溶的心一沉,揽着黛玉的手臂更紧,沉声问道:“难道有什么古怪?”
“那竹下品茗原是我家的东西,不知如何辗转,落入太后手中,如今她又请了雕工那么细致的雕琢改变了原有的模样,亏了她舍得花银子,这只山子若是没有一万两银子的雕工,恐怕是不成的。那竹子开花雕刻的惟妙惟肖,跟妾身当年见过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样的诅咒……未免太狠了些……”黛玉说到后来,把脸埋进水溶的怀抱,声音几不可闻,但却让水溶的身子一震。
“玉儿,莫要胡说,为夫从不信这些邪说。玉儿也不要信。”水溶嘴上这样安慰着黛玉,可心中却恨不得把太后碎尸万段。
其实水溶明白,与其说太后这是诅咒,倒不如说是恐吓来的有道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恐吓水溶和黛玉,若想顺利的生下孩子,就不能与她作对。否则,便是竹子开花,结实而死。
水溶弯腰把黛玉抱起来,送到紫竹舍内间的竹榻上,坐在一边,说些开心的话哄她忘掉不快,直到黛玉喝了云轻庐送来的安神汤之后,慢慢睡着。
唤过紫鹃和晴雯守在黛玉身边,又吩咐了水啸带着八个静影堂的人分散在紫竹舍周围。水溶长出一口气,暗暗咬牙,往静云池边走去。
水溶蹬一叶扁舟,沐细雨,乘微风,不多时便赶上了太后等人乘坐的楼船。远远看见皇上一身炫目的蓝色衣衫立在船头,如玉树临风独自远眺湖面,烟雾迷蒙中透着一丝忧郁。
水溶吩咐身边的船工,靠上去,然后由小舟蹬大船,和皇上并肩而立。
“没事吧?”皇上看着水溶脸色不好,便有些担忧。
“身子没事,不过太后这招真是毒辣,竟然把林家的东西改了个模样,又送给了玉儿。”
“改了个模样?”
“竹下品茗改成了竹子开花。”
“竹子开花?”
“南方有谚语:竹子开花,乃不祥之兆,意味着死亡降临。事实上,竹子只要是开花结实,便会大片死亡,这些在古书上都有记载。玉儿心细,瞧出了那块山子的异样,所以心神恍惚抑郁。服了云轻庐的安神汤,刚刚睡下。”
“她真是疯了!”皇上眉头皱紧,手上忍不住用力,一只白玉酒杯应声而裂,碎玉刺进白皙的手指中,殷红乍现,染得白玉杯妖异无比。
“臣从不信这些异端邪说。”水溶冷哼一声,转身进船。
船内宴席正到了热闹之时,妃嫔们围坐在一起划拳猜谜,吃的吃喝的喝,媚态横生。太后坐在首席,因吃了几杯梨花白,脸上也带了几分春色。太妃和秋茉分别陪在太后和妃嫔的席上,劝酒劝菜,不时说笑几句,还有说书的女先儿在一边,说一些相见传闻,民俗风趣。若是没有那块竹下品茗的山子事件,这倒是一副不错的家宴图。
“皇妹,你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个争气的儿子,又有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如今又添了个知冷知热的女儿,皇嫂我真是羡慕。”
“太后说笑了,臣妾的儿子再好,也是皇上的臣子,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为皇上效劳,说到儿媳,您瞧瞧那边一桌子美人,可不都是您的儿媳?尤其是我家儿媳一人可比?”太妃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滴酒未沾,恐怕此时她是席间最清醒的人。
水溶进来之后,皇上也跟着进来。众人止了说笑,妃嫔们起身,恭请皇上入席。皇上便拉着水溶,在子詹那一席上坐下。又命女先儿继续说唱,大家接着乐。
“罢了,哀家被她们闹得头疼,先别唱了。”太后见水溶一个人回来,并没有黛玉的身影,眼睛里便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摆摆手,又对女先儿们说:“你们唱了这么久,也下去吃杯酒润润喉咙,叫我们娘们儿清清静静的说几句话。”
女先儿乐师们忙起身行礼退下。船舱里立刻清净了不少。
“水溶啊,刚才你母妃还在叹息,说她一个儿媳比不上哀家这一桌子儿媳。你怎么说啊?”太后斜着眼,微笑着看水溶。
水溶脸色一冷,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指肚发白,待要发作,却被皇上一把摁住。
愤怒的眼神稍纵即逝,瞬间换了一副笑脸,水溶徐徐转头,对着太后拱手道:“臣乃是凡夫俗子,皇上却是真龙天子。这个是不能比的。否则臣可是罪该万死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哪个做臣子的敢跟皇上比老婆的多少?
太后轻笑,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无妨,你如今受封亲王之爵,论理,受封之日,当赐婚侧妃,以彰显皇恩浩荡。不知当时皇上怎么想的,册封北静王为亲王却不赐婚,想必是朝中大臣之中,没有配得上的姑娘吧?”
“母后说笑了。北静王新婚燕尔,且王妃刚刚身怀有孕,此时怎么能提侧妃之事呢?”皇上见水溶快忍不住了,便微微一笑,替他回了太后的话。
“正因为正妃有孕,所以才要册封侧妃嘛,一个王爷,总不能天天过苦行僧的日子。哀家是过来人,你们小辈儿们也不用在哀家面前不好意思。”太后笑着,又吃了一杯酒,转头对太妃说道:“妹妹,你说呢?”
“啊,太后母仪天下,把臣子们的私事都放在心上,是咱们的福气。只是那些儿女们的小事,臣妾素来不上心,只要他们小夫妻合得来,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能给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