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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咱们郡主回门的日子,老天爷也凑趣。”黛玉扶着太妃坐在正位的太师椅上奉茶,家人们便抬了两个小摇篮来放在太妃跟前。两个孩子已经睡着,奶妈子把孩子放在摇篮里,让他们安稳的睡。
太妃便笑道:“这两个孩子是极好的,你们瞧瞧,他们吃饱了就睡觉,睡醒了便自己玩儿,从来不哭不闹的。不像他们的父王,小时候难缠的很。”
黛玉听了,便掩嘴偷笑,又瞥了一眼水溶,却见水溶很无奈的样子看着太妃,瞧那意思像是在说:母妃,您能不能给儿子留点面子?
这边几个人议论着孩子的事情,秋茉和耿延锋便已经到了,二人随着婧玥、婧瑶,带着家人一路直奔烟波至爽阁,登上楼来,双双给太妃磕头见礼。黛玉便细细的打量秋茉的神色,因见她红光满面,眼睛里洋溢着幸福的神采,也会心一笑。心道终究是天赐良缘,看来他们二人相处的还算很好。
众人见礼毕,秋茉自然是先跑到小摇篮跟前,瞧瞧熟睡的孩子,爱怜的握握他们的小手,轻声笑道:“这才几日不见,便长了许多。”
“你也太夸张了,不过才三日未见而已,能长得多少?”黛玉拉着她回来,送至太妃身边坐了,又悄声道:“既然这么喜欢,你自己也生一个来抱抱。”
“去,你这促狭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秋茉方想起黛玉所说的宝贝来,便要悄悄地捏她一把。黛玉怕痒,秋茉的手刚触及她的腋下,她便轻快地逃开了,然后回头,又神秘的笑了笑,方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耿延锋虽然一脸严肃,但却在看着秋茉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浅浅的柔情。水溶和他共同西征回来,二人感情极好,又深知这位硬汉子的脾性,如今这般,已经是十分难得。于是笑道:“皇上倒是偏爱贤弟,竟然给了你一个月的假期,真是叫人羡慕。”
“话虽如此,想来这一个月后,便是我南去的时候了。恐怕到时候,郡主是不能跟着去的。”耿延锋神色一暗,眼睛里便闪过几分无奈。
“皇上的心思,无人能解,也未必就是贤弟想的那样。”水溶便端了茶,让着耿延锋,又道:“来,吃茶。以愚兄的意思,贤弟竟是先好好地休息一下才好。等将来琐事缠身的时候,可是想闲都闲不下来啊。”
“王兄言之有理。”耿延锋素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水溶一句话,他便把那一点无奈抛开,举起茶杯,点点头,慢慢的品茶。
一时太妃叫开宴。众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分男女两席入座,管事媳妇们瞧着丫头把一道道珍馐佳肴摆放齐全,方呈上戏单。太妃点了一出贵妃醉酒,黛玉便点了一出乞巧,秋茉只说自己听戏不多,不肯点。水溶便让耿延锋点,耿延锋更加不懂这些依依呀呀的东西,便笑道:“还是请王爷点几出好的给我们听听吧。”水溶便点了一出《挑滑车》。
一时锣鼓丝竹之声响起,园子里便更加热闹起来。因戏台子隔着有十几丈远,借着水音儿,这边听着不算太吵,两个孩子依然呼呼的睡着,对外边的事情充耳不闻。奶妈子们便坐在脚凳上守着小世子,太妃便叫厨房另做了奶妈子用的菜叫人端上来,不过是拍耽误了她们的饭菜,影响了奶水的意思。不过能在这里听着戏用饭,倒也是她们的荣幸了。
众人说说笑笑的吃着酒,不多时便到了水溶点的那出《挑滑车》。因是武戏,黛玉便不怎么上心,偏耿延锋瞧着热闹,便让水溶给他讲戏。水溶便把这出戏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最后笑着说:“这宋徽宗倒是有几分豪情的。”
“这也倒罢了,只是他这出戏,却没有咱们征战西疆时那么精彩。只一个落花公子,便足足可以唱一出‘斩瞭台’了,到时彩排出来,一定比这《挑滑车》更叫座。”耿延锋一语戳进水溶的心里,水溶的脸上便有点不自在起来。那日清晨,自从落花公子带着两个婢女失去了消息,水溶便暗中派人四处打探,可这位落花公子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了。
黛玉原是在听水溶给耿延锋说戏的,说到后来,却听见耿延锋如此一句话,便心中一动,暗道:“他们征战西疆,怎么还有这落花公子的事儿?他一个江湖剑客,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军中效力?听上去那人似乎还立了大功似的,可这事儿怎么没听水溶提及过呢?”
“嫂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秋茉端着酒杯,在黛玉面前晃了晃,黛玉猛然回神,笑道:“哪里想什么,不过是因为听见戏台上唱的热闹,听住了罢了。”
“什么没听过的好戏,回头叫王兄给你讲讲他们大破叛军的事儿,保准比这个精彩。”秋茉不以为然的笑着,她可是听耿延锋说了不少打仗的趣事,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井底之蛙。
“怎么,你听将军跟你讲那些事情入了迷,也要跟着他出兵打仗,纵横沙场不成?”黛玉也举起酒杯,跟秋茉一碰,然后对着太妃笑道:“果然那样,咱们家又出了个女将军了。”
太妃便哈哈笑起来,指着秋茉道:“她若是上了战场,还不得拖延锋的后腿?依我说,还是在家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倒好。”
黛玉听了这话,便又掩嘴笑起来,悄声在秋茉耳边说:“听见没有,母妃叫你相夫教子,你总要快些生子才好,不然可又去教谁呢?”
“嫂子又来欺负我,母妃到底不管管,娘们儿几个,我倒成了最受气的那个,好像我才是那受气的小媳妇。”秋茉撅着嘴,跟太妃告状,这次却把水溶和耿延锋都逗笑了。
水溶便瞪着耿延锋道:“可不许把你领兵打仗的那一套用在我妹妹身上。”
耿延锋笑笑,闭口不答,只是回头,别有深意的瞧了秋茉一眼。
宴席一直到下午未时方散,水溶和耿延锋虽然酒量很好,但今日难得高兴,二人喝的也着实多了些。送别时水溶已经有些头晕,耿延锋便劝他不要再送。黛玉也执着秋茉的手,嘱咐她闲时常回来逛逛,多回来瞧瞧母妃等。
秋茉便答应着往外走,刚要上车,恰好遇见从外边进来的晴雯。于是便立住脚,叫了一声:“青儿!”
晴雯回头,见秋茉一身大红衣衫站在车前,瞧那样子是今儿回门要走的意思,于是忙疾走几步上前来,对着秋茉福身施礼,口中笑吟吟的道了一声:“郡主万福,郡主大喜,郡主吉祥如意。”
“瞧你这一张嘴,全天下的话儿都让你给说了,我们这些拙嘴笨腮的可怎么活呢?”秋茉素来同晴雯交好,此时待她原本不当丫头,于是只管拉着她的手说话。
车里面已经坐好的耿延锋透过车窗的纱帘瞧着外边,见秋茉拉着一个俏丽的丫头说说笑笑,极为亲密的样子,便有些纳闷,王府里这么多丫头,这一个也算是出众的了,瞧那丫头风流袅娜的姿态,倒是同北静王妃有二分相似,只是少了许多内敛的书卷之气。使人一瞧,便觉得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般。
秋茉拉着晴雯说了些许话,便被黛玉劝了:“快些上车去吧,省的你们将军等的着急,你若是想她,回头只管传了她去,跟你说一天的话儿,何必在这里依依不舍的?”
秋茉便回头凑到黛玉的耳边,恨恨的笑道:“还有一件事儿没同你算账呢,你塞给我的好宝贝,他可是当武功秘籍似的认认真真的研究了一个晚上!都是你害的,莫不是你们每晚都……”
“去去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是老一辈子留下来的规矩,母妃专门嘱咐我做的,你若是算账,只管跟母妃说去,找不到我的头上。”黛玉也红了脸,推着秋茉上车,又嗤笑道:“想必你谢我还来不及呢!”
秋茉便要转头再说,却被里面耿延锋拉住了一只手,只觉得身子站立不稳,便往里倒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车子一晃,马儿来回的跺了几步。黛玉便同水溶和众丫头婆子们挥挥手,眼看着马车和众家人跟着出了王府的二门,方徐徐回转,往太妃房里来给太妃回话。
晴雯原是来给黛玉和小世子送衣裳来的,最近绾苏楼给黛玉新作了春夏的衣裳,别人都不常来王府走动,就晴雯还熟络些,所以这些事情便交给了她来做,正好也顺便进来给黛玉请安。
黛玉叫晴雯先把东西拿到静雅堂,等自己去凝瑞轩回了话再来见她。晴雯答应一声,便带着一个小丫头拿着两个秋香色的包袱往静雅堂去。却在路过内书房的时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青姐姐,你怎么不走了?”小丫头在晴雯的身后,奇怪的问道。
晴雯不语,只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院内,见里面静悄悄的没个人影,便咬了咬嘴唇,转身便走,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背后有人轻笑:“今儿府上是不是很热闹?”
“是啊,云大人怎么才回来?今儿郡主回门,太妃在烟波至爽阁设宴,听丫头们说十分的热闹,今儿蒋家班的当红旦角儿连唱了三出戏,听说连蒋班主都亲自上阵客串了《挑滑车》呢。”
晴雯便不自觉的站住了脚步,只是不转身,又听身后的云轻庐笑道:“蒋班主客串《挑滑车》?他原本不是旦角吗?”
“如今他不是唱不了旦角了嘛!嗓子坏了,不过身段还好。”跟在云轻庐身边的水祥终于抬头发现了前面站着的晴雯,先是一愣,继而问道:“这位姐姐是……”
“水祥,是我。”晴雯转身,轻轻一笑,徐徐转身,满面春风的看着那个自己暗暗倾慕了好久的男人——一身玉白色的贡缎长袍,腰里同色绣祥云纹的腰封,一双皂靴半新不旧,负手而立,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似乎有些陌生,大概是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云轻庐的确不怎么记得这个姑娘,只是觉得眼熟的很,似曾相识的感觉,很温暖的涌上心头。恍惚中,她似乎又看见那个紫藤架下的十多岁的小女孩,她那么天真的叫自己一声:哥哥。甜美的声音足足让人终生回味。
晴雯见云轻庐怔怔的看着自己,倒也不恼,只上前两步,稳稳地行了个万福,轻声道:“奴婢青儿,见过云大人。”
“哦,你叫青儿。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奴婢原在王妃的房里当差,所以大人看着奴婢眼熟。”
“怪不得,你原是王妃房里的丫头?怎么我倒是不常见你的?”
“奴婢现在在外边铺子里做事。”晴雯心中苦笑,心道原来只要你来,王妃便把我支开,只留秋茉在身边伺候,你又如何能常见到我?
“如此你倒是越发的干练了。想必你是来给王妃回话的,那就忙你的去吧。”云轻庐点点头,微笑着转身,先晴雯一步离开,进了内书房。
晴雯涩涩一笑,转身也往静雅堂走去。
水溶原是喝多了的,和黛玉从太妃房里回来,便进屋到头睡去,黛玉往厢房里来看孩子,因见晴雯在逗弄水琨,便笑道:“铺子里最近如何?”
“回主子的话,铺子里一切都好,掌柜的虽然经常有事出门,但店里的几个伙计都很踏实,做事也尽心。宫里的采买今年又派给了咱们,掌柜的更忙了。”
“林央忙起来,你也忙起来了,上次他进来跟我回话,说如今你都成了绾苏楼的二掌柜了?”
“瞧主子说的,不过是林掌柜的浑说罢了,他有什么真话,主子别信他。不过是众人都瞧在奴婢原是主子的贴身丫头的面子上,不跟奴婢一般计较罢了。”
“嗯,你为人如何,我还是有数的,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