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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折腾下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大冷的天,紫鹃和雪雁忙活的额头上都有了细汗,平日里她们二人也都是端茶倒水的,哪里做过这等粗活。黛玉见了心中不忍,便说累了,回头闲了你们两个再来清点吧,于是带着二人把房门锁上,回了自己房里。
而紫鹃则待黛玉歇下,便又悄悄的叫着雪雁二人,重新回到那小库房般的偏房里,又开始清点那箱子里的东西。雪雁小时候跟着黛玉上过学,也认了几千字在肚子里,所以紫鹃清点,雪雁记录。弄了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把十口大箱子清点完毕。雪雁看着两张写的满满的清单长叹一声:“都说咱们姑娘时寄人篱下的孤女,可谁又知道咱们姑娘的家当,竟能把这个园子买下来呢。”
“你小声点吧,别叫那些人听见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害死我们姑娘?”紫鹃到底年纪大些,忙伸手捂住雪雁的嘴。
“唔,紫鹃姐姐,你的手上都是灰啊!”雪雁赶忙推开紫鹃的手,哇哇的叫道。
“啊?我一时着急,忘了没洗手了。好了,别说笑了,悄悄地把这里收拾好,咱们去回姑娘的话吧。”紫鹃笑笑,把最后一个箱子也锁了,然后和雪雁二人转身出来,紫鹃先去厨房,看看黛玉的饭菜做得如何,又去茶炉上看看黛玉的燕窝粥煮的怎样,方才进屋。
此时黛玉正歪在榻上,看着雪雁递上来的两张清单。
“想不到父亲竟然如此用心良苦。”黛玉看着这清单上,除了用来掩饰的布匹首饰之外,还有一些笔墨纸砚,小巧的股东瓷器,家居摆设。而最重要的,是父亲竟然给自己留下一大笔银子,还有几处铺子。铺子都在京城,看来是自己来京城之后父亲悄悄地置办的。而这几年,铺子自然是由王嬷嬷打点着。看来这几年,王嬷嬷是操碎了心。
“姑娘,从此以后,您便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虽然姑娘不喜欢经营钱财之事,但这毕竟是生活必须。幸亏老爷明白,没把这些东西都给了琏二爷,否则姑娘连个退路都没有了。”紫鹃心中十分的明白。晴雯已经快不行了,那天自己去瞧她,二人说了好些知心话。紫鹃方明白,宝玉是靠不住的。
宝玉既然靠不住,那姑娘可只有靠自己了。老太太一天老一天的,如今姑娘都十三岁了,终身大事依然没有着落,将来有个万一,这些金银和铺面,便足够姑娘下半辈子生活的了。再说,不管将来嫁到何处,这妆奁之事,向来是被人看重的。如今姑娘有这些东西,也省得瞧那些人的脸色。
紫鹃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开口劝黛玉。并且这两天她也感觉到,姑娘这几天,有些变了。这样的姑娘,虽然少了原来那种简单的快乐,但她更加放心些。
“嗯,如今你们也不用劝我了。有些事情我已经看开。既然箱子里没有可用的东西,那么紫鹃,你拿二百两银子,和那几件首饰一起交给你哥哥,让他帮忙送到王嬷嬷那里,交给容姨娘,奶娘如今生病,劝她不要疼惜银子。只要奶娘的病好了,我便放心了。”黛玉把那清单又还给雪雁,轻声嘱咐道:“收好,记住一句话:怀璧其罪。”
“是,姑娘,奴婢明白了。”雪雁忙答应着,转身下去。
怀璧其罪?紫鹃不识字,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她有一点十分肯定,那就是这件事情一定是不能说的。
雪雁刚出去,宝玉便进了潇湘馆。紫鹃听到外边宝玉说话的声音,忙转身去迎,一边打帘子一边笑道:“宝二爷今儿不在家?怎么一天都没来我们这里?”
“嗯,北静王差人来,说是王爷刚收了一房姬妾,摆了酒席,所以过去吃了两盅酒。回来的迟了些,妹妹好吗?在家做什么呢?”宝玉一边说,一边进屋来。而原本歪在榻上的黛玉听了宝玉的话,心中猛然刺痛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眼睛里边升起一层雾气。
北静王又纳了一房姬妾?这话好刺耳,一个“又”字,让黛玉忍不住心酸。男人总可以这样,今天喜欢这个就纳了这个,明天不喜欢了,就丢在一边再纳一个。男人可以有一大堆选择的权利,像这府上的贾环那样的人,都有一个彩云暗暗的恋着他。更别说高高在上的北静王了。虽然这中心酸很没有来由,连黛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会让自己如此伤心。但这种伤心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此时此刻,黛玉的眼前又浮现那个男子的面容,那样干净的面容,看上去比宝玉还俊美却多了阳刚之气的王爷,竟然也逃不掉这种庸俗。纳妾,且是纳了又纳。
“姑娘能做什么呢?看了一天的书。”紫鹃见黛玉沉默不语,忙含笑替黛玉回答,只是这次她不像以往那样走开,而是回头叫小丫头:“倒茶来!”
“林妹妹,你怎么又哭了?”宝玉挨着黛玉坐下来,看着黛玉红红的眼圈儿,不解的问道,“妹妹何事伤心?”
“不过是奶娘病了,今儿还不见起色罢了。”黛玉见宝玉挨着自己坐下,便忙坐直了身子,一边拭泪,一边掩饰着说道,“二哥哥请用茶。”
“妹妹这两天倒是同我客气起来。”宝玉笑笑,接过紫鹃手中的茶,“咱们可从没这么生分过的,难道妹妹这两天果然长大了不成?”
“二哥哥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是忽然间长大的吗?”黛玉失笑,宝玉总是这样,或许再过十年,他也不会改变,但这也需有个前提,那就是荣国府一直不变,那些宠爱他的人一直都在。如果他也像自己这般境遇,不知又会是什么样子。自己是个女儿家,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而他一个堂堂男儿,若也这样,可就有些说不得了。
破茧成蝶 第12章 人情凉薄世情恶
宝玉从潇湘馆出来后,便有些无精打采。林妹妹不知怎么了,言谈举止都跟原来大不相同,只是自己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反正就是,该笑的时候不笑了,该哭的时候不哭了。
好像是一夜之间,原本爱使小性儿的林妹妹竟然变得懂事起来。可这种感觉又和宝姐姐不同。宝姐姐端庄娴雅,但也会跟自己说说笑笑,见着自己行事左性,也总会劝上一二。可是林妹妹却只是淡淡的客气,对待自己,仿佛真是待客一般。
袭人见宝玉闷闷不乐的回来,便不敢以往常嬉笑之态对待,于是忙殷勤的上来替他换去出门的衣裳,亲手端了茶来,方和言软语的问道:“今儿出去受谁的气了?”
宝玉摇摇头,今天原本是去北静王府上吃酒的,北静王对自己十分的客气,总是笑脸相迎的,哪里会给自己气受?
“那是又同林姑娘拌嘴了?”袭人便断定宝玉定是在潇湘馆受了黛玉之气,于是便扶着宝玉,把他送至床前,让他坐好,又拿过靠枕来给他靠上。
“没有。”宝玉长叹一声,若是拌嘴就好了。林妹妹已经有十来天没同自己拌嘴了,原来的时候觉得总是拌嘴吵架哭哭啼啼的不好,如今不拌嘴了,心中又感觉不踏实了。
“那你为何这般模样?”袭人不屑的笑笑,对于宝玉这一点,她心中十分的有数,如今他也大了,做事业知道遮遮掩掩了,最近一年多,只要牵扯林姑娘的事情,他总是避着自己,原不过是对自己多心罢了。原来想着把那个晴雯小蹄子弄出去,他便会对自己好些,谁知宝玉却更加怀恨自己了。不过怀恨就怀恨吧,只要太太欢心,自己姨娘的位置是万无一失的了。
“叫人摆饭吧,中午酒吃的多了,饭却没好好吃。”宝玉对袭人的所作所为,早有察觉,又如何会对她多说什么。
“是了,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许大叫大嚷的。”袭人转身欲走,却又犹豫着站下,立在灯前欲说还休。
“有事只管说吧。”宝玉依然歪在床上,并不看她。
“晴雯今儿没了。”袭人只是轻轻的一句话,语气也淡淡的,而宝玉听起来,却好像是晴天霹雳响在耳边。
“你说什么?!”宝玉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上前一步,拉了袭人一把,差点把袭人拉倒在地上。但是袭人却自有她的主意,不管宝玉如何惊慌,她都不去多说一句,反正在晴雯这件事情上,宝玉已经认定了自己是那个坏人。那么索性就恨我好了,看看你怡红公子的性子,能恨到几时,若你能终生恨我,也不枉晴雯那蹄子对你痴情一世。
晴雯死了?!宝玉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过是个小风寒而已,且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缘何出去之后,这几天便死了?
原来晴雯被王夫人赶出怡红院之后,无处可去,唯有她的哥哥多诨虫那里可以收留她,又无奈,她那嫂子多儿姑娘一味好色,这府上的男人十有**都是经她考试过的。如今晴雯一回来住,她那屋子里行事自然极为不便,于是多儿姑娘便十分的嫉恨晴雯,明明晴雯一息尚存,却被这多诨虫上报说晴雯已经死了,女儿痨死的人,要即刻抬出去烧了,以免遗祸他人。
这日下午,几个粗使的下人便把昏睡的晴雯抬走,袭人听到消息,只当是这个时候,晴雯已经化为灰烬,所以才敢如此放肆的给宝玉下了这一剂猛药。目的是让他趁早觉醒,把那份多余的心思早早丢开,也好用功读书,而自己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袭人因存了这个心思,所以才大胆的留下宝玉一人在卧房里,自己抽身出去。
麝月等人原是守在外边的。听见里面宝玉大叫一声之后便没了动静,都有些不放心。刚要进去伺候,却见袭人从里面出来,吩咐众人传饭去。她们个个儿都是袭人调教出来的,此时见袭人一脸平静,自然不敢多问。
紫鹃原就嘱咐自己的堂兄,要暗中照看一下晴雯,如今多儿姑娘往前面去一说此事,紫鹃的堂兄便得到了消息。于是暗暗的拿了紫鹃留下的银两,买通了烧埋之人。带着两个外边的小厮,把晴雯带走。
贾府众人都认为晴雯已经死了。谁知晴雯却另有造化,此时正在一间农舍里养病,虽然对贾府此时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知不解,但世事皆有因果,将来自然有晴雯把原来的旧账一笔一笔的清算之时。
再说那袭人因把宝玉的心神打乱,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而她自己却守在外间,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晚饭不多时便传来了,袭人坐在外间,仍未听见宝玉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一声叹息也没有,便有些坐不住了。原来宝钗曾暗暗的嘱咐她,把此事当做当头棒喝,或许能把宝玉唤醒,使他从此之后改了原来的性子,方能上进读书,将来做出一番事业来。袭人也觉得此话有理,且当日王夫人那般雷厉风行,想必也是为了这个,所以才敢放肆行事。只是此时宝玉许久没有动静,她心中反倒有些不安起来。
此时小丫头们把饭菜都已经摆好,袭人因对碧痕道:“你进去劝二爷出来吃饭,为了个死去的人伤心弄坏了身子,反倒不值得了。”
碧痕答应一声挑帘子进屋,却见宝玉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那件孔雀裘。
“二爷,吃饭了。如今这天虽然冷,但也不至于就穿这件衣裳。”碧痕说着,便走近宝玉跟前。
宝玉抬起头来看看碧痕,忽然又想起那晚自己从外边吃酒回来,晴雯睡在院子里,自己说要她侍候洗澡,晴雯便嘲笑自己和碧痕的事情来。后来晴雯撕了几把扇子,还是袭人来了,才不闹了。于是心中又一阵阵酸楚,眼泪便又掉下来。
“好二爷,咱们吃饭去吧,袭人姐姐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