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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琳宫也不待他说完,冷冷地道:“这话我从前问过一次,现下再问你一遍:花戕,你是铁了心要走?”
花一贯跪在地上,想到这几日钱琳宫待自己的温柔情意,那是从前梦也梦不到的,更何况昨日缱绻未尽,今夜正要补足,这一去都付流水,他自然是一万个不愿。但若是不回去,李无袖那里不好交代倒也罢了,他不过二十出头,正当意气风发的年纪,虽没有做一番大事业的壮志雄心,却也不愿碌碌度日,教他一世守在这小小的纸笔店里,如何能甘愿?一时心中好生难以决断。
钱琳宫见他迟疑,蹲下身来,轻轻抚摸他头发,缓和了口气道:“乖孩子,你听师父的话,别去。”
花一贯抬起头来,抓住了他的衣角哀求道:“师父,你就让我帮无袖这一回。”
钱琳宫看着他的眼睛,温言道:“这案子结了,你就回来?”
花一贯低头不答,他半晌不见钱琳宫开口,抬头看去,只见钱琳宫的眸子一点点冷下去,花一贯心里着慌,攥紧了他的衣裳,正要开口,却见钱琳宫薄唇一动,冷淡淡地道:“滚。”将衣角从花一贯手里重重抽出来,抬腿走了。
李无袖在巷口守着,此时日头早已毒辣辣地升上东天来,晒得人浑身冒油。他掀起衣衫下摆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忽听院门一响,随即便见花一贯走近来,惊喜道:“小花!你师父放人啦?”又道,“钱老板呢?他怎么没一起来?”
花一贯摇摇头,黯然道:“他不肯。”
李无袖摸摸头,道:“你……你是被赶出来的?”
花一贯苦笑道:“罢了,不说这个。那三个人押回去了?”
李无袖道:“正是。咱们快回去,今儿撬不开他们的嘴,贼窝里提防起来,那便不好办了。唉,小花,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花一贯道:“要将那什么照夜乌一起抓了么?这事不易。”
李无袖叹气道:“那倒不必,前两日我本想一并捉了的,请了张缉捕相助,谁想到打草惊蛇,张缉捕反倒受了些轻伤。府尹大人也知道了,只说捉了这起害了人命的凶徒也就是了。这群人素来凶狠霸道,只怕不会轻易张口。”
花一贯踢了踢道旁一颗石子,道:“上刑!”又道,“话说起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无袖嘻嘻笑道:“说来也巧,今日我正在外查这案子,走到僻静处,忽然被人拿刀架住了,逼我交出那汗巾子来,不然就是一刀。我想喊人来救那是来不及了,不如带到你这里来,钱老板的功夫想来应付得了,若是运道好,还能顺便将你拐回去。”
花一贯叹一口气,道:“好个一石二鸟的主意。”
李无袖赔笑道:“小花,你别生气,待这案子结了,我同你来向钱老板赔罪。”
路上李无袖将这两日之事说给花一贯听。原来花一贯被圈起来的那日,右二厢缉捕使臣张驷带人巡夜,发觉糍团巷有几人行迹可疑,往一间破屋中去,瞧起来功夫不弱。他猜想与李无袖手里的案子或许有些关联,两人一合计,当即决定带人前去搜捕。谁想对手功夫太硬,张缉捕已算是临安府衙数得着的一把刀,虽然捉住一名贼人,却也受了些轻伤。从那人身上搜出一柄短刀,与陈家女儿尸身上的那把一模一样。那贼人被关在牢里重重拷问了两日,却什么也不肯说。
两人回了府衙,李无袖陪着花一贯到牢房中看了那名贼人,只见浑身上下都被打得血肉模糊,神志也不清楚,眼见是不行了。炎天暑日,牢中又是潮湿臭秽,竟然招了绿头蝇子,果然不能再拷打了。李无袖烦躁地叹一口气,吩咐好生医治。
花李二人回了厅里,商议了半晌,却也没商议出什么法子来。花一贯坐在一旁独自思量,眉头一时开,一时皱。傍晚时候,一名官差踏进来禀告道:“李大人,花大人,外面一人说是抓了奸杀案的同伙扭送过来。”
李无袖吃了一惊,道:“快叫他进来。”
不久脚步声响,花一贯怔了一怔,急急立起身来,进来的果然是钱琳宫。他手中抓着一人,此时对准了膝弯向前踢一脚,微笑道:“本以为料理了那三人就罢了,想不到还有人前来啰嗦不休。”
花一贯本以为今后再也见不到他,谁想不过片刻,钱琳宫竟然又站在自己面前,脸上神色笑微微地很是温和。他想不到会是如此,却也顾不得想太多,上去抓着钱琳宫的袖子不放,低声道:“师父!你……你别走……”
李无袖也在旁附和道:“小花说得是,钱老板你倒想想,今后时时有小贼来同你讨要汗巾子,吃饭睡觉也不得安宁,岂不恼人。不如我们一起将那群贼人抓了,大家都方便。”
钱琳宫微微一笑,瞧了花一贯一眼,道:“也好。”
花一贯喜不自胜,道:“那好极了!”
李无袖大是兴奋,道:“既然如此,我去请张缉捕来,咱们好生计议一番!”
(三)
不久张驷随着李无袖踏进门来,刚向花一贯打了个招呼,一转眼睛瞧见布衣打扮的钱琳宫,奇道:“李大人,这位是……”
钱琳宫拱一拱手,含笑道:“敝姓钱,名不缺,是灯心巷孔方斋的掌柜。见过张大人,日后若需纸笔等物,务请照顾小店。”
张驷一呆,李无袖忙道:“钱老板是小花的师父。”
张驷又是一呆,道:“花推司的师父,我道是故吏老手,原来是寻常百姓?”随即顾虑道:“李大人,钱老板毕竟不是公门中人,一同查案,若有什么闪失,那便是我们失职了。府尹大人知道了查问起来,也不好应对。”
李无袖笑道:“无妨无妨,这群凶徒在临安城里残害妇人,搅得人心惶惶,钱老板看不惯贼人的嚣张气焰,义愤之下仗义相助,府尹大人知道了,也只有夸奖赏赐。钱老板练过功夫,轻易也不会伤到。”张驷也便无话。
李无袖令仆役送上茶水,四人各自落座。李无袖却又立起身来团团一揖,正容道:“小可轻狂无知,在府尹大人面前应下了这案子,连累花推司一起受罚,张大人助我拿人,也受了刀伤,如今又劳动钱老板辛苦,小可心中着实惭愧。”一面深深行下礼去,花张二人急忙扶起还礼。钱琳宫也微笑道:“李大人客气。”
李无袖直起身来,又道:“眼下之事,还要请三位大力相助才好。”
当下张驷便将前夜之事又同钱琳宫说了一遍,一面道:“那群贼人功夫着实高强,交手下来,其中三四人似乎是咱们江南的武功路子,另外几人却不是了,招数刚猛,像是北人。临安左近的不法帮派,倒也有限。不知钱老板有什么高见?”
钱琳宫道:“我原本觉得同照夜乌有些干系,现下听张大人讲,更认定了三分。”
张驷一拍大腿,道:“我也是这样想!以常理推断,这群凶徒自北面流窜而来,若是避祸,不该到临安这等大城来,既然来了,多半就是投奔照夜乌来了。”又诧异道,“市井之中果然藏着高人,钱老板经营书斋,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钱琳宫微微一笑,道:“先人也算是张大人的同行。”
李无袖奇道:“不知是哪位大人?”
花一贯头一次听他说起自己家事,不由得也竖起了耳朵。
钱琳宫摆摆手,道:“不肖子孙,怎有脸面提起父祖姓名,罢了,罢了。”
张驷并不多言,只道:“既然如此,咱们一面拷问犯人,一面留神照夜乌的动作便是了。”
钱琳宫指尖轻轻扣着桌面,沉吟道:“我有两处不解,一是听张大人适才所言,前夜那群贼人中有三四个当是照夜乌之人,未见信物先见面,不是他们行事习性;二是他们从不白白收留投奔之人,李大人曾说过近日临安府里并无大案,那么不知这伙贼人拿了什么当做投诚礼物?”
便在此时,一名官差进门禀告道:“大人,犯人还不肯招供!”
张驷皱眉道:“我去瞧瞧!”说着便去了。
钱琳宫看着他出了门,悠然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将犯人绑了,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体来,丢在水边给蚊子咬一夜,明日准备些粗盐辣椒,慢慢料理他。”
李无袖撑不住,一口茶水喷了满地,边笑边咳嗽个不住。花一贯也忍不住笑,向钱琳宫望去,却见他双眸含笑,正看着自己,宛然是“你再不乖,我便如此收拾你”的意思,一时不由得脸上发热。
钱琳宫却不再看他,起身道:“咱们也去瞧瞧。”
四人前后进了牢中,新捉到的四人已吊起来抽了几十鞭子,却连叫痛也没叫一声。张驷知道又是四个硬骨头,只怕拷打成先前那人一般也无用,心中烦恼得很。正思量时候,忽听对面牢房中呻吟声响,众人一齐转头去看,只见先前那人不知为何满地翻滚,一面呻吟叫痛。钱琳宫怔了一怔,当即大步走过去,捉住那囚犯两手牢牢摁在地上,伸手在他肚腹上四处按,那人被他折腾得更加痛楚不堪,两眼翻白,就要昏死过去。
钱琳宫一只手按在他右腹上,冷森森地一笑,道:“李大人,张大人,这人若是死了,要不要紧?”
张驷道:“现下又捉到四个,想来并无……”
他话未说完,钱琳宫轻轻巧巧探出手去,在那人咽喉处一捏,只听喀的一声,喉骨碎裂,那人当即气绝。李无袖呆了一下,道:“钱……”便见钱琳宫手腕一翻,手上多了一柄约莫六七寸长的窄刀,寒气凛然侵肤,他持刀在那尸身右腹处一划,衣裳皮肉应手而裂。钱琳宫伸手进去,探囊取物一般摸出一枚玉扳指来,一面微笑道:“竟没噎死他,倒也难得。咱们回去仔细看一看。”
花一贯呆呆地道:“师父,虽说他原本也快要死了,这样……这样……”
钱琳宫淡淡一笑,道:“报个暴病而亡也就是了,不明不白死了的人有多少,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李无袖瞧着一滴血从那扳指上滴落下来,终于明白钱琳宫切纸的本事从哪里得来,脸色不由得有点儿发白。张驷却是心下暗服,他在公门待了十几年,剖肠破肚也见过几次,却没一个人做得如他这般俏生生的利落。
那扳指是上等羊脂白玉所制,晶莹丰润,十分好看。钱琳宫反复把玩许久,皱眉道:“内侧刻了字,是金国文字,我不认得。”
花一贯接过来看了看,道:“我也不认得。”
李无袖道:“让我瞧瞧!我认得!”
花一贯奇道:“无袖你怎会认得?”一面将扳指递过去。
李无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得意道:“我爹在鸿胪寺做过三年官,我也颇识得几个外邦文字。”拿在手里来回看了几遍,道,“这是,嗯……什么王府。赵王?瑞王?福王?”
花一贯道:“这群贼偷了金国王府的东西?”
钱琳宫摩挲着下巴道:“还是给金贼做信使来了?”
张驷道:“不论是哪一种,果然有些斤两,怪不得如此嚣张大胆,只为寻一条汗巾子,便连连残杀人命。”
钱琳宫瞧了李无袖一眼,笑道:“这群贼人连官府之人都敢挟持,杀几个寻常女子,他们自然不当作一回事了。”
李无袖发愁道:“便是得了这个扳指,那又如何?时候不多了。钱老板,我再挨一顿板子倒没什么,你舍得小花受苦么?”
钱琳宫似笑非笑地道:“这混小子眼里越来越没我这个师父,我有心教训他一顿,又懒得动手,有人代劳,那是最好不过了。”一面端正了颜色,道,“我有个法子,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