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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了一句“放开”。若在平日,便是单手挂在一根绳子上、下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必定会放手,可眼下这境况,叫人如何放得开手?
他不肯放,钱琳宫倒也不说什么,坐回椅上,任他攥着自己衣裳。忽然有人道:“老钱,拿两块墨来!”
钱琳宫微笑应道:“就来。”轻描淡写地将衣角从花一贯手里抽回来。
花一贯回来时候,已是半夜。李无袖坐在他房门前候着,见他进来,喜道:“小花!你回来了!”一面小心翼翼地瞧瞧他脸色,道,“小花……”
花一贯立在当地,弯腰在膝上捶了几下,笑道:“我没什么。”
李无袖看他走路时候不甚灵便,膝盖又不舒服,这才明白他每月十五都是去孔方斋前跪着,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愧疚。犹豫道:“你师父他……”
花一贯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道:“没事没事,师父早将我赶出门来不肯认了,如今也不过是更加不肯认罢了。左右是不肯认,有什么差别?没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你回去睡吧,我也睡了。”一面进房去。
李无袖站在当地不动,仔细想来,他同花一贯相识两年,花一贯虽绝少提起“钱琳宫”这三个字,但此时回想起来,却觉得他有许多话都是在说那钱老板,一字一句都是深情。如今这情境,他怎会不伤心?
李无袖叹一口气,正要迈步回去,却隐隐听得花一贯房里传来一声哽咽。
次日清早,李无袖还在睡梦中时候,朦胧觉得有人叫他。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句,扯了被子蒙住头翻身向里,却听花一贯的声音道:“无袖,起来!”
李无袖吃了一惊,一激灵翻身坐起,揉揉眼仔细看去,面前之人果然是花一贯。他想不到花一贯会来找他,喜道:“小花!你起得好早。”
花一贯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去杏子巷问过,当晚并未有人听到异常声响。”
他头一句话便是案子,李无袖只醒了一半,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他捶捶脑袋想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但看地上血迹,并非杀人后移尸杏子巷。”
花一贯道:“因此我推想,犯案的不止一人。”
李无袖奋力思索道:“为何?”
花一贯道:“那女尸手腕上一圈均是青紫,双手是被分别抓住的,若是一人所为,尽可以将她手腕一并擒住。若不然,要抓她两手,要堵住她的嘴,又要撕她衣裳,总有顾不到的地方,不至一声不闻。我想这案子多半是两个人一起做下的。”
李无袖道:“有理!”
花一贯道:“这案子我有些眉目了,今日便去查访。”起身便要离去。
李无袖忙叫道:“小花,你等我一起!”[汶网//。。]
花一贯挥挥手,道:“这不必急,你穿好衣裳,到杏子巷找我便是。”说完便走了。
花一贯才出门,李无袖便匆匆掀了被子穿衣,脸也顾不得洗,边系衣带边大步往外走。临出府衙时候惊觉忘穿中衣,又急忙回去穿上,再出去时遇到右司理参军王元朗,他问起案情,少不得又费一番口舌。如此折腾一番,到了杏子巷时候,已经不见花一贯的人影。如今天气炎热,尸体也已勘验分明,早已交还家人掩埋。李无袖在杏子巷里来回踱了两趟,只得带了两名差人自去搜寻线索。
中午时候,李无袖买了小鸡元鱼羹和三和花桃骨回府衙歇晌,还没进门,便看到花一贯匆匆从里面出来,叫道:“小花,你吃午饭没有?”
花一贯擦肩走过去,回头笑道:“顾不得了,跟晚饭一并吃了就是。”
李无袖看着花一贯的背影,他方才还对着手里鲜香四溢的鱼羹淌口水,此刻早已没了胃口。花一贯向来饿一顿便要叫半日饿,便是刚验过尸也吃得下熘肝尖、炒腰花之类,此时茶饭不思,定然是为了那钱老板了。李无袖想到自己昨日叫破他心事,心中更是愧悔,匆匆填了肚子,便去查案。
(五)
这一日却又是无功而返,李无袖喝了几口汤水当是晚饭,左等右等,却没等到花一贯的影子。他思来想去,又往城西灯心巷去,花一贯却并没在那里。
李无袖立在孔方斋前想了想,踏进门去,招呼道:“钱老板。”
钱琳宫正拿了鸡毛掸子清扫货架上的灰尘,回身微笑道:“客官。”
李无袖在他面前站定了,郑重其事地道:“钱老板,我姓李,叫做李无袖,是小花的好友,在临安府衙里任左司理参军。”
钱琳宫道:“哦,李大人。”
李无袖听他这不咸不淡的语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摸了摸脑袋,道:“我……我来买纸。”
钱琳宫道:“李大人要哪一种?”
李无袖指着货架,道:“那个,那个,还有那个。”他一面忖度该如何开口,一面对着货架胡乱指点,好半晌才思量明白,道,“就是这些了。”
钱琳宫噼啪打了一会儿算盘,眉眼带笑,将一只修长的手掌摊在李无袖身前,道:“共是二钱银子零十八文。零头抹了,两钱银子,下回还请照顾小店生意。”
李无袖也不心疼银子,将手伸进衣袋里掏钱,边掏边轻快道:“钱老板,听说小花他是你养大的,这话是真是假?”
钱琳宫笑眯眯地道:“花大人幼年坎坷,略有小小不顺,曾赏光在敝处住过几年。”
李无袖将两钱银子放在他手掌上,就势向前凑了凑,道:“钱老板,上次小花他说想要寻一个切宣纸切得好的媳妇。”
钱琳宫微笑道:“我没有妹子许给他,也没有女儿。”
李无袖斟酌一下词句,道:“你看,小花模样长得颇不坏,脾气也挺好,月俸也不算太少,煮蛋很是好吃,想来烧菜也不差。那个、你……那个……娶了他当媳妇好不好?”
钱琳宫上下打量李无袖几眼,断然摇头,含笑道:“我出不起聘礼。”
李无袖商量道:“不要聘礼呢?贴给你一大笔嫁妆!”
钱琳宫仍旧摇头,道:“不敢高攀。”
李无袖深深叹一口气,低着头看自己鞋尖,忧愁道:“我不知你们师徒两个是怎么一回事,小花也从没说起过。只不过自从昨日由你这里离开,他便茶饭不思,辗转难眠,查案子也没精打采。这么短短一日,已经掉了两斤肉。”
钱琳宫微笑道:“这事说来也简单。我不许他做一件事,他却一定要做。既然徒弟大了,管不了了,那便只好不管,我也没法子。”
李无袖忙道:“是什么事?若是小花改过,你便肯认他?”心中猜测:“难道钱老板要小花一起睡,小花不肯?不对,只怕小花乐意得很。”
钱琳宫淡然道:“不错,他若不做临安府衙的官儿,我便重新认他做徒弟。”
李无袖顿时呆住,将方才的矫情装扮都抛在脑后,急切道:“这是为什么?钱老板,你觉得官无好官是么?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小花他在临安府两年,从没做过不好的事,我也不是贪官墨吏。”
钱琳宫微笑道:“我一介小民,不敢觉得官爷们如何,只不过对官府有点儿小小的成见,不太喜欢自己徒弟掺和进去。他不肯听我的话,那便只好不做我的徒弟。”
李无袖无法可施,道:“那、那你当做没到没听到昨日我说的那句话,成不成?”
钱琳宫掏掏耳朵,微笑道:“李大人昨日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再说一遍可好?”
李无袖喜道:“你答应了?那再好不过!”一面拿了纸卷欢欢喜喜地走出去,踏出门来,一阵冷风吹上头面,却又不由得替花一贯难过。
花一贯回来时已是深夜,李无袖在他房里等着,道:“小花,你去哪里了?这时辰才回来,我还道你被贼人捉去了。”
花一贯打个呵欠,笑道:“明日再同你细说,今儿可累死我了。”
李无袖道:“也好,你好生歇息。”他本想说说钱老板之事,想一想又咽了回去,难道能同花一贯说“小花你放心,你师父说没听见我说你喜欢他”么?
一觉醒来,已是案发第六日,花一贯早早起床,拿冷水洗了脸,一面思量案中疑点。李无袖忽然大步推门进来,咬牙切齿道:“小花!快跟我走,泰和坊又有一起奸杀案!”
花一贯吃了一惊,匆匆束了头发,道:“走!”
这具女尸依旧是在杏子巷被瞧见的,死者是天井坊卖豆花的王二家媳妇,住处距泰和坊并不太远。与李家女儿一样,死时不着寸缕,两腿间精血流出,撕破的衣裳凌乱丢在一旁。心口处一道极深的伤痕,透背而出,血流满地,却并没见到凶器。双手手腕一周青紫,身上一样有殴击伤痕,只不过是在两肩、两肋、小腹,小腹上痕迹尤重。
花一贯验过尸身,自行记录了,一面道:“心口锐器伤的长短同李姑娘一样。”
李无袖气恨道:“果然是同一人作为!”
花一贯顿了一顿,道:“是不是同一人,现下难以断定,但同样的短刀有两把或是更多,却是确凿无疑。”
李无袖道:“那……那又如何?”
花一贯将写好的验尸呈文折好了塞进袖里,道:“昨日我拿着那柄短刀问遍了全城的铁匠铺,一名老师傅认得是沧州精铁,锻造精良,一把刀少说也要八钱银子,临安城里没这种样式。两把刀一两六钱,不是轻易拿得出手的,只怕来者不善。”
李无袖思索道:“如此说来,那便是江洋大盗之类了?这可奇了,近日城里没什么出格的抢案,却有两起奸杀案。他们不抢钱财,偏偏来祸害临安的女人,这是什么道理?”
花一贯点头道:“正是如此。”一面微微叹一口气,道:“并非我不敬死者,只不过这两人姿色平庸,亡命之徒想来不缺黑心银子,为何不去青楼买笑?”
两人回了府衙,李无袖拿过那把短刀反复把玩琢磨,忽然想起一事,道:“既是江洋大盗作为,这把刀须得给张缉捕瞧瞧。”
花一贯拍桌道:“说得是!我疏忽了,咱们去找他。”
临安城共分左右四厢,这八厢各置一名缉捕使臣,主管捉拿盗贼之事。张缉捕张驷是右二厢的缉捕使臣,并不负责左一北厢泰和坊、天井坊之事,但他在临安府衙中任职数十年,资历极深,于诸般刀剑凶器更是熟稔,何样伤痕是何等凶器所为,往往一眼便知。
两人穿过小半个临安城,寻到正在右二厢带人巡街的张驷,互相寒暄毕了,便将那短刀拿给他看。张驷仔细看了几眼,道:“这刀不太像杀人越货的家什,若非女强盗用的,便是盗贼们作案失手时候拿来行凶。”
李无袖叹气道:“女强盗决不会奸杀女人。那我可真不懂了,强盗们犯下这些案子倒也勉强说得通,为何盗贼不偷钱财,反倒来干这个?”
花一贯皱眉不语,也点了点头。
张驷道:“这便是泰和坊那两桩案子的凶器么?果然奇怪。”
花一贯道:“张大人,据你看,这凶犯有什么图谋?”
张驷沉吟道:“不知死者是什么身份?”
李无袖道:“我叫人查得明白,那李家开着一家从食店,王家是卖豆花的,都是小门小户,世代在临安居住,已有几十年。这两家平日里做些小本生意,所得也仅能糊口,哪有什么贵重之物给人觊觎?”
张驷道:“这……这倒叫人想不明白了,但下官愚见,这并非寻常的奸杀案。”
(六)
花一贯与张驷想在一处,认定这案子背后别有玄机,但究竟是什么玄机,却实在想不出。李家与王家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布衣百姓,好好地怎会惹上这等凶徒?李无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