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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一众女子面面相觑,女孩儿家在一起时什么疯话都敢说。可是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来,那就不好意思的很了,兰益清和几个年纪小些的女侍卫红着脸叫了声“姐夫”,便悄悄避往他人背后。
高莹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生怕别人说漏了,咬了咬嘴唇。赶紧抢着道:“哦,我们说,刚刚从宫里来时,见到那个一再劝说圣上易储的王庆之被施以廷杖之刑了,那板子打在屁股上,疼是不疼!”
“对啊对啊对啊!”七八个女侍卫如蒙大赦,一齐点头,仿佛一群小鸡啄米。
杨帆一看就知道她们言不由衷,不过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王庆之”这个名字吸引住了,杨帆赶紧走上两步,沉声问道:“你是说,那个为魏王请愿的王庆之被皇帝施以廷杖之刑?”
高莹见他神色慎重,忙道:“是啊,本来这事儿我们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听说是当朝李相亲自监刑,这才瞧了一眼,我们出宫时,王庆之正在午门外受刑呢,看李相那架势,可不像是要不疼不痒地打上几杖便了事的模样。”
杨帆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对小蛮道:“娘子,正好你这些姐妹们过来,我看,不如就请她们帮个忙,把需要存入南市宝库的贵重礼品拿过去。你不是还要挑些奴仆下人回来么,也正好请她们帮着参详参详。”
小蛮点头应是,不一会儿,那些比较贵重的器物就被小蛮取了出来,由众姐妹帮忙拿着,前呼后拥地赶向南市,此时,南市开市的鼓声刚刚敲响,踏着节奏明快的鼓声,娘子军一路行去,叽叽喳喳,引得路人侧目。
高莹听了小蛮的打算,说道:“后宅里需要用六个人呐?嗯,这后宅里的人是最重要的,要忠心,用着才放心。还要贴心,不然一定烦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我帮你找……”
“什么什么?要找十四五岁的小丫环?那可不成,要找就找几个五十出头的大娘好了,太年轻了可不安全!”
“要爬高摸底打扫房间?那……那成吧,反正是内宅里的使唤丫头,也不大见外客的,咱们得有多丑找多丑的。”
兰益清不服气地道:“莹莹姐,你太小心了吧,小蛮姐这么漂亮,还怕被个丫环比了下去?”
高莹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女人呐,就算长得跟仙女一个模样,娶回来三月儿也当黄脸婆放着了,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尝鲜的,一个俊俏机灵的小丫头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能不动心?
小蛮要打理店铺吧?要十月怀胎吧?嘿!一个没看住,那老猫就偷腥吃!我跟你讲,我这可是经验之谈,我有几位姨娘就是这么趁虚而入的,把我老娘气得……,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不找最老的,就找最丑的,安全!”
一群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七嘴八舌地向小蛮传授着驭夫经。听得小蛮一个头两个大。
杨帆一俟他们离开,就匆匆赶到门房,对陈寿道:“王庆之于午门受刑了,看来武承嗣的举动已经惹得天子生厌,我还有三日假期才会回宫,你叫赵逾帮我勤打听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第十二卷 啼笑姻缘 第三百零七章 说客
廷杖是一种专门的施刑用具,一般用栗木制成,打人的一端削成槌状,外包铁皮,铁皮上又有倒勾,一棒打下去只要顺势一拖,倒勾就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所以廷杖之刑只要施刑人不肯手下留情,一般三十杖下去必死无疑。
李昭德到了宫前,一听天子吩咐赐予杖刑,却没有说明打多少杖,更是喜上眉梢。一声“用刑!”吩咐下去,两个羽林卫士便抡起了大杖。
因为这年代施杖刑一般都是起个惩诫、着辱的作用,少有把人活活打死的,所以两个羽林军一棒打下去,手上虽不曾留力,却不曾用那“拖”字诀,几杖打下去,王庆之虽然连连呼痛,呼声倒是愈来愈高亢。
王庆之此番入宫请愿,又汇集来三千多人,除了一些与武氏一族有方方面面关系的人,其余的都是他花钱雇来的闲汉,这时一看王庆之被打,这些人纷纷鼓噪叫骂起来。
李昭德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对羽林卫副将费晟轩道:“本相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如今既奉命监刑,你们若不用心着些,只怕今日不好向本相交待!”
今日当值的还是左羽林卫,左羽林卫郎将就是杨帆,不过杨帆因成亲告假在家,现在由他的副手费晟轩主持事务。费晟轩知道自家这位郎将来头小,且与武氏友好,因此对为武氏摇旗呐喊的王庆之未敢下重手,但是李昭德既然这样说了。费晟轩就不好手下留情了,这位宰相同样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费晟轩心道:“反正这是李相爷的吩咐,回头郎将若是怪罪下来,我只管推到李相身上就是了!我只是奉命行事,他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想到这里,费晟轩便对两个等待施刑的羽林卫士兵递了个眼色,手抬起来。捋了一把胡须,然后向下重重一放,这是用大刑的意思。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军士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用几不可察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
头两个军士打了二十杖便退下歇息了,刚刚得了示意的这两人把大杖一顿。便大踏步走上去。
王庆之被打了二十杖,伤虽不重,业已屁股开花,一见他们退下,还以为用刑已毕,他忍着痛扬起头来,刚想喊几句场面话,就见两个满脸横肉的军士提着大棒又向他走来,不禁惊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王庆之奋力挣扎起来,奈何头和双手都被枷住。根本动弹不得。那两个军士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站定,左边的军士“呼”地一棒打下来,顺势一拖,“嗤啦”一声,王庆之的袍子裤子就被棍上倒勾撕开。原来只是被血迹渍湿处皮肉绽开,立即血如泉涌。
“啊!”
王庆之痛得一声嘶吼,五官都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刚想对李昭德大骂一声,右边那名军士又是一棒下来,“嗤啦”一声。王庆之的两瓣屁股就被划了个稀烂。
这两名军士你一棒我一棒,二十棍下去,王庆之的下身已经看不得了,他的衣袍已经全被撕烂,露出血肉模糊的下体,那两片屁股被廷杖刮成了一条条的肉丝,髋处依稀可见白骨露出,王庆之已疼得人事不省。
费晟轩走到李昭德面前,低声道:“相爷,王庆之已经昏厥!”
李昭德微眯双眼,冷冷地看着那两三千早已停止鼓噪,只是呆呆发怔的所谓民意代表,对他的请示视若无睹,费晟轩低咳一声,又道:“相爷,王庆之……已经残了!”
李昭德一言不发,只是背转了身去,费晟轩把牙一咬,用力一挥手,第三队施刑军士又冲了上去。
“噗噗噗……”
大棒打在王庆之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王庆之的身子僵硬,只是随着棍棒打下去的动作,才会发出一下颤动,他的眼耳口鼻都沁出了血丝,二目圆睁着,却已没有一丝活气。
“噗!”
又是一杖下去,那军士使力一拖,王庆之的一条腿竟然跟他的身子分了家,被他一棒勾了下来,那军士立足不稳,向后抢出几步,险些跌倒。围观群众发出一声惊呼,忽啦一下向后闪退出一丈多远。
费晟轩长长吸了口气,转身向李昭德抱拳道:“相爷,受刑人……已气绝身亡!”
“嗯!”
李昭德缓缓转向那些面无人色的请愿民众,一指王庆之残尸,厉声道:“此贼欲废我皇嗣,立武承嗣为太子!今本相奉圣谕,将他活活打死,以正王法!你们还有哪个甘为武承嗣请命的,站出来!”
众百姓唬得连连后退,那些花钱雇来的人一看雇主死了,这钱是一定拿不到的,转身便走,其他人一看生怕自己留下有个什么好歹,赶紧也跟在他们后面散去,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午门前再无一个闲人。
李昭德仰天大笑道:“所谓天心民意,就是连个收尸人都没有么?”
李昭德大笑着向宫中走去,那些羽林卫士对费晟轩道:“将军,这尸首怎么办?”
费晟轩懊恼地道:“寻一领凉席裹了,等他家人认尸来吧。去,提些水来,把地面洗刷干净!”
薛怀义带着弘一和弘六两个弟子大摇大摆地向宫门处走来。
弘一是他的大弟子,弘六则是因为机灵乖巧,最称他的心意,因此成了他身边最得宠的弟子,薛怀义各处行走时最喜欢带着他们两个。快到午门时,薛怀义便要拐向东面的宫墙了。前面这道门户进去也可以面圣,不过从这道门进去,需要先经过中书省。
所以宰相们入朝当值,都是走这道门户。这座宫门几乎成了宰相们的专用通道。当年薛怀义也曾走过这道宫门,结果却因为迎面碰上宰相苏良嗣,倨傲不敬,被苏良嗣命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薛怀义跑去向武则天告状,武则天却告诉他,以后进宫从北门进来就是,不要与宰相们争道。如今虽已时过境迁。他的权势远非昔日可比,任何一个宰相也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对他喝叱打骂,但是这道宫门他是再也不肯走了。
薛怀义正想沿着宫墙拐去北门。迎面就见一群人满面惧色地逃来,看他们穿着打扮俱是寻常百姓。寻常百姓轻易不会到午门前来,再看他们神色慌张更显诡异。薛怀义不禁站住了脚步。
“太可怕了!王庆之那简直就是被活活分了尸啊!”
“是啊是啊,这简直比五马分尸还惨!就算是五马分尸,也就嘎蹦那么一下,再就不觉得痛了,这可是一杖一杖活活打死的!”
“你看到了么,王庆之七窍流血的模样真是连鬼见了都怕,我的头皮现在还冷嗖嗖的,你们先回家吧,我得去天宫寺里拜拜,我胆子小!”
“王庆之?”
薛怀义摸摸光头。顿起疑心,他当然知道王庆之是谁,这人三番五次为武承嗣请命,早就闹得朝野皆知了,他今天入宫也是为武承嗣去做说客的。一听王庆之被人打死,如何不生疑窦。
“弘六,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出了什么事?”
薛怀义一声吩咐,弘六赶紧追了上去,揽住一个急急逃走的人肩膀。那人刚一扭头,弘六一把铜钱就塞到了他手里,然后两人就跟认识多少年的老朋友似的一起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弘六快步如飞地跑回来,对薛怀义道:“师傅,弟子打听清楚了。那王庆之进宫面圣,促请皇帝废了太子,改立魏王,皇帝大怒,叫人把他架出宫门活活打死,听说是宰相李昭德监刑,把王庆之整个人都打得骨肉离散,惨不忍睹啊!”
“啊?”
薛怀义一听这话,脸色便是一变。
这两年,武则天召他入宫侍寝的次数比前几年要少多了,薛怀义并不知道武则天在宫中有了新宠,还以为是武则天年纪大了,对于床第之事不像以前一般热衷,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他的宠爱已经不如从前却是实情,因此薛怀义的底气已经不是那么足了。
“王庆之进言劝进竟被打死?莫非皇帝决心已定,根本不想立武氏子侄为储君?那我这一遭来……”
薛怀义一路思索着,越走越慢。他倒不信因为他进言一番,武则天就能把他处死,不过触犯天颜,惹得武则天生厌,碰一鼻子灰怕是在所难免了。若是不为武承嗣进言呢?人家的礼都收了,而且还转手做了人情,退也退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你有心事?”
弘六头前走着,忽然觉得师傅脚步慢下来,扭头一看,见薛怀义正用手掌一圈一圈地摩着光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弘六一见,便知薛怀义必有难决之事,赶紧停下来问道。薛怀义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老子中了武承嗣的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