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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气喘病、心疼病,经年累月躺床上,成了个药罐子,多亏雪花嫂顶门立户的支撑生意。
到底天意弄人,魏阿四缠绵病榻两年之后,终于在昨天晚上一命呜呼,雪花嫂为了让丈夫落叶归根,便要盘出店铺,好扶棺回乡。
点心铺门关着,崔捕头自告奋勇上前,把门拍得嘭嘭直响。
“崔大叔,可是那小寡妇的事儿发了?”一个下巴长着黑痣的男人走过来问。
“是解老大呀,你说什么事儿?”崔捕头莫名其妙:“我们是来买铺面的。”
解老大怔了怔,讪笑着走开:“哦,误会了,我当是……”
门终于打开了,雪花嫂穿着一身白衣热孝,加上雪白的皮肤,真正从头到脚白成一片,只可惜五官十分平常,中人之姿而已。
雪花嫂团团福了福,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位老爹可是州里崔捕头?找小妇人有事吗?”
崔捕头把秦林介绍了一番,说明了来意。
听说要买房子,雪花嫂稍微热情了一点,领着众人转了一圈。
秦林看见堂屋里面停着口黑漆漆的棺材,想必就是这家死去的男人了,一个老婆婆在灵前有一撘没一搭的哭着,把纸钱往火盆中焚化,还有两个孩子陪着,男的五六岁女的只有三四岁,看起来并不哀戚,也许年幼的他们还不懂得生与死的界限吧。
这是座典型的四合院,前面一排三间房子就是临着衙门口十字大街的铺面,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再加上三间正房,围着中庭约摸长宽三四丈的小院坝。
“格局还是不错……”秦林点点头,“可惜稍微小了点,把作坊设在这里,将来稍微扩大规模就不够。”
崔捕头笑道:“哈哈,秦公子心气挺高!要是能把解老大的房子买过来,就尽够用了……不过他是不会卖的。”
秦林忙请教是怎么回事。
原来雪花嫂家的房子与解老大紧邻,雪花嫂这个院子是正方形的,解老大的房子则是曲尺形状,要大两三倍,把这个小院子两面包住。两家房子的形状在地图上差不多呈“田”字型,田字底下那一横临着州衙大街,现在身处的这座小院就是“田”字左下角的那个格子,而解老大的房子则是另外三格。
但临街的铺面远比不临街的普通住房贵,解老大的房子面积虽然是雪花嫂家的三倍,临街铺面却只有同样的三间,雪花嫂的小院足值百两纹银,解老大足有这个三倍大的房子也只值得到一百五十两银子,如果秦林买下来,铅笔作坊要扩大规模就很方便了,价格也实惠。
“但解老大不会卖的,他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怎么会突然卖掉?”崔捕头笑笑,看看雪花嫂不在旁边,压低声对秦林说:“别看咱们站的这个院子小,要不是魏阿四忽然死了,雪花嫂要扶棺回乡,还轻易买不到手呢!”
崔捕头有表功的意思,当然秦林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大明朝立国两百年,荆湖承平已久,长江水道西连巴蜀东下江南,商贸日趋繁盛,房价也节节攀升,像这种州城正街边的店铺,若不是有事急着用钱百姓绝对不会轻易出售的。
于是秦林就准备先把这处店铺买下来,将来要扩大规模只好将来再说吧,反正现成银子他都带在身上。
朝雪花嫂拱了拱手,秦林大概也知道点这时候和寡妇说话的规矩,站得远远地问道:“嫂子这座四合院,准备多少银子出售?”
如果是正规经商场面上,讨价还价得“拉手”,就是两个人用袖子笼着手暗中拉指头比价格,不能用嘴说;另外还有牙行的房牙子做中人,抽交易手续费,再把底子抄到衙门去存档。
当然现在这套都省了,小寡妇决不会和别人拉手,有崔捕头、牛大力两位衙门里的头面人物做中人,还用得着哪个房牙子来聒噪?
雪花嫂看了看秦林:“实价八十两,要现银子,小妇人扶丈夫的棺材回乡落葬,可没工夫等太久。”
“十足真金,如假包换。”秦林哈哈一笑,把包袱皮解开取出十两金锞子,他不知道这时候房价高低到底如何,顺口还价道:“不过,嫂子这价格能不能再降低一点?”
雪花嫂摇摇头,叹息道:“小妇人急着回乡落葬,这价格已是格外压低了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边一片声的吵闹,雪花嫂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说:“又来搅闹,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这都要扶棺回乡了,还来缠个不休……”
秦林等人也跟在后面,看看怎么回事。
没想到外面站了一地的人,当先是刑房胡司吏,后头焦仵作和好几个捕快衙役,最后面一顶凉轿,跟班把轿帘揭起,张公鱼正从里面钻出来。
秦林暗笑这糊涂知州架子还摆得挺大,衙门和这儿就隔着几步路他还要坐轿子,有起轿、落轿的工夫,只怕走路还快得多。
张公鱼看见秦林和牛大力、崔捕头三人,先是愣了愣,继而喜道:“原来你们比本官还来得快,牛、崔两位办差着实勤谨。”
情知张公鱼误会了,秦林也不揭破,牛大力倒是想说什么,被崔捕头在后面一扯,醒悟过来就住口不言。
“来呀,把犯妇看关起来!”张公鱼一声令下,几名官媒婆上来就把雪花嫂抓住,不准她逃跑。
雪花嫂吓得呆了,怔了片刻才大哭道:“不知道民妇犯了什么法,大老爷要把民妇抓起来……”
张公鱼鼻子里冷哼一声,大袖一挥:“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说罢就带人走进院中。
崔捕头忙问手底下的捕快是怎么回事,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
原来就在一炷香之前,殓夫头子周驴儿到州衙出首,说昨天魏阿四突然死掉,他被雪花嫂叫去替丈夫装殓,没想到死尸面色青黑,神情狰狞,口中竟有砒霜味道,所以不敢隐瞒,到衙门出首告发雪花嫂谋杀亲夫之罪。
秦林听了无可奈何:好嘛,刚才还说这四合院稍微小了点,现在居然冒出谋杀亲夫的罪行,连小院子也没得买了。
崔捕头忙着逢迎上司张公鱼去了,牛大力的壮班主要是巡逻街道维持秩序,和杀人案关系不大,所以他一直站在秦林身边,见秦林闷闷不乐,他搓着手嘿嘿地笑:“恩公是怕买不到这房子?”
秦林点点头,正要买铺面就出这么个事,还真倒霉。
“其实坐实了雪花嫂谋杀亲夫的罪名,恩公买院子也不耽搁,还能少花点银子……等张大老爷抄没罪犯家产之后这院子就是官家发卖,您去找胡司吏,随便给几两银子就买了,因为当初没夺走他的司吏职位,胡司吏一直和俺说想要报答您呢。”
牛大力说完,憨厚的脸上依然带着更加憨厚的笑容,但秦林早已无语:衙门真是个大染缸,牛大力这孩子算是学坏了……
张公鱼命人把棺材盖子掀开,众人一见尸体登时发出低呼,果然那尸体面色青黑、脸部肌肉扭曲,看上去很像毒发身亡时挣扎的样子。
“呔!”张公鱼一声断喝,指着雪花嫂道:“你丈夫这般模样,还说不是毒杀的?”
雪花嫂吓得连连磕头:“大老爷明鉴,我丈夫他有心疼病、气喘病,平日里只要病势加重就是这个样子,民妇并不觉得奇怪呀!”
那个老婆婆是魏阿四的母亲,她倒是站在儿媳一方,拖着两个孙子,在旁边说:“好叫大老爷晓得,我儿平时发病了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死后才这样的。”
张公鱼噎了一下,又开始拿不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林身上。
看我干嘛?别看,我不在!秦林试图躲过去,然而他这样拉风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他忧郁的眼神,稀疏的胡茬子,神乎其神的刀法,都让他成为了命案现场的焦点。
“好吧,张大老爷,我服了你!”秦林内心深处狠狠鄙视了张公鱼一番,这才走上前仔细看了看。
死者魏阿四面色发青,嘴唇、手指甲和脚趾甲也有些青紫,另外尸体的脸略有些浮肿,如果魏阿四生前是个健康人,秦林几乎可以立刻断定他死于肌体缺氧或者被某种剧毒侵蚀。
但他不是,包括雪花嫂在内的家人、邻居都可以证明死者长期患有气喘病和心疼病,用秦林知道的术语来说就是严重的心脏病。
这种病人由于血液循环不良,血氧不能及时供应躯体所需,死亡时可能呈现严重缺氧的身体征状,导致嘴唇、指甲青紫;同时因为心血管系统循环障碍,头面部位的静脉血流动受阻,血液在头面部淤积起来也会产生浮肿。
也就是说,虽然死者呈现类似中毒的体征,但完全可以是严重心脏病人的正常死亡。
第060章 端倪初现
因为死者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秦林仅凭体表观察并不能做出肯定的结论。
张公鱼大失所望,在他心目中所谓的断案如神应该是“神目如电”,随便问几句就惊堂木一拍,大喝“犯妇你可知罪”,然后罪犯就浑身发抖磕头认罪——并且在他心目中秦林就有这种本事。
秦林不当回事,张大老爷这种糊涂蛋你和他怎么说都没用的,便笑着拱拱手:“如果要查明准确的死因,做到万无一失,还是要靠解剖才行。”
张公鱼叹口气:“每次都要剖尸,秦老弟……还是让仵作先看看吧。”
见张大老爷不同意解剖,秦林也就不为几甚,毕竟大明律是不允许随便破坏尸体的,如果解剖了又没查出问题,还得反坐残毁尸体之罪,所以地方官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愿意施行剖尸、蒸骨、开棺验尸等破坏性检验。
焦仵作果然老滑头,验尸之前还朝秦林抱歉地笑笑,然后才用皮尺等工具检验尸体,不停地报出检验结果,由刑房胡司吏填写尸格。
“死者魏阿四,男,现年三十岁,江西瑞昌人氏,身长五尺,嬴瘦……尸身嘴唇青紫,手指甲、脚趾甲呈青色,面目肿胀。”
死者面部浮肿,首先怀疑的就是被缢杀,焦仵作把尸体领口解开,仔细看了之后报道:“颈项无缢痕,肌肤完好,非缢杀、扼杀。”
又取出银针往死者口中探去,隔了一阵子取出来。
这下不得了,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只见银针的下半段已经变得乌黑,死者口中竟含着剧毒!
张公鱼摇摇头,极为鄙夷地看了眼犯妇雪花嫂,摇头晃脑的拽文:“殓夫头周驴儿到州衙出首,本官还道两年来以仁术治此地,百姓无不沐春风、化雨露,岂能有如此歹毒之人,竟敢以剧毒谋杀亲夫?今日始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谓颜渊、盗跖,不啻天渊。”
那殓夫头周驴儿一脸的得意,他是出首告发的,定案之后官府便有赏金,嘿嘿地干笑着,看着雪花嫂的神情活像发现动物尸体的秃鹫。
挤在院子里看热闹的百姓登时议论纷纷,都说没想到雪花嫂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来,平时她孝顺婆婆、伺候丈夫,可贤惠得很呐?
时值盛夏天气极热,穷人做短打扮,富人穿可以隔着几层衣服还能看见身体上黑痣的茧绸丝衣,只有隔壁那位解老大是灰布长衫,手里扇子直摇,鼻尖上挂着汗珠子:“你们晓得个啥?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婆娘平日里装得像,趁男人躺床上,早不知偷了多少汉子!”
雪花嫂似乎惊得呆住了,这时候才拼尽全力一下子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冤枉啊!我夫怎么嘴里有毒药,民妇也全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谋害我夫啊!”
张公鱼拈须冷笑不止,身为三甲出身的堂堂知州大老爷,他不屑和一个谋杀亲夫的犯妇作口舌之争。
几个官媒婆就不客气了,她们都是专门管女犯人的,一个个生得五大三粗丑陋不堪,早就看雪花嫂娇滴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