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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不言自明。
牛大力笑笑,就知道这封信能把贾应元吓个半死,张太师的钧旨有雷霆万钧之效,别人是求也求不到,我家秦长官却要多少有多少。
他作揖还礼通名道姓,又指了指书信,不亢不卑地道:“请贾大老爷先细看书信,小的还替主人带了话要说。”
贾应元赶紧恭恭敬敬的捧着信纸,飞快地看了一遍,这才晓得会错了意,原来牛某人并不是相府派来的,而是钦差大臣秦林麾下官校,这封信就是秦钦差替张居正带给自己的。
信上也没说别的,大人先生们的八行书从来都是核桃大的字占不了一张纸,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那就是要贾应元密切配合秦林。
不听从太师吩咐的人也有,刘台、吴中行、艾穆、赵用贤……可这些家伙或者被廷杖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或者被贬斥到偏远地方,甚至挖出贪污受贿的罪行,革职下狱。
贾应元对恩师座主的意思是半点也不敢违背,恭恭敬敬将信纸折好放进怀中,然后满脸堆欢:“秦钦差果真社稷之臣!牛兄弟,不知秦钦差有何吩咐?本官照办就是了。”
麻家三位将军听到这里,喉咙口都是咯的一声,想笑又不敢笑,贾大老爷刚才还说秦钦差一介武夫,这会儿又成了社稷之臣,真是前倨而后恭啊!
牛大力附耳低低地说了几句,贾应元不停地点头答应,完了把拳头一捏,正气凛然的对麻家三将道:“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虽强必戮!三位将军,本官这就在郑总督公函上附署,诸位火速点兵出塞!”
“得令!”麻家三将高高兴兴的抱拳行了军礼。
台下杀气腾腾的万余将士早已等得不耐烦,接到出塞的命令,一个个就像出了栏的猛虎,摩拳擦掌要去和叩关的鞑虏厮杀一番。
病重的总兵麻锦留守大同,麻贵、麻承勋叔侄领兵开拔,人喊马嘶龙腾虎跃,日月旗招展,滚滚铁流朝着北方进发。
“秦林……”麻贵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决定牢牢的记在心里。
宣府巡抚和总兵所驻的宣府镇,巡抚山西地方兼提督雁门等关军务驻扎的雁门关,山西总兵官屯驻的阳方口,都先后接到了秦林派人送去的太师手札,一时间原本惯于拖沓推诿的九边军政官员变得格外雷厉风行。
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许贡率马步军一万五千,自万全右卫出塞,在大青山麓大败蒙古军。
宣大总督郑洛标下东路参将冯天赐率步骑八千出虎峪口,三战三胜,进抵晾马台。
大同副总兵麻贵、参将麻承勋叔侄领精兵一万出方山,兵锋势不可当,饮马下水海。
山西总兵官陈德胜统领大军两万自老牛湾出塞,沿黄河东岸一路北上,旌麾直逼草原腹地!
黄台吉一伙的诡计非但没有起到威逼九边、恐吓朝廷的效果,反而引来了各路明军异常凌厉的反击!
“报……”凄厉的告警声再一次在归化城南的营地响起,黄台吉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古尔革台吉、豁耳只等亲信都是困坐愁城,他们和黄台吉麾下一众蒙古贵族都不无怨愤地看了看崔献策,甚至隐隐带着杀意。都怪这个愚蠢的汉奸献的好计,明明土默特内部还没整合好,偏要去撩拨朝廷,现在的局面怎么收拾?
崔献策脸色阴沉沉的,一张脸比死人好不到哪儿去,曾经自命不凡,睥睨天下豪杰,因为科举没考上就觉得朝廷不能赏识人才,跑到塞外想要做个中心说、王猛、韩德让,定下围魏救赵、釜底抽薪的毒计……
本来一切都朝着希望的方向发展,怎么秦某人一去,就完全不同了呢?!郑洛明明是个谨小慎微、缺乏决断的人,他怎么就敢四路大军出塞?大明官员各守防地,向来办事拖沓、互相推诿,怎么这次宣大总督和三巡抚三总兵就这么齐心协力?
崔献策就算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儿,但他很清楚,一定是那个脸上时常带着奸笑的秦钦差搞出来的,他咬牙切齿想把可恨的秦钦差咬成碎片,却又没有丝毫办法真正对付得了秦林,这让自负的崔献策格外感觉郁闷。
威德法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信仰的力量要说大可以逆天改命改朝换代,要说小就小到区区一个蒙古万人队就能决定乌斯藏黄白两教的胜负,如果失去黄台吉这样一位手握重兵的支持者,白教的前景并不乐观。
使者就在愁云惨雾的气氛中跑进了营帐,跪地禀道:“大事不好了,合赞台吉统兵前往抵挡大同兵,被麻家叔侄在下水海设伏,全军覆没,合赞台吉战死!”
四路兵马,大同镇麻家叔侄统帅的一万精兵前进速度最快,直插草原腹心,兵锋直指归化城,对黄台吉的威胁最大,于是调遣虎将合赞台吉统帅五千铁骑、会合当地部族的一万人马前往抵御。
没想到一仗打下来,合赞台吉全军覆没,黄台吉骤闻这个惊人的消息,额角冷汗都流下来了,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谋主。
古尔革台吉却抢先叫起来,朝崔献策怒目而视:“都是这个笨蛋,使的什么鸟计策,害咱们倒霉透顶了!指不定就是秦某人安插的探子,妈的,宰了他!”
几名蒙古贵族都将弯刀拔出一截,不怀好意的盯着崔献策。
“汗王,汗王!”崔献策慌得朝黄台吉乞怜,也是情急智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黄台吉十分不解:“崔先生你笑什么?”
“我笑明军虚张声势!”崔献策神情轻松下来,毫不在乎地道:“经历了老汗封贡以来的十年和平,明军并没有深入草原腹地的准备,兵力兵器、粮草和转运民夫都绝不是几天能准备好的,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深入草原,四路明军最多到兔毛川、下水海、坎儿海一线,绝不可能打到咱们归化城!”
如果秦林在这里,一定会拊掌叹一声“好个狗汉奸,分析得确实不错”。
出兵几万的大仗,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出塞远一点,深入草原腹地,每名士兵就需要三名民夫来转运粮草,所需的军火、粮饷开支也极为浩大,绝不是仓促之际就能备齐的。
四路明军出塞,也只能浅尝辄止,要是九边随随便便就有深入草原腹地、灭掉蒙古各部的能力,大明朝何必辛辛苦苦修长城啊?!
莫说黄台吉和三娘子、把汉那吉互相对峙,并没有抽调大批兵力去对付明军,就算完全不予任何抵抗,明军也没法在缺乏民夫和粮草情况下,饿着肚子打到归化城。
古尔革台吉神情好了许多,蒙古贵族们纷纷又把刀放回鞘中,“那么,如崔先生所说,咱们其实还没有败?”
“没有败,但非常的危险……”崔献策指着地图:“秦某人使的毒计,不知怎的骗了四路大军出塞,虽不能深入咱们草原腹地,但把长城沿线的各部都吓坏了,现在额礼图这些老家伙畏明军如畏虎,他们一定会转而支持三娘子,咱们就极为不利了,所以一定要抢在秦某人赶回来之前……”
第660章 为将军牵马
和黄台吉营中的熬云惨雾截然不同,归化城东面的大营内一片喜气洋洋,特别是三娘子属下的蒙古将军们,随时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小主人不塔失里,继承顺义王、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宝座的希望已经越来越大。
把汉那吉麾下的将士们则依然保持着那种相对懒散、松弛的状态,靠外圈的一座较大的军帐里面,七八名将军还用大碗喝着马奶酒,油乎乎的手指头撕扯着烤得金黄的羊肉。
一名黑黄脸、生着山羊胡子的蒙古将军把手搭在伙伴的肩膀上,醉眼蒙眬地道:“我的好安达,亲爱的达鲁赤啊,谢谢你的羊肉和美酒,不过台吉大人叫咱们加强防御,这么喝酒……”
达鲁赤生得三角眼、高颧骨,闻言就哈哈大笑道:“巴特尔,你胆子太小了,喝点酒算什么?黄台吉被朝廷揍得鼻青脸肿,我就不信他还敢咋的!翰巴图,你说呢?”翰巴图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蒙古大汉,他也喝得脸儿红红的,满不在乎的伸出大手摆了摆:“黄台吉那只可怜的耗子,早就被吓破了胆,他要敢动一动,我就用弯刀斩下他的脑袋!”众位将军全都笑起来,看着前不久还耀武扬威的黄台吉落到今天的田地,心头不无快意。
忽然最开始说话那位巴特尔又醉眼蒙眬地道:“呃……嗝,砍下他的脑袋有什么用?反正不是咱们的大成台吉做汗王,我看哪大伙儿、大伙儿还是悠着点吧,前些天大成台吉和夫人吵起来,威灵法王和秦钦差来了一趟,台吉突然就立脱脱做了继承人,这件事透着古怪呀!十几年都没有立,现在冷不丁的……”
把汉那吉怀疑妻子和阿力哥私通,并不是多光荣的事儿,后来秦林做实验证明蚕豆病的隐性遗传、然后验血认亲,就都是秘密进行的,得出结论之后,把汉那吉便怀着负愧之心,当即立脱脱为继承人,但并没有公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想想也是,难道把汉那吉向所有部属宣布,说自己怀疑老婆偷人生下野种,亏得秦将军割血验亲,才帮我认定了亲儿子?靠,这么说的话,把汉那吉还不得被人笑死啊!所以他用立脱脱为继承人的方式,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这种做法,也难免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疑。
此时听巴特尔突然提及此事,众位将军嘴上不说什么,心头也不无纳罕,只是他们还没醉,不敢随意附和。
“巴特尔安达,你喝醉啦,都说起胡话来啦!”翰巴图伸手捂住巴特尔的嘴巴,后者兀自挣扎着直叫我没醉。
“嗝……不塔失里坐上汗位,大成台吉也不会、不会高升一步,咱们替钟金哈屯母子卖命又有什么意思?啊……嗝!”巴特尔喷着酒嗝,酒气冲天。
将军们互相看看,终于达鲁赤叹口气:“看来巴特尔的确醉了,让他的亲兵来服侍他去睡觉吧!”
几名亲兵过来,用草原上对付醉鬼的办法狠狠给他几拳,才让巴特尔闭上嘴沉沉睡去,然后把他拖回了自己的营帐。
接下来,不知怎么回事,将军们觉得自己碗里的酒,味儿突然不那么地道了。
就算不塔失里战胜黄台吉登上汗位,他们的主人把汉那吉依旧是大成台吉,这些蒙古将军又有什么好处?白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嘛。
把汉那吉麾下将士的精神状态,当然逃不过徐文长那双老成了精的眼睛,中军帐里,当着三娘子、把汉那吉、不塔失里、脱脱诸位蒙古贵族的面,他声色俱厉的提出了警告:“秦长官四路出塞,漠南蒙古诸部纷纷归附,局势对咱们越来越有利,黄台吉已经失去了和咱们正面对抗的能力,然而越是这样,越要警惕他狗急跳墙!黄台吉或许不如他爹俺答那么枭雄过人,但他对径发妻子德玛夫人都能下手,绝对称得上凶狠歹毒!”
三娘子斜斜地倚在锦墩儿边上,成熟诱人的脸蛋挂着柔情蜜意,笑盈盈的瞧着徐文长。
不塔失里则对徐叔叔带着几分敬意,反而每当他提到亲生父亲俺答的名字时,这个少年的眼角就微微跳动两下,流露出嫌恶的神色。
幸好,随着俺答的死亡,继位的纷争也会平息,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新的生活即将展开,充满了希望……
徐文长说罢,精光烁烁的眼神投向了把汉那吉,三娘子娘儿俩百分百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把汉那吉的布置却有些粗疏,这让精明的徐老头子很不放心。
面对轻松战胜自己的情敌,把汉那吉的表情并不是很自然,他很早就发现三娘子的目光只放在徐文长身上,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即使早已承认失败,他也免不了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