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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听说过呀!
黄秀才住在兖州城外的庄院里,本州知府荀长风亲自做了眼线,带路去抓这家伙,他十分希望能戴罪立功,至不济也要洗掉勾结白莲教的罪名,免掉株连三族吧。
众人快马加鞭,黄秀才的庄院离城不远,出了兖咐东门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荀长风就朝阡陌之间的一座庄院指去:“禀钦差秦少保,这就是黄某人的家!您派人围住四面,犯官愿舍命去叫门,赚他出来好一举成擒。”
“大概用不着了吧,也许,我们已经来晚了。”秦林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庄院门口的小路上,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一个穿黑衣戴棉帽的仆人扛着纸人纸马,旁边几位同伴捧养几匹白麻布,还有人手里拿着香烛。
死人了?
荀长风一怔,气急败坏的勒马冲过去:“你们……你们家主人呢?姓黄的怎么就死了?”
黄家几位仆人见状心下暗喜,咱们主人和知府大老爷的关系果然够铁,这不刚死了没多久,荀知府就从城里满头打汗的跑了来,啧啧,死得也有面子啊!
黄秀才的儿子迎出来,虽然死了爹,但有四品知府吊丧仍然让他十分欣喜,满脸堆笑地道:“大人请入内奉茶,家父生前与大人相交莫逆……”
听得生前两个字,荀长风身子一晃,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呆呆怔怔地坐在地上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唇只管哆嗦。
黄秀才一死,他荀知府的事情就永远说不清楚了,等着他的将是什么,不言而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秦林和张紫萱对这鱼肉百姓的贪官没有丝毫同情,拍马上去问道:“黄秀才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因是什么?”
“哎呀,不得了,黄家祖坟冒青烟了!”黄家的仆役邻居都惊得合不拢嘴,这位官员年纪虽轻,穿的大红官服上却绣着金龙一他们不懂那是蟒袍,暗自嘀咕莫不是个王爷吧。
若是死后有个王爷吊丧,这份荣耀可真告宗耀祖的,黄秀才简直太死得值了。
黄家儿子却晓得自家老爹无论如何也交不到穿蟒袍的大官,心头就知道不对劲儿了,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家父是昨夜三更天咽气的,当时咱们都守在床边口,他老人家从来有个心疼病,这几天都说心口不大舒服,昨夜二更前后两眼发直、全身抽筋,最后心衰而死,可惜他老人家刚交知天命就去了,真是天不假年……”
“呼……”秦林长出了口气,看看张紫萱,她微微点了点头。
还以为是自己到兖州之后闹出动静,凶手才杀了黄秀才灭口的,那么时间如此紧凑,对方迅速反应的行动能力就实在太可怕了。
既然是昨天夜里死的,病死就算了,就算被害也是早在对手的计划当中,只是秦林凑巧赶上而已。
秦林吩咐黄家的孝子:“令尊入殓了吗?灵柩在哪里,带我们过去看看!”
当地的风俗,是天亮之前一定要把死人入殓的,黄秀才就停尸在堂屋里面,灵前点起了香烛香烟缭绕,众家属和奴仆正把粗麻布撕成一块块的往头上缠,见秦林一行进来,都露出诧异之色。
“掀了棺材盖子!”秦林吩咐牛大力。
“什么,掀了棺材盖儿?”黄家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秀才儿子扑上来,哭丧着脸:“这……这是咋整啊?大人……大人您……”
秦林脸色一沉,沉声道:“本官怀疑黄秀才与白莲教有关,他的死因也许有疑问,必须开棺检查!”
“啊?”黄家人全都惊得呆了,自打唐赛儿起义,山东就是白莲教的重灾区,他们当然知道秦林的话,可能意味着什么。
棺材盖儿没有钉钉子,要留到出殡才钉上的,所以牛大力稍一用力,就把棺材盖儿掀开了。
无形之中仿佛一阵阴风刮来,黄家众人打了个寒噤。
只见棺材里头躺着的黄秀才,是个刀条脸儿、瘦长个子,一张脸青得发紫,嘴唇也白里泛青,脸现痛苦之色。
莫不是毒死的?
那可不一定,严重的心脏病人有可能因为血液循环出问题,面部出现紫绀,剧烈的心绞痛,也会使得死者呈现出痛苦的神情。
秦林指了指尸首:“胖子,我考考你,这种情况最后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死亡?”
陆远志看了看尸体,笑道:“秦哥又来考我了。这种样子,有可能是病死,有可能是毒死,还有可能是被掐死,当然因为死的时候家属都在场,就只能是前面两种死法了。”
秦林刨根究底地问道:“那么,如果是中毒,最有可能是哪种毒药呢?”
“嗨,尸体这个样子,除了马钱子再没有第二样了!”陆远志信誓旦旦地答道:!
马钱子是一种热带亚热带生长的常绿乔木,结的浆果呈球形,直径两三寸,成熟时橙色,表面光滑。浆果里面的种子就是医学和毒理学上都大名鼎鼎的马钱子了,每颗果实有三到五颗种子,圆盘形,密被银色茸毛。
在医学上,这玩意儿是一味中药,本草纲目记载“苦,寒,有毒”,有通络止痛、消肿散结等功效。
不过在毒理学上,它的名声更加响亮,因为它含有马钱子碱和番木鳖碱两种烈性植物毒素,可以在瞬间致人死命。
陆远志是大明药王李时珍嫡传,对这玩意儿并不陌生,如数家珍地道来,然后问着家属们:“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家黄秀才是不是觉得头痛、头晕,舌头发麻,口唇发紧,全身轻度抽搐?接下来,他肌肉抽得不能搬开,牙关紧咬,脸色发紫,眼睛发直,再往后才一命呜呼,对吧?”
黄家人像见到鬼似的,不用说,这正是黄秀才死亡之前的症状,黄家人都以为是老爷得了病,半夜还派人去请医生,结果医生还没进门黄秀才就一命呜呼,他们干脆省了医药费,把医生打发回去了。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谁下的毒?
秦林把阿沙拎出来,“让大黄闻闻死人嘴巴!”
阿沙扭扭捏捏的不是很请愿,似乎害怕尸首的样子,秦林把眼睛瞪起来她才牵着大黄上前,让狗仔细闻了死人嘴巴里的味道。
经过一定的提纯,人不见得能闻至马钱子的与味儿,但对狗来说,这不算什么难题。
“汪汪!汪汪汪!”大黄狗兵叫着,拉养阿沙就往外跑。
“有门!”秦林兴奋起来,率众人跟在后面。
大黄狗冲到厨房门口,就汪汪汪的冲着里面直叫唤。
“唉,没劲儿!”阿沙悄悄踢了大黄一脚,又瘪了瘪小嘴,大声道:“一定是它闻到死人嘴里吃过的饭菜味道,结果追到厨房这边来了。”
陆远志、牛大力顿时失望起来。
秦林稍微想了想,摇摇头:“不一定,也许是里面有什么古怪……阿沙,你放开狗,让它自由行动。”
阿沙只好把大黄放开,这条狗立刻嗖的一下冲进了厉房,冲着一副杯盘狂叫起来。
厨娘见这么多人来到厨房,不免惊慌失措,张紫萱已把嘴唇上一小撮胡子揭下来,柔声安慰她,让她讲清情况。
厨娘定了定神,答道:“这是昨天下午胡先生和老爷对饮的杯盘,晚饭前胡先生就走了,因为当夜老爷突然去世,家里忙乱得很,还没有来得及清洗。有……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劲儿,秦林仔细检查杯盘,闻子闻气味儿,甚至伸出舌头去舔了舔里面残余的酒滴。
过了一会儿,他笑起来:“舌头有点儿发麻了,哼哼,这副杯盘装过毒酒!”
听得这话,黄家儿子嗷嗷叫着去打厨娘:“妈的,我家待你不薄,竟敢下毒害我爹……”
“毒药应该不是厨娘下的吧。”秦林使了个眼色,几名锦衣校尉就把黄家儿子摁住了。
黄家儿子还不知道自己老爹涉嫌白莲教的事情,气头儿上梗着脖子问道:“不是她杀的,还能有谁?”
“胡先生嘛。”秦林笑容可掬:“能不能告诉本官,他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个秃子?”
一边说,秦林一边示意属下,拿出幅铅笔画的像给黄家儿子看:“你认认,这是不是胡先生。”
“哎呀,原来大人您也认识他。”黄家儿子叫起来:“不对,像是像,但胡先生是头顶生着头发,并不像您这个是秃顶的。”
秦林闻言兴奋起来,和张紫萱交换了一个眼神儿,秃顶要想变成不秃顶的,实在是太容易了,戴上假发套子,现在的天气又要戴棉帽,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胖子凑上来,低声提醒:“厨娘说胡先生是晚饭前就走了的,黄秀才却是二更天才毒发,秦哥您看?”
嗯,这倒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胡先生已经走了,他用什么办法让黄秀才在几个时辰之后毒发身亡呢?要知道马钱子可是一种烈性毒药,当时吃下当时毒发,并不会有长时间的延迟啊。
酒杯里面,除了有毒的残酒之外,并没有什么异状。
“酒壶。”秦林吩咐厨娘:“酒壶襟了没有?拿给本官看看。”
还好,酒壶也没有来得及清洗,秦林端着酒壶走到露天处,借着天光往壶里面观察,看了半晌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古怪,又伸出手指头朝里面摸。
“咦,这是什么?”秦林在酒壶底部感觉到一种发腻的触感,他举着手指头仔细看看,忽然就笑起来:“蜂蜡,原来是蜂蜡。”
张紫萱也很快明白过来,眼睛里闪着深邃的光芒:“哼,这胡秃子真够狡猾的,不过,他想逃走也没那么容易!”
“喂、喂,你们打什么哑谜?”陆远志满头雾水。
秦林把指尖沾着的东西给他看:“壶底沉着薄薄一层蜂蜡。料想是胡秃子跟黄秀才喝酒的时候,悄悄把蜂蜻包裹的毒药丸粘在酒壶的内壁……厕娘,他们是下午喝酒,那时候没有烫酒吧?”
厨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下午有阳光照射,天气还是比较暖和的,不必烫酒。
“不过到了晚上,喝冷酒就太过分了,所以黄秀才一定会把酒烫热再喝。”秦林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敢肯定,黄秀才是个小气鬼,他舍不得倒掉下午喝剩下的酒,而会在当天晚上把它喝光。”
那当然,黄秀才远近闻名,又狡猾又吝啬,就是俗话说的拉屎拉出颗黄豆,都要洗洗涮涮再吃了的货色。
于是当天晚上,黄秀才照例把残酒烫热了喝光,他并不知道壶内壁粘着一颗致命的小药丸,随着酒液温度升高,蜂蜡也慢慢化开,致命的毒药溶化在了酒液之中,最终让黄秀才死于非命。
只可惜这个狠辣的计策终究留下了不可辩驳的证据,毒药溶化在酒液中,蜂蜡却不会,随着温度冷却,又重新凝结在壶底,最终被秦林发现。
“那个胡先生,你们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和你们家老爷有什么关系?”秦林追问着黄家众位家属。
黄家儿子满脸茫然:“我们只知道胡先生是家父的朋友,每隔几个月会来一趟,但他们都是单独待在一起,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又有什么交情。”
第703章 画影图形
陆远志、牛大力听了,顿时大失所望,这样看起来还是没有找到胡秃子的线索嘛。
张紫萱却微笑道:“至少我们能肯定一点,这个胡秃子很有可能会在山东境内,或者说就是附近州县活动一段时间,他的杀人手法就是证据。如果他没这个打算,根本不必用这么复杂的手段下毒。”
秦林点点头表示赞同,任何犯罪都有行为逻辑可循,胡秃子杀黄秀才是为了灭口,他是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秀才,其实易如反掌,为什么偏要下毒呢?下毒就下毒,又为什么要用这种费时费力的办法?
原因不言而喻,是为了掩盖罪行,希望打一个时间差,让黄秀才在晚间喝残酒时死去,下午到访的胡秃子就没有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