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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秦林点点头,让他们换上干净的新衣服,然后引到内里一间房。
刚进去,陆远志就打了个哆嗦,这房子比别处都要冷,因为四下放着稻草包的冰块……是从冰窖运来的。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光板床,秦林冲徐爵努了努嘴巴:“躺上去。”
徐爵照着做了。
青黛端出一碗乌漆麻黑的药汁:“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陈应凤忍不住问道。
“曼荼罗花、羊踯躅、生草乌……大概就和华佗的麻沸散差不多啦。”青黛笑眯眯地说道,麻沸散早已失传,但找到效果差不多的药材进行配伍,其实不太难。
徐爵根本不听解释,青黛还没说完,他早就一仰脖子,把药汁喝了个碗底朝天,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很快他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
青黛取过烈酒泡着的细布,把徐爵的脸擦了两遍。
陆远志打开工具包,取出精钢打制的锋利小刀、弯钩、矬子等等小工具,用烈酒仔细清洗,然后放在灯火上烧,待那蓝汪汪的火苗子熄灭了,才递给秦林。
嘶……陈应凤倒抽一口凉气,只见秦林拿着刀就冲着徐爵脸上比比划划!
难道是要学豫让毁容?春秋人豫让为智伯家臣,晋出公二十二年,赵、韩、魏共灭智氏,豫让用漆涂身,吞炭使哑,暗伏桥下,谋刺赵襄子,陈应凤以为秦林要用这办法,把徐爵和自己都毁容了。
罢罢罢,毁容了总比闷在这里,一辈子做行尸走肉强!陈应凤苦笑连连,按照秦林的吩咐,他可以留在门口观看,但不准发出声音。
但很快陈应凤就发觉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秦林并没有用刀在徐爵脸上乱划,而是捏开他嘴巴,从他嘴里伸了进去!
“钩子。”秦林伸出手。
陆远志熟练的把钩子递到他手中,然后秦林不知道做了什么,从陈应凤的角度,就看见殷红的血从徐爵嘴里流出来。
小矬子,钢针,剪刀,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奇怪工具,接二连三的递到秦林手中,他俯着身子,在徐爵脸上忙活着,有时候从嘴里伸进去,有时候从鼻孔伸进去,有时候割开头皮,有时候又在眼睛周围划拉……
服下“麻沸散”的徐爵,就像一具尸体那样静静躺在床上,似乎对自己脸上的大动干戈浑然不觉。
最后,秦林甚至动用钢钳子,陆远志负责掰开徐爵的嘴巴,东厂督主亲自动手,拔掉了他的四颗尽头牙!
青黛则非常迅速的用棉花给全无知觉的徐爵止血,最后还飞针走线,用牛毛小针和线,把徐爵所有的伤口都缝起来,再用白布把他整张脸,不,整颗脑袋都包得严严实实……
陈应凤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早知道秦林有所图谋,他恍惚间甚至认为这是在给徐爵动刑,手术台旁边站着的三位,是东厂最可怕最老道的酷刑专家。
呼……秦林终于送了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作为一个山寨整容医生,这场手术不好做啊!
前世曾有个通缉犯,利用整容来逃脱追捕,于是秦林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其实原理是很好懂的,法医也很熟悉人体结构,甚至解剖学知识还超过某些外科大夫呢,有这个基础便一通百通,做整容手术就只剩下经验和技术上的问题了。
好在徐爵和陈应凤两个并不需要美容,只要改变相貌就行了,要把人整得漂亮比较难,要乱搞一通把他变得和原来样子不同,那就简单得多。
秦林和陆远志把徐爵抬到另一间房,然后朝陈应凤招招手:“该你了。”
饶是陈应凤胆大,这时候也脸色微微发白,没奈何,狠狠一咬后槽牙,躺上手术台,仰着脖子把麻沸散一饮而尽……
徐爵和陈应凤都是一流高手,身体非常强健,没过多久就到了伤口愈合的日子。
秦林来了,张紫萱、徐文长、尹宾商是不消说,青黛想看看秦哥哥和自己的杰作,就连徐辛夷都好奇的磨着过来了。
徐爵、陈应凤的脑袋都还包得严严实实,他们一圈一圈的解开绷带,当面目重新露出之时,人们同时发出了惊叹。
徐爵的宽脸变窄了,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嘴巴却变得比以前更宽,一张嘴几乎要咧到腮帮子去。
陈应凤的马蜂眼变成了眯缝眼,满脸横肉消失了大半,鼻子却塌下不少,看上去远没有以前那么凶相毕露了。
总之,这改变之大,就算他们亲爹亲妈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连以前的一丝儿影子都没有了。
有亲兵番役递上镜子,徐爵、陈应凤一照,都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脸:“这……这还是我吗?”
得,连声音都变了,秦林在他们声带上动过刀子。
秦林负手微笑:“从今往后,你们再不是昔日的徐爵、陈应凤,你们要想做什么,那就方便得多啦!”
“对、对,我们再不是徐爵和陈应凤。”这两位齐齐点头,忽然翻身拜倒:“秦督主是我俩的再生父母,愿毕生追随,还请督主赐名!”
赐名?秦林没有提前想好,眼珠一转,淡淡地道:“那么,今后徐爵就叫曹少钦,陈应凤就叫雨化田吧。”
这两个名字貌似很拉风啊,两位新人都表示满意,不过为什么秦督主背过身,似乎在偷偷地笑呢?
第952章 东厂争锋
阴暗中带着肃杀之气的东辑事厂大堂,众位科管事、掌班、领班、司房、役长、番子,从堂上一直排到了院子里头,尽是褐衫、褐直身,乌压压的一大片,个个凶神恶煞不似善类。
“邢掌刑驾到!”拖长声音地叫声从门口传来。
哗啦一阵轰响,众番役齐刷刷单膝跪倒:“属下参见掌刑千户!”
邢尚智头戴辍玉无翅乌纱,着补服褐衫昂然直入,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等心腹掌班科管事前呼后拥,端的是威风凛凛。
踱着方步走到大堂左首公案之后,邢尚智将衣袍一掀,大马金刀地坐下,这才朗声道:“弟兄们辛苦了,都起来吧。”
“谢掌刑!”众番役齐声应答声震屋瓦。
邢尚智扫视着院子里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以探询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一位中年人。
这人尖帽褐衫白皮靴,身份是役长又称档头,属于东厂的中下级官吏,可目光和邢尚智一触,口气倒是很大:“我家老爷没看错人,邢掌刑果然是一员虎将,把东厂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老哥过奖,过奖。”邢尚智嘴里谦虚着,脸上甚有得色,身后的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互相交换个眼色,神情颇为“与有荣焉”。
这姓张的档头叫做张春锐,真实身份是张鲸府上的心腹管事,挂了个档头的名义,其实很少到东厂来。
今次他突然大驾光临,背后的原因并不难猜到:张鲸想看看邢尚智有没有替自己牢牢的把持东厂!
秦林把徐爵、陈应凤弄走,邢尚智花了一段时间来查找此二人下落,或者说等待秦林那边的举动,希望能亡羊补牢。
结果那两人进了秦府就再没出来,邢尚智无计可施,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敢一直瞒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向张鲸汇报。
张鲸阴着脸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张春锐就找上门来。张鲸不担心徐爵和陈应凤复出,因为他俩已经变成过街老鼠,一辈子再不能出头;张司礼担心的是邢尚智在东厂的掌控力。
能替张司礼守好东厂,将来自有一番好处;不能办到嘛,说不得就要立刻换马了!
邢尚智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最得力的心腹、用最强势的手腕,在张春锐面前说明了谁才是东厂真正的主人。
现在,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得陇望蜀,估摸着主子不会走马换将,邢尚智心思就有活动开了,看着大堂正中间那个空着的位置,嫉恨中又带着憧憬:秦林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回,东厂督主的宝座就这么空着,凭什么我邢某人只能坐在左边,不能坐到正中间的位置?
如果是张鲸、张诚做着东厂督公,邢尚智当然不敢也不会这么想,但秦林开了武臣总督东厂之先河,邢掌刑的心思难免有些活动,这也是他卯着劲儿和秦林别苗头的一个原因。
突然之间,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飞而来,堂上众人神色惊疑:谁敢在东厂衙门外头跑马?
守门番役的通报声带着惊讶:“督、督主驾到……”
众掌班、档头同样诧异,那晚霍重楼和刘三刀直入地牢大狱,接着被关押的徐爵和陈应凤自尽身亡,第二天秦督主来露了一面,从那以后就再没来过东厂,今天是什么风把他老人家吹来了?
哼!邢尚智冷冷地哼了一声,稳稳地坐在公案之后,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也全都不动,脸上挂着冷笑。
秦林也在笑,是自信的笑、戏谑的笑,他身着江牙海水大红蟒袍,头戴无翅乌纱,腰系九龙玉带,佩象牙腰牌,年纪轻轻腰身提拔,十足朝廷贵官的气派。
霍重楼、刘三刀、陆远志、牛大力等番役前呼后拥,在众多着褐衫的东厂番役之中,锦袍玉带的秦林成为了唯一的鲜明,叫人眼前一亮。
原来站在堂下的番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虽然大伙儿泰半是看邢尚智眼色行事,可毕竟是东厂督主驾临,难道还能一直绷着?
番役们排的班次是朝着大堂方向的,越往前官职越高,靠着门口这边都是些档头、番役,不少人骚动着,回头去看邢尚智如何示下。
秦林嘴角翘起微微一笑,正当面的番役们就吃不住劲儿了,背心冷汗浸出,腿弯儿不由自主地发软,眼瞅着就要跪下去行庭参。
“哎哎哎,一个个都愣着干啥?”邢尚智满面春风的从堂上出来,大步流星的走向秦林,边走边骂道:“兔崽子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把自个儿当成什么人物了,还不快给秦督主行礼?”
众番役如蒙大赦,齐齐跪下:“属下恭迎秦督主!”
邢尚智走上前冲秦林拱拱手,又回头骂道:“你们这群小王八羔子,别看秦督主比你们年纪轻、又好说话,就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怠慢了督主,老邢饶不了你们!”
能做到掌刑千户,邢尚智也非易于之辈,这番话冠冕堂皇,无论是谁都要说他是在维护秦林的权威,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俨然他才是这东厂的真正主人。
听了他这番话,众番役不怠慢秦林,那才叫怪了呢!
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也跟在后头冲秦林拱手,心头早已乐开了花,张鲸派来那张春锐更是阴笑连连,方才只是看到邢尚智的掌控力,还觉得不打妥当,这下和秦林正面一碰,东厂到底跟谁姓那就很清楚了。
秦林笑笑,很自然地拍了拍邢尚智的肩膀:“本督偶染小恙,东厂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全赖邢掌刑殚精竭虑来张罗,真是能者多劳。现在终于轮到本督病愈,凡事可以亲力亲为,从今往后邢掌刑就能多歇歇嘛。”
邢尚智的笑容立马一僵,秦林这话绵里藏针啊,叫他多歇歇,别管事啦!
东厂番役们都是些人精儿,听出督主语气不同以往,难道说……
秦林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往大堂走去,霍重楼、陆远志等人紧随其后,忽然其中两个生面孔眼神儿有意无意的在邢尚智脸上扫过。
邢尚智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这两个人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阴冷、残忍、暴虐、狠毒,给他带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以前打过交道?”邢尚智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但在记忆的海洋中,完全找不到一丁点线索。
秦林走到大堂正中间的公座旁边,拍了拍椅背,又扫视底下一圈,最后停在邢尚智脸上,这才不慌不忙的落座。他的笑容自信而放松,在东厂众番役的眼中,此时此刻的放松比刚才邢尚智绷着脸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