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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一月底开始,几乎每周都能收到好几封来信。最初的时候,孙元起还兴趣盎然地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与他们相互驳难;等如是几个周过去后,孙元起几乎被同样的问题折磨得快疯了,觉得整个生活都要被这群固执的经典物理学信徒所毁掉。被逼无奈之下,他只有把那些经常遇到的问题整理出来,挨个回答,然后发给《nature》杂志——因为,更多的质疑是来自欧洲大陆,而欧洲大陆的科学家无疑是《nautre》的直接阅读者。文章的最后,孙元起无奈地写到:尊敬的先生们,如果你们还要询问以上这些问题,又或者对我进行毁谤与人身攻击的话,我将有权利拒绝回信。而且,我想,如果你们觉得我的理论或者猜想错误百出、荒诞不经,为什么不尝试着用实验或实证来推翻它们呢?毕竟,观点会错、理论会错,严谨而科学的实验结果不会出错。
现在,我正在对另外一些有趣的物理问题进行研究和探索,这会花掉我一定的时间,所以不能及时给每一位来信者回信。如果你们把观点总结起来,写成论文寄给我,那将是我的荣幸。
孙元起在《nature》上说得没错,他现在很忙,因为他如今把剽窃的目标圈定在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上。在本来的历史中,1905年9月出版的德国《物理杂志》中,有一篇划时代的论文——《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从此狭义相对论得以真正创立。该文的作者是时任瑞士专利局三级技术员的爱因斯坦。据说,这篇论文,来自于某天早上起床时的灵感,然后花了五六周的时间,论文就写成了。
孙元起在写《光电效应:从现象到本质》时已经感到,如果没有狭义相对论,很多表述都是缩手缩脚的,物理学的发展也将受到严重的局限。所以,“发现”狭义相对论的工作变得势在必行。但爱因斯坦是1896年进入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师范系学习的。此时,伟大的爱因斯坦还没有从大学里毕业。这个重任,只能落在了孙元起的肩膀上。
到了西历十二月二十日的时候,崇实中学开始放寒假。这样,孙元起有足够的时间来构思这篇论文。虽然说是“剽窃”,还是要花费不少时间来整合,因为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虽然在他1905年6月写成的《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中奠定,但还应包括同年9月写成的《物体的惯性同他所含的能量有关吗?》、1907年的《关于相对性原理和由此得出的结论》,以及1907到1908年爱因斯坦的老师、立陶宛出生的德国数学家闵可夫斯基对相对论的四维格式化,1905年考夫曼、1908年布雷勒的实验等。所以,整合工作还是很繁重的。
第十八章千里闲门肯见寻
孙元起尽管很忙,但在1899年的圣诞节前,还是努力抽空拜访了丁韪良大人和康格公使。
丁韪良是一如既往的和蔼,也是一如既往的唠叨。见了孙元起,就抱怨他那么久不来探望自己,又对京师大学堂的管理发一通牢骚。在抱怨和牢骚中,孙元起感受到这位老人的慈祥和善良。老人极力挽留孙元起和他共进午餐。在告别时,还叮嘱以后一定要经常来。
至于康格公使,见面就是一个拥抱。康格太太在握手后,笑着说:“我们收到了Tomy来信,他在信中极力称赞你做出的突出成绩呢。”
康格先生拍着孙元起的肩膀:“这一年多以来,你一直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所以才能取得这么优秀的成绩。你要知道,在你出名之后,很多人都在打探YorkJohnson是谁,这是外交官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尽管没有谁比我们还知道答案,但我们一直保持缄默。保守秘密是我的操守,无论作为军人,还是外交官。”
孙元起连番感谢。
在农历新年快要到来的时候,孙元起的论文终于攒好,论文名字就叫做《论动体的电动力学以及质量与能量的关系》。论文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运动学部分,先把相对性原理和光速不变原理共同作为基本公设和出发点。从两个基本原理出发,推导出了著名的洛伦兹变换方程。同时,还导出了运动刚体的“长度收缩”、运动时钟的“时间膨胀”效应和速度的“加法定理”,把空间、时间同物质运动密切联系起来,揭示了空间和时间的相对性。
第二部分是把导出的洛伦兹变换方程组应用于电动力学,认为电磁场方程在不同的惯性系中具有相同的形式。因此,“只有作为电力和磁力的载体的光以太的观念不再适合于这里提出的理论”,即以太不存在。文中,还解决了把经典麦克斯韦方程应用于法拉第电磁感应实验所引起的不对称问题,探讨了多普勒原理和光行差的理论等。
第三部分则是推导出了赫赫有名的质能方程Emc2,把质量守恒定律与能量转化和守恒定理统一起来。这就是导致原子弹、氢弹等核武器的理论依据。文中,设计了用镭—溴化物微粒发出的β射线进行证明的实验方案。
虽然说起来很简单,真正落到纸面上的时候,需要严密的推导和严格的证明。所以论文很冗长,所幸没有超过之前的《光电效应:从现象到本质》。在春节到来之前,把它作为新春礼物,寄给了《science》。如今,后世牛气哄哄的《science》已成为孙元起的后花园,几乎是想什么时候发文就什么时候发。
然后,春节就来了。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所以学堂里面的学生都已经放假。顾之麟、陈骥德、刘斌都是是直隶人,回去最早。韩蘧、周宗武、张纯家在北京城,腊月二十八还相约跑来孙元起的院子里转了一圈。至于小学堂中,佟景仁、佟景智、佟景圣以及“孙家五少”则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院子里顿时空闲不少。
老佟俨然以管家自居,指挥着老赵、老郑两家忙东忙西。孙元起这一年的薪水攒下不少,足够过个肥年。或许是过年、或者得意的缘故,老佟吆喝得是眉飞色舞。
大年初一一大早,老佟就领着另外两家人到孙元起住处拜年,大大小小的跪了一地。孙元起赶紧让大家起来,人人都有压岁钱。看着五六个孩子都能认识几个字,心里的忧郁也减轻些:我来到这里,毕竟是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过了大年初一,开始挨家挨户地拜年。孙元起来大清已经一年有半,因为一直闭门著书,也不认识几个人,想来就是孙家鼐老大人、丁韪良大人、康格公使三家,其他的没了。两个洋人,走走过场就行;孙家鼐老大人那里,年前拜访过一次,如今再去,恐怕拜客盈门,到正月十五都轮不上自己呢!
大年初二,老佟回去了,估计是去他哥哥那里。老郑一家也出去串门了。老赵一家是逃荒过来的,在京城没有亲朋好友。这样,老赵家的带着赵景惠、宋景尧在准备午饭。老赵,还有赵景行、赵景范两个小子,陪着孙元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鞭炮声。老赵赶忙起身,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韩蘧、周宗武他们领着一群人进了门。他们也不和老赵客气,打了招呼便往院子里走,一点儿都不生分。
孙元起闲着没什么事儿,看着老赵出去,自己也起身跟在后面,恰好看到那群学生闯进院子。这群学生,孙元起都认识,除了韩蘧、张纯、周宗武,剩下那六七个学生都是崇实中学三年级的学生,韩蘧他们的学弟。怪不得能一块来。
学生们见了孙元起,都连忙走快几步,撩起棉袍,就跪倒一片。幸好过年这几天没有雨雪,老赵年前也打扫得干净,不然,这么多件新整的衣服就遭践了。
孙元起连忙让他们起来:“都起来吧!大过年的,我们不讲那些虚礼!”
韩蘧、张纯、周宗武他们仨倒是起来了,其他人还跪着不动。
孙元起奇道:“怎么,还要压岁钱么?”
韩蘧笑嘻嘻地来到孙元起身边,看着那些师弟,说道:“先生,他们可不像我们仨光是拜年!”
“那还干什么?”孙元起扫射一眼这群跪地不起的少年。
“拜师呗!”周宗武、张纯在一旁挤眉弄眼,齐声说道。
“拜师?”孙元起明白了,他们是冲着“物理传习所”来的,怪不得两拨人一起呢。“你们不是还没毕业嘛?着什么急啊?都赶紧起来!”
张纯说:“先生,你要不答应,他们可不起来的。”
几个跪着的学生也参差地说:“要是不答应,就不起来!”
孙元起只好答应:“那好,你们起来吧!”
那几个学生欢呼一声,磕了个头,都跳起来。其中一个孙元起认识,叫潘咸,冲着身边的同学说道:“刚才可是我最先跪倒的,我是大师兄!”
韩蘧顿时不乐意了:“咸菜!你是大师兄,那我是什么?”
那潘咸顿时躬下腰,一溜烟地跑到韩蘧面前:“您是我们的大师兄,我是他们的大师兄……”
周宗武就在旁边:“扯淡!告诉你,韩蘧,大师兄。我,二师兄,张纯,三师兄。你?”
潘咸接口道:“那我是四师兄?”
“球!你是那白龙马!”张纯没好气地说。
院子里面一阵笑声。
又过了五六日,老佟带着他的三个侄孙回来了——不,是两个侄孙,一个孙子。据老佟说,他哥哥已经答应把最小的孙子佟景圣过继给他,如今,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也就是说,院子里,孤家寡人就只有孙元起一个。老佟好几次隐晦地暗示孙元起,是时候给家里找个“主母”了。这个问题,孙元起不是没想过,可是一来在大清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没遇到几个女性。这个时代的少女,都躲在各式的深闺浅闺中了。像赵景惠、宋景尧、郑景懿这种能和男孩子一块儿坐到教室里听课的,大清国中几乎没有。二来孙元起在孙家鼐大人的府上,见过几次所谓的大家闺秀,一个个脚丫子裹得像个锥子,走路都在摇摆,看得孙元起心中发毛:难道自己要娶个这样的媳妇?别说能不能交流沟通,这完全就是生理畸形嘛!于是,孙元起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佟正跟孙元起汇报这几日衣锦还乡的历程呢,好久不见的胡勋、左功先、曾广锡、李国秉四兄弟领着两个陌生人前来拜年。
相互见礼拜年之后,胡勋向孙元起介绍道:“这二位,是上海商务印书馆的石先生和殷先生。先生给学生的几本著述,就是拜托他们印制的。”说着,就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大摞书,呈递给孙元起。
孙元起接过来,大致翻阅了一下,最先是《教育学大纲》、《心理学大纲》、《教学方法论》,接着是《中等物理教科书》、《中等化学教科书》、《中等数学教科书》,最下面却是《初等物理教科书》六册。这六册书,本来是京师大学堂刊印作学生教材的,孙元起给崇实中学新一级学生上课都没有办法,只好从京师大学堂要了两套,分给学生传抄。现在看时,却是从京师大学堂刊印本翻印的,也不知道侵权不侵权。然后,说道:“印得很是不错。子实、执中、厚臣、君衡,辛苦你们了!石先生、殷先生,你们的工作很好!”
六个人都躬身说道:“不敢当!”
那个姓石的中年人笑容可掬地说:“在孙先生面前,我们可当不起‘先生’这个称呼!”
同行姓殷的则是为青年人,现在面上还有一丝惊讶:“没见到孙先生之前,我们拜读先生的几种讲义和教科书,以为孙先